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总来了?”
周围人虽然没有在现实生活中近距离见到过沈言初,但他的样貌早就被各大媒体称赞过了,再加上前不久曝出来的婚讯和气质衣着,这里的人几乎没有认不出来他的。
“沈总是来找未婚妻的吗?”周围的人连连起哄,“思思,原来沈总这么粘人?”
甄星抬眸,看见覃思脸上的表情极不自然,甚至不能单用尴尬来形容,更多的是——害怕。
她笑了,从刚刚的对话,覃思是和沈言初的妈妈见过面的,在这么强势的人面前,就算是覃思这样霸道的人,估计只能夹着尾巴装蒜,只有扮好乖乖女才有机会嫁入豪门。
“未婚妻?”沈言初的声音里没有温度,“覃小姐在外都是这样擅作主张地说我们之间的关系的么?”
甄星咬着嘴唇憋笑,覃思则换上了另一副面孔,用清澈愚蠢委屈的目光看着沈言初,有一种一开口解释就要掉眼泪的楚楚可怜之感。
“那天我和你说的还不够清楚么?”沈言初继续说道,“还是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你的同事当京虹的辟谣公告是耳旁风?”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覃思在这样的威严之下亦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低着的脸表情极其难看。
缓了几秒,终于有人开口:“那沈总是来……”
对啊,沈总不来找覃思,那是来干嘛的?
总不能是来调查客户意见,看京虹饭菜好不好吃的吧?
甄星也偷偷瞄着自己头顶上的沈言初。
他来干什么呢?
他总不会是来给自己撑腰的吧?
明明昨天离开时还在吵架……
估计真的是来做民意调查的,她默默叹了口气。
沈言初没有正面回答众人的问题,垂眸看着叹气的甄星,冷不丁地问:“不合胃口吗?”
众人吃惊,全国称赞的京虹大酒店的餐厅,接班人居然亲自来问客户饭菜合不合胃口?
“还可以,”甄星见状,直接不装了,滔滔不绝,“就是那个菜心我觉得用鱼汤滚一遍会更香,鱼羹要加点柠檬丝去腥,叉烧做得好,入口即化,但是下次要讲究肥瘦得当,我觉得这次肥肉稍微有一……点点多。”
沈言初看着为虎作伥的甄星,哼笑了一声。
周围人以为沈总生气了,统统噤声,感慨甄星真是活腻了,踩着老虎尾巴跳舞。
可沈言初什么都没说,只是说:“等会我反馈给后厨。”
吃瓜群众一脸疑惑,终于有人开口问:“沈总和甄星认识吗?”
甄星的心咯噔了一下,有些期待地看着沈言初,后者没有否认,反而颇为云淡风轻。
“最近在一起合作梅里山的项目。”
听闻此言,周围人更是露出了万分懊恼的表情,又立马说了几句巴结甄星的话语,仿佛刚刚对她的那些嘲讽是出自另外的人之口。
“原来甄星就是沈总在梅里山的合作对象啊,我就说甄星是南农的高材生,怎么可能就在梅里山种地呢,哈哈哈哈哈。”
“是啊,我们是她的同事,都知道的,她很有才华的。”
“同事啊?”沈言初本就心知肚明,此刻却故意装起了糊涂,“还想吃什么,就当我请你们的好了。”
此话一出,大家眼睛都直了,纷纷应好。
沈言初朝那边招招手,让侍应生过来,可甄星却拦住了他。
“我吃饱了,不想吃了。”
她低着头,鼓足勇气,抬头对他说:“我们走吧。”
沈言初那一双眼眸在华灯下幽幽地望向她,看着她起身,像是大快人心一般潇洒离去。
他无奈笑笑,接着跟上了她走得迅速的背影。
覃思眼睁睁地看着沈言初跟在甄星的身后离开。
怎么会……难道……
她认真地回想之前沈言初母亲发给她的那些手写信,还对她说,让她务必好好学,一定要学得像,这样才有机会做沈太太。
那些手写信一开始的署名是“冬24”,再后来只是一个星星的图案,覃思现在才发现,她好像从来都没有深究那个让沈言初深深挂念的写信人是谁。
星星……甄星……
此刻覃思仿佛被五雷轰顶,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
甄星听着背后沈言初稳健的脚步声,心里暗喜,走得更得意起来,仿佛是有老虎罩着的小狐狸,上演着狐假虎威的戏码。
沈言初也淡淡地看着她,仿佛她的身后已经有了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此刻正耀武扬威般地摇来摇去。
眼看已经走出了京虹大酒店,他无奈道:“走去哪?”
甄星回头,眨着眼:“你请我吃夜宵吧。”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沈言初挑眉,等着她说下去。
甄星却耸肩,仰起头有些傻又有些机灵地笑着,咧开嘴:“你知道的。”
沈言初低下头,忍俊不禁,拉开车门,让她上车。
*
明德中学的学生此刻还在晚修,老糖水铺里空荡荡的,只有一架老式吊顶大风扇晃动的吱呀吱呀声。
甄星在一旁认真看着菜单,面色苦恼,沈言初默默看着她,懂得她这个表情就代表她很纠结。
“啊,怎么办?”
高中时和他一起趁着放学出来吃甜品的甄星表情一如现在这般,看菜单比看一道数学压轴题还认真,最终只能哀嚎道:“我这个也想吃,那个也想吃。”
现在的沈言初才发觉,自己是多么享受这一段等待。看着她认真的侧脸,看着她纠结的表情,从她眼神的变化和在每道甜品上停留的时间来猜测她选择的结果,这竟然是他最爱的事情之一。
甄星最后决定了,点出来的东西和他想得一样,纠结来纠结去,还是不敢点新品,就是点了从前一直爱吃的那几样。
简书瑶说的还真没错,他默默笑了一下,她曾经说甄星是个很固执的人,喜欢什么东西无论多久都不会改变。
老板娘和甄星核对,最终惊喜地说了句:
“哎,你和上次这位先生来的时候点的一样呢。”
沈言初和甄星对上目光,此刻她的眼睛映着屋内的灯光,显得有些闪亮。
他有些不自然地说:“您还记得我啊。”
“记得啊,”老板娘笑得爽朗,“那天都是学生,就你一个穿西装的,我们店很少见到像你这样的人光临的。”
沈言初咳了咳,发现甄星仍然还是在看着自己。
“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就上次。”
“上次是哪次?”
老板娘把甜品端了上来,听到他们的对话,笑了笑。
沈言初舀了一勺姜撞奶,淡淡道:“两个月前,和你打电话的前一天傍晚。”
甄星愣了愣。
“我妈约我吃饭,其实是想说服我接受她为我找的未婚妻。”
就是覃思吧,甄星的睫毛轻颤。
“但是我拒绝了。”
屋子里仍旧是那么淡的寂静,店内古老的钟摆晃得有些卡顿,却还是不紧不慢地走到了整点,隐约中,传来明德中学萧瑟庄重的敲钟声。
钟声稳稳地,不太清晰,却带来仿佛一切尘埃落定般的宁静。
甄星低下头,不想让沈言初看见自己微红的眼眶和里面打转的眼泪,拿着调羹的手却在抖,半天没有舀起来。
*
吃完甜品后,沈言初开车送甄星回去。
“回家?”他打开导航。
“不是,”甄星淡淡笑着,摇头,“你送我去附近的宾馆就好。”
沈言初静静地望着她,似乎想听她解释。
“我们家在南城的房子卖了,”甄星轻松笑笑,仿佛在讲一段别人的故事,“我爸妈现在都在老家。”
沈言初没说话,想到之前顾天峰的那些话,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掉了头。
甄星看这不是去她想去宾馆的路,有些吃惊:“你是不是走错了。”
沈言初沉吟片刻,答道:“这里离京虹近。”
这是请她住豪华大酒店的意思?
甄星暗喜,看着他看车的侧脸,在夜幕中深沉,立体,脑回路又绕到了九霄云外,不自觉发问:“你是在英国考的驾照么?”
“嗯。”沈言初似乎对她的脑回路了如指掌,没有回头,专注看着前面。
“听说英国驾照很难考。”甄星打了个哈欠。
“还好,”他瞥了她一眼,“你考驾照了么?”
甄星点点头,眼皮越发地沉。
吃太饱了,就是容易犯困,她打了几个哈欠,靠看着沈言初的帅脸维持清醒。
“沈言初,”她迷迷糊糊地喊,“那天,我没有不相信你。”
“我知道,”沈言初顿了一下,“那天也是我心急了。”
甄星在困意中坚持笑了一下,头歪到了一旁,找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
“幸好你没答应和覃思结婚,”她哼哼唧唧,“不然我就要被气死了。”
“嗯?”沈言初以为他听错了。
“她根本就配不上你……”
沈言初眼中倒映着繁华街区的无限风华,却转头看向她。
“那谁配得上我?”他的声音极轻,像是在哄着一个孩子。
“得像……”
沈言初的车驶进了京虹的露天停车场,停在了独属于他的车位上。
像谁?
他看向旁边的甄星,可甄星已经闭上眼,发出了浅浅的,均匀的呼吸声。
沈言初轻笑一声,轻轻地松了她的安全带。
将安全带放回装置中时,他的脸离她极近,他就这样认真地看着她安睡的侧颜,乖巧的五官和如婴儿般长长的睫毛。
是他感觉错了吗?
沈言初回想这几天甄星的所作所为,与之前相比,多了古灵精怪,鲜活又直率大胆。
感觉她有点从前的样子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他轻轻说,像是责怪,却又充满着无限温柔,“你肯定又要说,起码得像简书瑶那样的人,对吗?”
甄星没有听到,也未作回答,却心有灵犀一般,换了个姿势,将头转向了他的方向。
“总之,你肯定不会说你自己,是吧?”
他看着她,像是看着一个无比顽劣的孩子,毫无办法。
“为什么你总是看不出我最爱的人是你呢?”
为什么你总觉得应该有更好的人来配我?
为什么你总不知道你在我生命中的意义?
为什么你总是没有发觉我有你就足够了?
他摇摇头,想捏她的脸,又怕把她吵醒,只得轻声吐槽道:“你是懂装不懂吧?”
可甄星没有回答,仍旧甜甜地睡着。
现在还很早,沈言初不打算叫醒她,只是把她的座椅放低了,他也安静地就这样在车中,不想那么快离开,享受着这只有他们俩的狭小空间。
他转头,用拨开她挡在脸上的碎发,看着这张他思念了整整七年的脸。
视线下移,甄星的唇在黑暗中显得更加柔软,撩人心弦。
沈言初盯着那片粉红,俯身过去,却在近在咫尺的距离停住。
他弯起唇角,微微起身,在她的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