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即穿帮

    江遏云感到他正闭着眼睛。

    或者说他进入的这具身体正闭着眼睛。后背上传来的异物感使他确认了他所躺的地方绝不是一张床。

    脑海里凭空多出来了一大段记忆。江遏云唯一肯定的是他不在自己的身体里。

    这不足为奇,毕竟他已经死了,只是没想到居然赶上穿越潮流。借尸还魂已经足够幸运,如果想要死而复生就是天方夜谭了。

    江遏云并没有睁开眼睛。而是保持着蜷缩的姿势一动不动。在完全弄清现状之前轻举妄动是很不妥当的。

    他假装自己还在昏睡,开始了解脑子里现存的信息。

    今年是蓝星纪元1479年。由ABO三种性别构成的社会。

    从脑海里得到这个信息使他感到不安。这个说明自己并不在熟悉的现代社会。

    他所进入的这具躯体的主人名叫尼古拉,“亚留安”人,地下城六村的居民,一个九岁的男孩,年纪太小,并没有分化。

    尼古拉目前和寡居的母亲相依为命。他的母亲是生育力很弱的Beta,但是幸运地拥有了这个孩子,所以她视他如性命。

    母亲。母亲。他迟钝地想着这个名词。

    有母亲是好事。他苦中作乐地想尼古拉有母亲,至少可以说明以家庭为单位的社会结构没有发生变化。

    如果在所谓蓝星纪元1479年,社会已经发展到面目全非的状态,那么江遏云作为公元时代的老古董无疑会立刻暴露自己的穿越者身份。

    母亲。他应该继续想想这个母亲。江遏云把思绪拉回正轨。

    尼古拉的母亲以给一家富有的“珂洛”人当女佣为生。母亲的名字他没有找到,因为没人叫,六村的村民都直接叫她“尼古拉他妈”。简称为他妈。

    这种落后的称呼令江遏云联想到前世某些不尊重女性的地方的习惯,他感觉相当不妙。

    更令他感觉不妙的是亚留安人和珂洛人两个名词。这看起来比ABO三性别的问题严重得多。

    他很快就从残存的记忆里搜索到相关的内容。

    “亚留安”人主要居住在地下城,地下城被划成十个村方便“珂洛”人的管理,无论出什么乱子一概由亚留安人村长负责。男性主要的职业是挖矿,当地出产一种名为“绿金”的珍贵矿藏,所得到的报酬仅满足基本生活所需。

    女性的职业则五花八门,除了少量女性Alpha和男人一起下矿井之外,女性Beta和Omega从事的工作都不怎么正经。他记忆中的“兰婶”倒卖电池,“没脚婆”和“利他妈”织补和售卖衣物,取费低廉,米莎甚至做着皮肉生意。

    只有很少的亚留安人有幸拿到“工作许可证”,每天凌晨从“甬道”排队,进入珂洛人定居的地上城工作,夜晚再回到地下城。

    所以他作为一个亚留安人是贱民?奴隶?殖民地土著?不论哪种,“亚留安人”这个身份说得上是地狱开局了。

    江遏云几乎仰倒,首次亲切地问候了穿越大神及其父亲,祖父,曾祖父和曾曾祖父。

    关于尼古拉本人的信息则更是重量级,使江遏云本就糟糕的心情跌到谷底。

    尼古拉是个无业游民——不用上学的那种。

    说明什么?

    说明这个家连供唯一的孩子上学的经济条件都没有。

    江遏云随后发现尼古拉脑子里完全没有学校这个概念——

    说明什么?

    说明这一地区根本没有开设学校的条件。

    江遏云第二次亲切地问候了穿越大神及其父亲,祖父,曾祖父和曾曾祖父。

    是他想岔了,思维还停留在二十一世纪。在新型殖民地,尼古拉这个小破孩儿能拿的剧本根本不是所谓知识改变命运。他连知识这两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

    幸好原主尼古拉能够流利使用亚留安方言,并且继承给了江遏云。

    方言——语言——常识。

    江遏云怀着宁静的心情从记忆中寻找本世界常识。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的心情变得更糟糕了。

    钱是什么?为什么尼古拉的脑子里没有钱?为什么他不想着攒钱逃出这种鬼地方?

    钱是有的,名曰“通用点”,只是很少出现在他们手中罢了。

    地下城的硬通货是营养剂和袋装水。

    尼古拉几乎没有见过普通的,天然的动植物做的食品,但这个九岁男孩知道它们价格高昂,还知道这不是他应该肖想的东西。

    常识了解完毕。江遏云第三次亲切地问候了穿越大神及其父亲,祖父,曾祖父和曾曾祖父——

    毫无用处。

    那么就努力改变现状吧。

    以他多年看穿越小说的经验,他可以参照尼古拉之前的行为模式行动,以掩饰这小孩的芯子换成他的事实。

    这种事应该不难。然后顺理成章地慢慢转变性格,令周围的人刮目相看,逐渐带着他的女佣老妈发家致富,最后摆脱亚留安人的身份之类的……

    江遏云认为他现在可以睁开眼睛了。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因此绝对安全无虞——

    一个大逼斗朝他扇了过来。

    他甚至没有来得及睁开眼睛。

    “大逼斗”之所以是大逼斗,正因为它扇得人特别痛,这个大逼斗伴随着高亢而尖锐的女声——

    “尼古拉!尼古拉!给我起来!”

    江遏云假装自己刚刚醒过来的样子,慢慢地睁开眼睛。

    屋子里的光线十分昏暗,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睛才勉强适应这种过于昏暗的环境。

    叫醒他的是他的母亲。尼古拉他妈,简称为他妈,一个瘦小的老鼠似的妇人。

    他和她的距离足够近,那张浮肿的脸盘就这样蛮横地,毫不讲理地占满他的视线。

    她的额头不甚宽阔,眼睛大而无神,仿佛蒙上了一层阴翳,皱纹随着她眼皮的飞速翕动而一起一伏,一伏一起,脸颊向下凹陷,嘴角刻薄地吊起,只有秀挺的鼻梁和清晰的下颌还残留了一些美貌的痕迹。

    江遏云麻利地起身,在他妈走到屋子的另一端时回头看了一眼他躺着的地方。

    那里果不其然,不是一张床,而是用碎布和一件外套造的窝。尼古拉就蜷缩在那里睡觉。

    江遏云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其他的外套。于是他不得不躬下腰,捡起窝里那件外套,抖了抖上面的灰土,展平,然后穿上这件灰扑扑还打着补丁的外套。

    然而他没有发现的是——那个老鼠似的妇人,这具身体的母亲在他忙着抖落外套上的灰土的时候定定地看了“她的儿子”一眼,那双大而无神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飞速掠过。

    江遏云扭头的时候,只能看见他妈踏着幽灵似的脚步向他走来,手里拿着可疑的管状和袋状物品。

    “你先吃还是我先吃?”他妈的嗓音吱吱呀呀,很像有人拿指甲划玻璃。

    “妈你先吃。”江遏云看了一眼这些很难称之为食物的东西,审慎地回答道。

    于是他妈微微地点头。

    她首先拧开管状物,咬着管口,将里面的一种灰色的膏状物体挤进嘴里——江遏云发现这正是营养剂。

    她的手指一动一动,嘴也跟着一动一动。她吃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往嘴里挤了半管的量。

    有一些灰色的东西残留在口子里。他妈见状又在管口舔了一圈。

    从嘴里拿出来的时候管口已经很干净了。

    然后她把营养剂递给他。江遏云看着被他妈舔得干干净净的管口,一阵反胃。

    但他已经知道这母子二人十分贫穷,家里没有营养剂之外的食物,而且她绝对舍不得再拿出一管没被她舔过管口的营养剂给他吃。

    江遏云别无选择,视死如归地接过营养剂,并迅速地咬着管口。

    他右手的手指捏住营养剂的下端,

    呕。

    他的手指缓慢地挤压这管状物,营养剂泛着不详的灰色,一点一点地蠕动着爬出管口。他的胃和肠子好像在跟着蠕动。

    江遏云竭力不去想他妈刚才舔过管口。

    呕。

    他闭上眼,舌头首先触到的不是粘稠的膏体,而是湿而黏的粘在管口的唾液,刚刚沾上的时候它们肯定是温热的——

    他干呕出声了,并且几乎是下一秒钟就睁大眼睛看他名义上的母亲,担心她发现他不合寻常的地方。

    所幸他妈现在还顾不上他的情况。

    看起来他妈现在顾不上他的情况。

    她用牙咬着那个袋子,一只手拿着,另外一只手小心地托在下方。他妈的牙小心翼翼地撕开了袋子,从那个被撕开的口子里流下了几滴水,水恰巧流在了手心里。

    她将手心里的水舔舐得干干净净,然后从那个小口子里猛喝了一口。

    “你还不吃?”他妈催促道。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江遏云总觉得她的声音没有那么尖锐了,反而带着轻微的颤抖。

    “快吃啊——我让你快吃,尼古拉——”

    他妈的声音抖得厉害。江遏云无暇思索个中缘由,现在只要吃,拼命地吞咽下这东西——就是这样,餐具这种非生存必须品售价昂贵,所以做女佣的母亲没钱购买,做儿子的也就这么对着管口直接狼吞虎咽,吃不饱的前提下没人讲究卫生。

    这东西就和他想得一样难吃。

    仿佛在咀嚼一团稀软的水泥,江遏云听见他的牙齿在格格地响着,还有营养剂的膏体刮擦他的牙齿发出的,酸软的沙沙声。

    其实这管营养剂从外观上来看又像肠胃炎患者的粪便,粪便和他正在咀嚼的东西的唯二区别,就是后者没有粪便的气味,以及能给他提供必要的营养——呕。

    江遏云粗粗地嚼两下,干咽了下去,那团东西堵在了他的嗓子眼,那里卡得难受,他一鼓作气,将它们全咽下去。

    “咳呃——妈,我吃完了。”江遏云几乎露出了一个胜利的笑容。

    他妈没有回答。

    “妈,有水吗?”他模仿着尼古拉急切的样子问道。

    他妈依然没有回答。

    江遏云伸出的手尴尬地僵在半空中。

    这间屋子很小,但在昏暗的环境里江遏云无法看清它的每一个角落。角落的地方通常自边缘往里,一点点地由昏暗变成灰暗,又从灰暗转成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仿佛有什么东西飘忽在半空中,又落进那黑里潜滋暗长。这种程度的视觉剥夺竟然给江遏云带来了轻微的不安,他提醒自己别胡思乱想。

    然而下一秒钟江遏云就看见他妈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着。

    她的头垂得很低。

    他听见自己的呼吸声,缓慢地搅动着逐渐粘稠的空气。

    “妈?”他试探着喊了一声。

    他妈听见这话,竟然猛地后退了一步。

    嘎。

    他猜是她退后的时候踩到了什么东西。

    她以一种诡异的姿势保持着平衡,她的身体是向后倾斜着的,一只手却往前伸着,虚虚地握着什么东西。

    江遏云想要近前看,腿跨出一半时反而顿住了脚步。

    一丝丝温热的东西自他的耳侧滑到眼角。他下意识地扭头,飞速地捕捉到那点儿亮光。

    发光的是那个灯泡。

    室内唯一的光源。

    那个灯泡。

    正吞吐着针一样的光芒。

    嘎。

    江遏云听见这可笑的而莫名有不祥意味的噪音,猛地扭头,看见她居然又后退了一步,现在他和他名义上的母亲距离得有点远,他只能看见她瘦小的身形,在半明半暗间,她的身体仿佛融化在了黑暗里,或不如说她的身躯正吞吐着黑暗,他产生了一种不能辨认她的错觉。

    她的异常行为使江遏云的神经紧绷起来。那种不安感一点一点地啃啮着他。

    然而他终于又迈出了一步。

    嘎。

    江遏云脚踩着地发出的细小的声音,使他浑身汗毛直立。

    没有人说话。

    而“尼古拉”和“母亲”还在对视。

    他们在对视。

    他。和她。

    “妈?”

    江遏云发问道,他的声音不明显地颤抖着,余音被吞没在了空气里。他问这话的时候心不知为何提到了嗓子眼儿。

    没有回答。

    阴影里的女人似乎要背转身子去了,不再直勾勾地盯着他。

    江遏云松了一口气,他同时侧过一点身子。就好像得到了一个喘息的机会似的。

    在侧身的时候,他的耳边掠过几丝风声。

    从半明半暗的空气中,猛地浮出了那个女人——他的母亲——的头,接着是一双手——狠狠地掐着他的脖子。

    那个头上的眼睛瞪得极大,眼里充满悲怮,间或有歇斯底里的神色掺杂其间,令人想到平静的洋面下掀起的惊涛骇浪。

    从那个头颅的方向,那个吱吱呀呀的嗓音讲话时带起了一股温热的气流直直地钻进他的耳朵。

    她嘶哑地吼道,

    “你不是我的儿子!你把我的儿子弄到哪里去了!”

    伴随着她愤怒的质问,他妈眼珠暴突,青白的手紧紧掐住“儿子”的脖子,尖锐的指甲扎进脖子上的软肉里,江遏云还没有来得及思考他为什么如此轻易地暴露了,就感觉脖子上传来的力道窒住了他的呼吸,他拼命地用手试图扒开他妈的手,然而小孩的力气怎么拗得过大人,他妈的手掐得更紧了,一边狂乱地喊叫着我的儿子,你把我的儿子弄到哪里去了这一类话。

    他听见他妈的话,听见自己的喉咙里发出了咯啦咯啦的响声,江遏云知道自己快要窒息了——此时求生的本能盖过了别的震惊愧疚恐惧这一类情绪。他的手使不上力气,扒不开他妈的手,于是他疯狂地踢蹬双腿,毫不留情地重重一踢,踢在他妈肚子的软肉上。

    他妈吃痛,松开掐住他脖子的手,她的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

    “啊啊!”

    她发出了杀猪一般的惨叫。

    江遏云几乎贪婪地大口呼吸着室内浑浊的空气,模糊混乱的大脑也一片清明。

    那个女人——他妈爬起来了!她还在仇视地瞪着他!

    她知道他不是尼古拉!她会杀了他!

    江遏云一阵惊恐,撒腿狂奔,冲出了那扇低矮的小门。

    此时亚留安人居住的地下城毫不留情地向尼古拉——江遏云,这个初来乍到者,这个异乡人,展现出它可怖的面貌。

    老旧的昏暗的路灯发出微弱的光芒,而闪烁着不祥的红光的监控摄像头几乎和路灯一样多。低矮的房子三三两两地缀在钢筋水泥的废墟堆成的高山之间,看起来几乎弱小可怜。无穷无尽的昏黑笼罩在他的头顶。江遏云见过的最破旧的村庄也比这里要显得繁华一些。

    从他的身后传来了他妈凄厉的呼喊声。

    “尼古拉——我要杀了你!我杀了你!你把我的尼古拉弄到哪里去了!”

    江遏云魂飞魄散,他拼命地奔跑,大口地喘息着。尼古拉的身体意外地灵活敏捷,完全超出了江遏云的预料,但是这毕竟只是个九岁男孩——时常挨饿的九岁男孩,他并没有长途奔跑的体力。他只能凭着尼古拉的记忆搜寻藏身点。

    “我的尼古拉!啊啊!”

    他听着这声音,一边加快了脚步没命奔跑,一边几乎嘲讽地笑出声来——江遏云嘲讽的是他自己。

    一个母亲,一个只和儿子相依为命的母亲,怎么会认不出自己的儿子!

    他装得不怎么像,不是吗?江遏云陌生的神情和下意识的反应骗不了人。或者说在这样一位母亲面前所有的伪装都是徒劳的。

    她千百次地注视过儿子的神态,聆听过儿子的声音,抚摸过儿子的面庞,所有的情绪都为她的孩子的一颦一笑所引动,她是如此容易察觉儿子身上所有微小的变化——而这显然是一位固执、神经质,而且稍有暴力倾向的母亲,江遏云从尼古拉的记忆里搜寻到她和别人厮打的场面,她拧断牲畜的脖子的场面,她……他毫不怀疑他妈会杀了他这个鸠占鹊巢的家伙。

    结论是。他凉了。死定了。江遏云绝望地想道,不防居然踩中了地面上的小坑。他趔趄了一下,幸好没有摔倒。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把我的儿子还给我!”

    得出了“她一定会杀了他”这个可悲的结论后,他妈的声音在江遏云听来几乎像是催命曲。他想要加快脚步,但是这具身体没有力气了,他的腿抖得很厉害,大颗大颗的汗水滚落下来。江遏云绝望地环视四周。

    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没有人能帮他。

    快跑——快跑啊——被这个疯婆子追上他就完了——然而他妈喊叫的声音渐渐微弱了下去。

    他的神经依旧紧绷着,余光扫到一处藏身之所,赶紧连滚带爬地藏进那座废墟和房子的夹缝里。

    江遏云不安地环视四周,没有看见她的身影,这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铁锈的腥味和灰尘糊满了他的鼻尖。

    江遏云捶打了一会儿发软的腿肚子,然后用双手抱着膝盖,紧紧地缩成灰扑扑的一小团,又扒拉了两根生锈的管子到身前。这样他看起来完全融入了这片废墟里。

    他暂时安全了。

    在这堆废墟的包围里,江遏云居然感到一丝奇异的温暖。垃圾——他看见空的塑料袋包装夹在什么东西里面。他下意识地小心抽出那个塑料袋,将它放进外套口袋里。

    江遏云有点疑惑自己捡垃圾的行为,然而发现捡垃圾是尼古拉的本能在作祟。

    地下城的亚留安人都会捡垃圾。在物资匮乏的地下城,垃圾都有自己的用处。像这种塑料包装袋,就可以裁成一小条一小条的,三条扭成一条,然后编织成鞋带、腰带之类的东西。

    江遏云又发现了两个塑料小袋子。他几乎是立刻将捡垃圾的羞耻感抛在脑后,将他看见的塑料小袋子都塞进外套口袋里。

    有一个袋子沾了些黏糊糊的脏东西。江遏云相当嫌恶地看着这个黏糊糊的袋子。但是他最终还是伸出手,把它在一根生锈的钢管上揩了揩,也放进口袋里。

    随着他伸出手的动作,名为尊严和体面的长堤在江遏云的心里崩溃了。

    一些尼古拉的东西取代了江遏云的。

    他的眼眶处传来一阵热意,但眼泪并没有流下来。

    生存。生存高于一切。

    在刚才和他妈的追逐战里,江遏云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的求生本能比什么时候都要强烈。

    他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了。接下来就该考虑怎么在这种地方活下去——

    江遏云惊恐地退后了一大步。

    夹缝里一只滴溜溜的眼睛盯着他。

    那是他妈的眼睛。

新书推荐: 在前男友的葬礼上笑出声后 沉水 唾弃 魔主绑定了救世系统 当魔头开始摆烂 世间第一养花人 大理寺编外人员 回到妈妈年少时 女配自救攻略手册 拯救脆皮前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