马副帮主和舒灵越等人商议了计策,这几日由邬一啸和项聪先在百里别院中踩好点。到时候,马副帮主带着舒灵越和许不隐、司徒六娘进去慕容府上,争取在慕容府上制造些混乱能拖住慕容韦和百里骅,花月宫的匠人又择机会再进别院,而薛如磋带着薛氏的人和丐帮的其余部下去支援邬一啸他们救孩子,等时候救出孩子们来,薛氏和丐帮的人就带孩子四散到街头巷尾,就算慕容家再派人追踪也不能一次追回那么多孩子。
几人从马副帮主那儿出来,各自散去。
薛如磋和司徒六娘各自回了自家在随西的产业挑拣机灵可用的人。
舒灵越拿着从薛氏和丐帮那得到的关于城中女子失踪的消息,略做思索。这随西城中果真有女子失踪的事,而此事居然还直指百里骅,别院那边盯梢之人也说这些时日真有人绑了人去百里别院。世上的事情不可能全都这般巧合,她感觉自己已经抓住了一丝线索,阿嫣为了素心失踪而来,她们没有找到素心的消息,以阿嫣的性子不会空手而归,如果她要主动调查什么,应该就是此事。
她得去一趟绿筠派几人落塌的客栈。
至于和马副帮主商定的这个计策,就由许不隐去告知夜里踩点白天睡大觉的邬一啸和项聪两兄弟。
天下第一侠盗昨日探完了百里别院,不仅根据舒灵越两人标注的地图,找到了密室入口,甚至避开人打开了密室机关下到了地下,却被恰好苏醒过来的孩子们哭闹声差点震碎了耳朵,生生停住了脚步。
他可没有对付小孩的经验。
还好别人有。
项聪昨日没去赌,心情烦闷,听得挖了挖耳朵,颇为不耐:“要不是你们给的够多,我才不想帮这个忙。”
都怪他昨晚没抵抗住诱惑,对邬一啸承诺分出的一半酬劳心动。作为一个正直的赌鬼,想他一手高明千术,从来不用在赌场上,却要跟着去人贩子的巢穴变戏法哄孩子。
荒谬!
说到底还是怪邬一啸这厮,这么麻烦又危险的事也敢加入,得罪谁不好,非去得罪慕容韦。
心安理得将好友拉下水的邬一啸啃了一口手中的花卷,装作看不清这满满的怨念,漫不经心搭上许不隐的肩:“他们都叫你许不隐,堂堂剑神弟子,遮遮掩掩用你那青鸾化名做什么?”
许不隐懒得跟他解释那么多。
邬一啸聪明的头脑飞快转动:“薛氏的人你瞒不住,肯定是为了骗舒灵越对不对。”
“你跟她有什么仇怨?会不会打起来?说起来你们谁更厉害,比划过吗?”
这两个人的轻功都比他略胜一筹,武功嘛也都马马虎虎。最重要的是与他都算朋友,刚挑完事,他转眼又开始杞人忧天,“都是兄弟,若是你二人打起来,我都不知道帮谁。”
许不隐用剑柄推下他的手:“放心,你看不见那天。”
回去的路上,许不隐的脚步不知不觉停在一处店铺前,眼前这家秦毅糕点铺,想来是老板姓秦名毅。门口的揽客小童不过总角,不太熟练地高声叫卖:“情义云片糕,情义云片糕!香甜可口的云片糕,家人亲友吃不厌,心上人常相见!”
旁边排队的百姓都笑了。
有个熟客逗他:“替你爹练摊呢,你知晓什么叫心上人?”
旁边胖胖的大姨凑上来看众人笑什么,见一个身形颀长面目俊秀的年轻人望着店铺呆站着,顺口问:“俊后生,给心上人买云片糕啊?”
这云片糕包装纸上的图案,与那日叶惊春送来给舒灵越的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
许不隐沉思片刻,摇头转身离去。
回到客栈,薛如磋拉着大家去厢房准备用餐,许不隐坐下不久,便见舒灵越也推门进来,手指上勾了一包——云片糕?包装纸上赫然是秦毅糕点店的图案,她边坐下边招呼许不隐:“特意给你们带了些。”
许不隐诧异了一瞬,漆黑的眸子盯着她。
薛如磋打量舒灵越整个人好像突然轻松了些,丝毫没联想起叶惊春的事,吃了一片:“嗯——不错。”
“味道还不错吧。”舒灵越忍不住一次往嘴里塞了两块,一侧腮帮子鼓鼓囊囊,见许不隐还不动,声音含混地问:“你不是爱吃甜的吗?”
许不隐垂眸不语,清了清喉咙,“是吗?或许你记错了。”艰难控制着指尖动作,不动那云片糕。
舒灵越觉得与许不隐好像这几日始终隔了些什么,心头有些说不上来的不畅快。
这几日同样有些闷闷不乐的司徒六娘见这两人模样,瞬间双眼放光,笑嘻嘻上前拿了一块,吃到嘴里甜丝丝的:“没记错没记错,舒姐姐没有记错,许不隐确实爱吃甜的!”
这玩意儿就算是苦的她也会当甜的咽下去!生活再苦,见到这两个人她也会笑的!
饭桌之上,就在大家还在推敲计划的时候,慕容府传来一个令所有来随西城参加喜事的江湖人始料不及之事,慕容韦的幼弟慕容回突然身死,喜事变丧事。
慕容府广散讣告,原先的冠礼直接改做丧礼,时间比起原先的冠礼提前了,就定在明日,夜间亲属守灵,次日出殡,三日内下葬。
据说慕容回乃是横死,慕容韦不愿让他停灵太久,想快些入土为安。
舒灵越想起自己方才还在街头回客栈的路上,便见随西城全城缟素,竟然是为了慕容回的葬礼。
此地乃是兖州的州府,皇帝殡天不过如此,慕容家在兖州的势力可见一斑。
就大家还在被这个消息冲击,思索着是否要在葬礼上发难的时候。
薛如磋已经打听到了一个更为炸裂,可称石破天惊的消息。
——他攥着着薛氏一刻之前传书来的消息,看了一眼许不隐,神情莫名严肃。
“慕容韦发布江湖悬赏令,以一座金矿为悬赏,欲杀剑神霍奕。”
这道消息无疑是道惊雷,将震动整个江湖。
慕容韦,兖州王。
要与剑神霍奕为敌。
这个消息还没完全传开,但其中缘由不难猜,盖因慕容韦的幼弟慕容回,死于霍奕之手。听说原本应该这几日抵达随西城的慕容回没有回来,回来的乃是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人已经去世半月有余了,慕容韦乍见之下,竟然生生呕出一口鲜血,据说慕容回的尸身之上,只有云中剑的伤口。
天下兵器各有不同,天下武功又各有特点。
云中剑神成名已久,死在他剑下的人不少,云中剑法造成的伤口江湖上有些历练之人都能分辨,那是其他剑法很难造成的伤口。
慕容回未及弱冠之龄,却也已经是江湖风云录后起之秀排名前五的高手,许多门派的掌门,也未必是他的对手,若说他会没了性命,死于剑神之手倒是也不奇怪。
后起之秀排名,第一是剑神弟子沈昭,紧跟其后的是武当罗策少侠,这位慕容回未及冠的年纪便位居第五。
后起之秀都因成名不久,都没进入正榜排名,但是江湖人普遍认为,他们五人之间实力差距不大,天山剑法大会沈昭只是略胜罗策。细说起来,这几人应都有跻身江湖风云榜前十五的实力。不过江湖风云榜重要的还是“风云”二字,除了武功,还有成就,年轻人经的事总归是不如这些前辈。
(“不过主要是照顾那些老家伙的情绪啦。”江湖风云录的作者司徒六娘这么解释道。)
慕容韦发布这个消息,基本是认定了慕容回是剑神所杀。换句话说,慕容家默认,沈昭杀不了慕容回。
许不隐浑身的肌肉骤然紧绷,气息一敛,脸色骤然沉了下去。
司徒六娘震惊之余,也面露忧愁。
舒灵越见众人面色都不算好,亦道出了心中怀疑:“没人亲眼所见,仅凭伤口便断定是剑神所为,未免太过武断了。”
慕容韦是这样的人吗?骤然失去幼弟,便让他彻底失去理智?兖州王雄踞一方如何,以剑神天下第一的武功和超然的江湖地位,他也不该直接发布江湖悬赏令。
薛如磋也在想同样的问题,且不论剑神究竟有没有必要杀一个年轻后辈、为何要杀一个江湖后辈。
他便知晓,剑神的弟子就不止沈昭,还有苏子毅。虽然以消息中传来的慕容回死亡时间来算,那时他们正在溪岚夫人的别院,也就是说剑神的两个弟子都没有时间杀人。但此事旁人怎么得知,就算真是云中剑法杀的人,有没有可能如剑神这等不世出的高手,还有流落在外的高徒。慕容韦都不用求证,不搞清楚,直接悬赏杀人,要与剑神为敌,实在怪异。
一日之内,变故实在太多。
舒灵越直觉与魔教脱不了干系,燕燕的消息不会有假,幽冥教来了个不好对付的道使,此地便再无宁日,慕容韦凭什么与魔教勾连?他们究竟想做什么?为什么还牵扯上了剑神?
许不隐沉默着直接离开了客栈,司徒六娘急急跟着出去。
*
薛如磋也想赶快回薛氏,再命人去细查一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他才刚刚转过一个街道,绕过一个人无人的拐角。他只需再走到一个丁字路口前行不过几百米就要到薛氏宅院所在的正街。薛如磋却突然感觉腹部有点凉意,他停下步子,低头一看,只见一个锋利的尖刃从他衣衫中破洞而出,从里向外,穿透了身体。
明明身在高手护卫的重重保护之中,他竟然被人用一把尖刀刺进了腹部。
薛如磋太过震惊,回头只见那人狠狠拔刀还要再刺,出手之人竟然就是他的护卫之一。
那人出手实在太快,其他人都愣了一刻,他身边另一个其貌不扬的护卫及时出手,一掌将出手那人震开。
护卫眉头紧锁,“是你?”
这就是那日与他一起值夜,却有心窥伺公子行动的那人。只怕此人早有谋算,他高喊一声:“保护公子!”其他几个躲在暗处的护卫也纷纷现身。
本以为敌众我寡,谁知这看似死胡同的地界四周中居然还有些化妆成路人的杀手欲出手,几人纷纷拔刀,小小的巷子挤满了人。
竟是早有埋伏?
薛如磋捂着伤口,施展轻功离远了些,落地惊得踉跄了一下,感觉自己的血汨汨涌出,气息有几分不稳了。
这样下去不行,还刚才那救了他的护卫果断突破重围挟着薛如磋奔逃。
刚跃上一处围墙,想返回客栈,又有两把刀迎着面门冲他们而来。
他一手快刀舞得极好,但是身上已经被划得伤痕累累:“公子,你撑一撑,我拼着一条命也会护你到舒掌门许少侠那边。”他自知武功不弱,却认得出什么是真正的高手。
薛如磋本是因为有人追杀自己才顾得护卫,谁知护卫中也能混进追杀之人,实在是卑鄙到无所不用其极。
他颠簸中看了一眼旁边带他走的护卫,正是昨日说急着用钱想预支酬劳的那位,二掌柜本是不允,批评他为人过于懒散不知储蓄,分明不久前才付过月钱又用光了,还想预支,这对话却意外被薛如磋听到了。
“谁家中没有难处?”薛如磋爽快让手下人支了银子,付给了他。
那人没有多说,只是道谢:“公子放心!我定会好好护卫你的安全。”
这批护卫都是到了此地才雇的,不是薛氏之人,方才那些歹人亮刀时,他们中分明有人瑟缩了。
薛如磋心中升起个离奇的念头:钱,还是得花,太抠门的话,他此刻已经没了命,哪能换来护卫的以命相搏。
此刻这些人分明是洞悉了他们的意图,拦住了他们回去想寻舒灵越许不隐帮助的路。
这护卫没办法,去薛氏的那边也不成,两头都有追兵,他只能回身往另一个方向跑。
刚才的那些护卫只怕支撑不了太久,这随西城怎么有人敢当街杀人。
薛如磋也在思考这个问题,第二个问题是,究竟谁想要他的命,他或者薛氏又挡了谁的道?
他感觉自己的手脚越来越重。
“公子!公子!你先别睡!”
那护卫当真拼着一口气,凭着对市井道路的熟悉,一路疾奔来到了城外。他运功点了薛如磋几处大穴,免得他流血而亡,将他轻轻置在一处民宅的门口阴影处。从怀中掏出一锭碎银子,放在了公子手边。
自己回身奔向了危机四伏的光明。
方才那些刀没有伤到要害,但是伤口密布,他感觉自己手臂上的鲜血流的有点多了,手中的刀有些滑不可握,但是他还是紧紧握着。
薛氏发现公子不见了一定会出来找,光天化日,他们临街追杀这么大的动静瞒不住人。
在此之间,他抬眸,他得替公子解决眼前这些麻烦。
他对着已经赶到他面前的追兵,大喝:“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