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次贺煜无意间看到她手机里开着一个备注名叫"X大招生办李老师"的对话框，内容是关于2+2项目的。贺煜不动声色，私下里偷偷查了资料——2+2项目的前两年需要在国内学习，之后再到合作院校继续深造。后两年项目学费不低，以他观察到的刘昭宁的家庭条件看，她只能选择全奖项目。

    贺煜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距离高考仅剩一个多月，只能硬拼高考分数的他没有多余心思悲春伤秋。如果非要挤出精力关心别的事，把他最近只关心一件——高三的誓师大会和成人礼。贺煜不在乎流程化的仪式，他厌恶刻意营造的催泪瞬间和豪言壮语。整场仪式中，他唯一期待的是见到穿礼服裙的刘昭宁。

    自从刘昭宁不再打羽毛球，贺煜就没再见她穿过校服上衣和长裤以外的任何服装。女孩常去的几个地方空调温度都调得极低，她总是外套不离身，像冬天毛茸茸的小动物。即使五月入夏，她也没再穿去年在球场上常穿的校服短裤。

    这让贺煜产生了更多期待。

    ‘她会穿短裙吗？还是女生们讨论度颇高的旗袍或鱼尾裙？’他在心中揣测多次，听到的所有相关讨论都被他投射到少女身上。他甚至在梦中看见刘昭宁穿着白纱裙坐在无人的教室中等待自己：她像一模时那样低低趴在桌案上，深棕色长发垂下挡住一半曲线优美的颈背，白色晨光为她镀上柔和的光晕。贺煜推开教室门，仿佛唤醒了浅睡中等待他的少女——她转过头，笑盈盈望向他，眼神像被清泉冲刷过般明亮，泛着湿漉漉的晨光。她在等待他。贺煜读懂了少女眼神中的邀请，步履坚定地走上前，抱起了心上人……

    梦中响起的铃声像是祝福的钟声，贺煜微蹙眉头不愿醒来。五分钟后铃声再次响起，他才猛然惊醒，弹射般从床上跳下。

    这天是周六，贺煜的爸妈早已出门工作。誓师大会当天没有早读课，因此他起的比平常晚半个钟头。贺煜从衣柜门上取下母亲前夜为他熨烫好的西装——简单的黑色西装搭配白衬衫，即使不打领带松开领口也衬得他身姿笔挺。

    与上学期相比，他的脸部线条更显锋利。贺煜成长得很快，压力与药物作用下的几次胃痛让他身形清瘦，眉眼深邃。银框眼镜后的眼睛不笑时，总透着冷淡与疏离。

    贺煜站在镜前审视着穿好正装的自己，确认无误后，重新摆出微笑。他微眯着睫毛纤长的狐狸眼，微微扬起嘴角，又恢复了平日温文尔雅、平易近人的模样。

    "她看见我会满意吗？"他想着，迫切期待在誓师大会上见到刘昭宁。

    排队入场时没看见期盼之人，走过纪念门和开场致辞时也没看见，贺煜有些着急了。

    他后悔为保留惊喜感没提前询问她的安排，几分钟前给她发的信息也没收到回复。他从座位上起身走到后排二班的位置，向二班相熟的同学打听，这才得知刘昭宁作为宣誓代表正在礼堂后台等候。

    宣誓代表由校团委副书记、学生会主席和考试裸分年级第一担任，他早该想到的。贺煜放下心来，重新坐回自己的座位。

    动员大会结束后，宣誓环节开始。在贺煜期盼的目光中，他看见心爱的少女登上主席台。16岁的她在聚光灯下从容自信——刘昭宁今天穿着一身粉色露肩及膝礼裙，胸口装饰的缎面蝴蝶结遮住她的上臂，少女半扎起棕色长发，更衬得奶白色的脖颈修长。她不戴任何首饰，最耀眼的便是明亮的眸。

    贺煜出神地看着比想象中更引人瞩目的她。或许是舞台灯光太过耀眼，她看不清台下的人，她一直注视着正前方宣誓，结束后扫视的目光也没在他身上停留。

    "看看我吧，看看我。"他在心里默念，"像梦中那样看着我，邀请我。"

    退场的少女自然没察觉他的心思。

    和以往一样，他离开自己的座位，追向后台找她，心中组织着拙劣的借口：‘想和宣誓的同学合照，对，就这个理由。’他推开后台门，没见到预想中的人群，只有静坐着吹风扇的刘昭宁和年级主任。

    年级主任由二班班主任兼任，此时，后台的两人都抬头望向贺煜。他的后背冒出一层冷汗，像准备偷鱼却被抓现行的小猫。

    "李老师，我来找主席他们，"贺煜强装镇定，看向年级主任，"班里几个同学想和主席、支书还有刘同学合影。"

    年级主任认得贺煜是一班学生，见他额头冒薄汗，只以为他着急。年级主任象征性的扫视了一圈后台，告诉他二人不在。

    刘昭宁在年级主任身后开口："主席他们先去纪念门整理签名了，我可以带这位同学去找主席。"年级主任不疑有他，看着刘昭宁礼貌的向他告别，坦然走出后台。贺煜不远不近地跟着昭宁，走到无人处，昭宁停下脚步笑了起来：

    "贺煜，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吗？"她看着他微微汗湿的发际，从裙子侧边隐藏的小口袋里捻出一张纸巾，上前踮脚轻轻擦拭他额角的汗。

    "干嘛这么急？"这话似是带了些娇嗔的意味。贺煜只觉得女孩白白的小臂晃得他眼晕，她捻着纸巾的小手散发着西番莲的香气。靠近她时，贺煜总觉得自己比平时笨拙许多。

    他轻轻握住少女为他拭汗的手，有些笨拙地重复起早就想好的借口："我想和你合照。"贺煜的声音有些发颤。

    "是吗？"少女没有挣脱贺煜的手，她凑得更近，睁圆杏眼，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贺同学要这么和我合照？"少女轻轻转动手腕，好像被抓疼了般露出有些委屈的表情。少女今天不知怎的玩性大起，决意要小小"折磨"一下眼前的贺煜。

    她喜欢贺煜今天的样子，穿着像她看过的少女漫画里那些温柔的邻家哥哥。不同的是，贺煜会害羞会有不太从容的反应。这让她更想逗弄他，看看他还会做有什么有趣的事。

    而在贺煜眼里，少女颦着眉毛，委屈的垂下了眼角，微微撅起唇珠，看起来委屈极了。他既想为抓疼少女道歉，又觉得她委屈的样子可爱，嘴和手各自做出了符合主人心意的两种不同反应：

    "对，就这样拍照。"他说着，松开昭宁的手，僵直的把手悬停在空气中。

    "同学， '这样拍'是用监控拍的意思吗？"刘昭宁半步未动，眼神瞄了一眼摄像头，慢慢反手滑过他的手背，握住还悬停在贺煜脸边的他的手腕。

    贺煜不出所料地紧张起来，轻轻挣了一下，却因不想弄疼少女，几乎没用什么力气。

    少女微凉的手顺着他的小臂游走，最终从他的肘关节处滑落："好可惜哦，这边的监控只是摆设而已。"

    她低下头，目光落在他松着领扣的胸口上："同学，你还想要监控拍下的照片吗？"

    她抬头，又露出那种有些天真的表情。

    "想。"理智告诉贺煜，这个天真的表情是种挑衅。少女很聪明，她读各式各样的书，思考复杂的问题，此刻她正一边用言行逗弄他，一边又装出懵懂的样子不许他反击。

    贺煜每天也戴着伪装生活，怎会不懂刘昭宁的小把戏？他不再慌乱，决定逆着少女的预判将计就计：

    贺煜的声音带上笑意，他微眯起狐狸眼，温柔地看着少女："这里没人，刘同学想让监控拍下什么，我都可以帮你'复刻'。"

    少女心中暗叫有点玩砸了，她既想逃走，又有些兴奋。

    "监控里看，刚刚像不像上次一模时的抱抱？"少女的笑容从故作天真变得狡黠又挑衅，"我要复刻这个。"

    躁动与兴奋在两人之间蔓延。贺煜眸光沉沉的看着少女，拉过她的手臂，轻轻一带将她抱入怀中。

    "原来你是这种同学。"贺煜的声音从胸腔中发出，刘昭宁贴在他的胸口上。他这次抱的很紧，少女挣扎着试图把双手从他的胸口拿开。可身前的男人完全没有松开她的意思，他只是向后顶了顶胯，上身坚定的抱着她。贺煜感受到少女小巧柔软的身体在怀中轻蹭，好像抱了一只不太听话的小野猫，他可不打算松手。

    刘昭宁这次是真的害羞了。

    “你放我……”她第一次感受到男人与自己身体的差距。贺煜比她大半掌的手牢牢靠扣在她的后腰上，他的下巴轻抵她的发顶，气息把她整个环绕。她的手和脸接触到的西服衣料比校服粗糙好多，衣料下的身体也是充满力量感的。她既害怕这种不熟悉触觉，也害怕贺煜这种温柔却带着占有欲的拥抱。

    少顷，贺煜安抚似的拍拍怀中人的背，稍微放轻了力度。“现在知道害羞了？刚才是谁说要复刻拥抱的？”他笑着，低头看着怀中少女这次真的变得不满的眼神。

    “我错了，等考完试让你报仇好不好？”他的声音带着些讨好的意味，抬起另一只手帮昭宁顺了顺他有些蹭乱的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