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无他人,四下皆是你。我向阳而生,而你就是我的太阳。
暖暖的阳光洒向人间,映衬着窗外的那一片橙黄之海,停笔望去,终化作一声叹息。
目光移向那张唯一的合照,毕业照。
泪水瞬间聚集眼眶,眼眸微红,乍然,一滴晶莹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手背上,留下一片湿润。
调整片刻后,宋时伊快速收敛起情绪。
天破晓,朱唇轻弯,淡笑着,面对晨曦初来乍到的那一抹暖黄,似向阳花,用微笑诠释藏匿在心中的悲伤。
光透过云层的缝隙,沿着窗户倾泻而下,洒落满地。窗外那片向日葵花海沐浴着阳光,在微风中摇曳生姿。
功成名就之后,宋时伊陡然退出摄影圈。这一年她,二十七岁。
消息一经传出,一片哗然。有人猜测她遭遇了意外,也有人说她得了重病。在外界众说纷纭时,她在花开正艳的葵海市买下了一座种满向日葵的庄园。
向日葵别名向阳花,葵海市以向日葵而闻名天下,顾名字来源于此。每年7-9月是向日葵的花期,许多游客慕名而来。
打开窗户,宋时伊出神的望着眼前的景象,思绪也随之飞远了。
恍惚间,想起记忆中的少年。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宋时伊抱着一摞作业向办公室走去。
路过隔壁班时,柔和的风夹带着青草花香扑面而来。抬眸间,一眼就看到一张光洁白皙的侧颜。
阳光透过叶间缝隙,落在少年脸上,勾勒出清晰的脸部线条。眼眸低垂着,淡淡的睫毛阴影投在白皙的脸颊上。浓密的眉,高挺的鼻梁,绝美的唇线;在光的映衬下,无一不彰显出少年的温柔。
窗明几净的教室里,少年伏案疾书,并未发觉发现窗外的悸动。
宋时伊不知道的是,那一刻她清眸流盼,似漫天繁星揉入眼帘。
直到多年后宋时伊看到这样一段话:
晓露痴缠,星月为凭,所有的心事都旖旎,所有的呢喃软语,都,只为你。
多年前一直在脑海中盘旋的画面终于在此刻具象化。
一场盛大惊鸿,从此世间万物,不及少年眉眼分毫。
年年有风,风吹年年。初见时的那阵风,拂过校园的所有角落,带动课桌上堆满的纸张,行过万里,掠过声声蝉鸣。
少年时肆意的风,在宋时伊心上一吹就是很多年。
爱意随风起,风止意难平。
宋时伊曾有幸窥见徐青木世界的冰山一角。
在高一的那一年,宋时伊曾见过徐青木几面。
刚入学时,徐青木的长相就引得无数少女为之倾心,第一次月考以断层式的高分排名第一,细看九科成绩,科科都接近满分,此后常年霸占年级第一的宝座。
学校万能墙上经常能看到有关他的消息,校草学神的称号也曾在网上掀起不小风波。
那时的宋时伊也曾听到过不少关于他的传闻,可她不关心,只默默在许多次考试后,看着稳居榜首的名字暗叹造物主的神奇。
宋时伊印象中第一次见徐青木是在学校演出厅后台。
听说这次晚会学校和当地电视台合作,会对其进行现场直播。为了展示出最好的状态,宋时伊那段时间的状态就是教室,食堂,练琴室三点一线。
随着最后一段旋律弥散在空中,宋时伊缓慢睁开双眼,干净利落地结束了收尾动作。
长时间的练习让她身体一僵,疲倦感渐渐涌上心头。
轻柔地放下小提琴,她倚着窗边,静静的看着窗外的风景。
这是她每次练琴疲累时放松自己的方式。
日影斜沉,微云舒卷。转瞬之间,一阵悦耳的琴声袅袅传来。
风起,琴声淡了几许。宋时伊呼吸一滞,轻轻地放缓了呼吸声,仔细聆听。
时而轻柔舒缓,似微风拂过水面,泛起丝丝缕缕的柔情与诗意;时而激昂澎湃如汹涌的海浪拍打着礁石,展现出生命的力量与激情。如天籁之音,让人沉醉。那动人的琴声似乎很远,遥不可及,又似乎很近,缭绕耳际。
她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空,日落西沉,留一抹暖橘色,时间不早了。
或许是好奇在这时间段谁在弹琴,也或许是这悠扬婉转的琴声抓住了宋时伊的心思。让她忍不住循着琴声,探密寻音。
跟随着琴声指引,少女轻移莲步,款款而去。
穿过光影斑驳的走廊,迈上教学楼台阶,少女的步伐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越来越轻盈。
随着宋时伊款款向前的脚步,耳边传来的琴声越发清晰。
在楼梯转角处,宋时伊骤然止步,驻足而立。
在她正前方的房间里,一位少年静静地端坐于钢琴前,落日余晖洒下的光打在少年脸上,迷迷蒙蒙间看不见他的神情。十指修长,随着指尖不断在黑白键上流畅飞舞,琴声如泉水般,行云流水的从指间倾泻而下。
琴音一转,发出一阵异常明快的高音,渐渐如潮水般四溢开去。每一个音符之下都隐藏着一个辽阔神秘的空间,似弹奏者心中流淌的泪,聚水成川,在宋时伊心里泛起层层涟漪,敲击着内心最深处的柔软。
一连串音符迸发而出,余晖落下的光像是给琴键镀上一层金光。呼吸似乎与音律共鸣了,少年沉浸在光和音乐的世界里。
亭亭玉立的少女隐在光影里,伫立在少年未曾发现的角落。
她没有打扰他,挺立一旁,静静欣赏。
在这场弹奏里宋时伊是他唯一的听众,她也记住了那个耀眼夺目的少年。
十里春风过境,吹过少年沐在阳光下的脸庞,吹动起宋时伊心湖里的层层涟漪,也吹散了少女留在空中的余温。
文艺晚会当晚,为表现学校的重视,专门为表演者准备了礼服和专用化妆师。
看着面前秀色可餐的少女,化妆师毫不吝啬的夸奖“你真的好漂亮。”
桃红色晕染脸颊,宋时伊腼腆一笑,柔声道谢。
盯着镜子里粉妆玉琢的脸庞,思绪流转。
她情不自禁的期待起再次和少年的相遇。他的眼神是否愿意为她片刻停留?他是否会听到自己演奏的曲目?
宋时伊曾以为会在晚会上,再次听见那首曲目。可晚会现场,直到活动落幕,人流散去,以至于整个青春,记忆中的那首曲目再也没有响起过。
他叫什么名字?宋时伊不知道。但少年那张眉眼清隽的脸慢慢沉入心底,挥之不去。
少女心事是隐秘春天,似风过,无痕。似初芽,爬满青春的枝桠。
春风朝夕起,吹绿日日深。
得知少年的名字是在高一结束的那个暑假。
宋时伊闲在家中,无所事事。
记忆中的假期,是日上三杆时才睁开的惺忪睡眼,是夜深时还亮着的一盏灯,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白天。
八月的某个午后,宋时伊的目光在满墙书柜上流转,扫过一排排整齐排列的书籍,不知怎的,就是没有一本她当下就想拿起来阅读的书。片刻过后,作罢似的,她回到客厅。
这是一间干净明亮的房间,房间不大,却处处流露出布置者的用心。有点泛黄的墙壁上,挂着一家人的合照;靠窗的一角,有一张可折叠椅,周围摆放着几盆形态各异的绿植;入口玄关处是一个长方形的鱼缸,里面几条颜色各异的金鱼游曳着。
宋时伊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刚准备顺势躺在沙发上,忽觉嗓子干渴,起身为自己倒了杯水。恰巧切换到本市电视台上的频道上<新鲜出炉!我市一中青年徐青木荣获第一!>
听到自己就读的高中名字,宋时伊拿遥控的手一顿,显然是不打算再继续切换频道。
全国生物奥赛决赛落下帷幕,获奖情况新鲜出炉。我市一中青年荣获第一!夺得金牌!旁边附带着一张获奖名单,徐青木的名字赫然排在榜首。
画面一转,切换到采访画面。少年长身鹤立,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色T恤,搭配了一条复古牛仔裤,显得他干净清爽。
宋时伊顿时愣在原地,像是被电击似的,每个神经末梢都在颤抖。须臾间,思绪被无限拉长,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日落黄昏的傍晚。
记忆中,少年的模样和镜头前少年的脸庞循环交错,最后竟然完美的重合在一起。
原来,那天弹琴的少年就是徐青木。
记者提问到:“据了解,你的每科成绩都还不错,请问是什么原因让你在众多科目中选择了生物奥赛?”
少年面色平静:“因为热爱。”
“在你眼中的生物是什么样的?”
“我觉得生物学是自然科学的一个分支,研究生命现象,揭示了生命活动的规律和本质。学了生物之后,我才发现人类既伟大又渺小。”
“那生物对你来说是否有特殊意义。”
镜头前的人身形一顿,立即挺直了脊梁,褪去先前的慵懒,眼神变得坚定而明:“有。”
额前的碎发随风飘动,桃花似的眼睛此刻染上几许光芒,如初升的朝阳。他继续补充:“因一些原因,我想学好生物,进入医疗领域,发挥自己的价值。”
得到回答,记者问了一个题外话题:“世人都说学医很辛苦,你不怕吗?”
徐青木眉眼不改,他说:“路虽远,行则将至。”
宋时伊那时就知道,少年的志向从来都不局限于眼前这方土地。
心有鸿鹄之志,纵有万千沟壑,踽踽独行;凭热忱孤勇,自当扶摇直上,揽星衔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