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晴天,太阳像溪水泻地。
我企图坐在床上思考,然而脑子里什么也没有,于是我穿着睡衣来到二楼休息室,Grace抱着杂志陷在沙发里。
我陷到她旁边,“看什么呢?”
她大声朗读出来:“一份合格的早餐应该是这样的:1.富含蛋白质,充足的牛奶和鸡蛋…2.富含碳水化合物,主食是人体能量的主要来源…3.有新鲜蔬果,至少二选一,提供膳食纤维和矿物质…
然后她把杂志盖在脸上,总结到:“清晨,一顿富含营养的早餐,是你我健康的选择。”
“哦,那我们早上吃什么?”我掀起她脸上的杂志。
“冰箱里只有贝利特昨晚送的蛋糕。”Grace指指冰箱。
“能吃能吃。”我起身,从冰箱中端出来。
正好是两人份的水果蛋糕。
“这不是你我的健康选择。”Grace咬着叉子尖尖说。
我咬了一勺放进嘴里,“是的是的。”我点点蛋糕,“蛋糕是由牛奶和鸡蛋做的,富含充足的蛋白质;我们把它当成主食,富含碳水化合物;每层都有水果夹心,有新鲜水果提供膳食纤维和矿物质。”
……
Grace看看我。
“有道理。”她也咬了一勺放嘴里,“但是贝利特不会每天来送蛋糕,让我们把它当早餐吃的。”
“太可惜了。”我点点头。
“那我们一会儿上集市逛街去。”
“嗯,好的。”
“我得去熨一下我的衣服。”
“去吧。”
“你知不知道今天要穿特色服饰?晚上有烟火祭。”
“啊…我没有…”
“在你衣柜里!银色,蓝色,黄色,粉色,你选什么颜色?”
“嗯…银色吧。”
“那我选黄色。”
“你穿蓝色好看,和你唇钉很配。”
“真的吗?啊啊啊谢谢怀怀!我顺道帮你也熨了!”
我比了个赞 。
“Grace ,great.”
等我们真的走出门去,已是晌午。暖阳如日中天,苦夏未尽。
“逛街的第一要务是先去买奶茶。”Grace的手扇着风,“出来的不巧,赶上一天中最热的时候。走走走,我们去吹空调。”
“啊,走吧走吧。”我用手指扫着前额垂下的一帘银铃,真的好热!!!!
大街上果真都是这样的穿着。女性发髻插上银釵,前额银铃叮叮作响。男性披肩流苏,一帘银铃斜挂于身前。
“带你去临江山人气榜第一的颂明楼,那儿的奶茶评分最高!我刚看杂志说澜加节期间买两杯打六折。”
太棒了,简直是穷鬼精选!
我们沿着阴影处走,祭祀礼队走在路中央,简直满面春风。
“与汝同在,梦魂浮世皓月不朽!”
“天赐神示,佑庇臣民万载渗溶!”
礼队锣鼓喧天的走过。额前银铃晃动,街对角一位带头巾的少女对我绽开奇异的笑容,与周围格格不入。
看花眼了吗?
我将头伸了伸。透过人群,已空无一人。
“你们这算欺诈消费者!”Grace对颂明楼的店员说。
“小姐,我们确实是买两杯打六折的。”
“话只说一半,谁知道只有情侣才买两杯打六折!”
“对呀对呀。”我补充说,“这是澜加节,不是七夕节。”
“这是本店规定,我也只是个打工的。单身狗可以原价买。”
我和Grace互相看了一眼。
“女同你知道吗?啊?”
“LE!lesbian!”
我和Grace十指交扣举到店员眼前。
“你们显然不是。”他扶了扶眼镜,“赶紧选要买什么吧,后面还有顾客在等。”
“草。”我低低的骂了一声。六折啊……
“不买了!”Grace扬长而去,我紧随其后。
推开门,像被太阳扇了一巴掌。
“哟!这不是Grace吗?Grace还有空手而归的时候?”
我闻声抬眼。顶着一头热情似火的红发贝利特走过来。我说怪不得这么热,原来是有人烧起来了。
他旁边站着身穿澜加衣的祝应时,美则美矣,真是俊逸的负心汉脸。。。
“你们俩小姑娘逛街不买奶茶喝吗?”贝利特问。
“澜加节期间只有情侣才能喝打六折的奶茶哦。”Grace阴阳怪气的回,“我们俩刚试过了,女同不行。
我们十指交叉举到他们眼前。
“嗯嗯。”我应和着,“你们去试试看,说不定男同行。”
……
祝应时眉毛单挑。
“哈哈哈哈祝应时,他说咱们像基佬。”贝利特转头就说。
“我不是,你像。”他撇了眼贝利特,走到我身侧,“外面不热吗?我们进去说。”
贝利特拜拜手,“走走走,不就是奶茶吗?我请你们喝。”
天啊,改天一定要请他吃饭。
店员眼镜一推,“两位小姐又回来了啊。”
“四杯奶茶。”Grace冰冷地说。
“我付钱。”贝利特冰冷地说。
“行的先生,今天情侣两杯打六折,请问你们是……GL?BL?还是……BG?”
贝利特大手一挥,
“不需要打折!我全款!”
“哎哎哎唉。”祝应时拦着他对店员说,“买打六折的。”
“小应时没事!不用心疼我的钱!”
“哎呀,你省着点用,最近不是生意不景气吗?”
“啊?”
“嗯。”
祝应时从衣兜中掏出卡,“所以我帮你付两杯。”
天啊,改天一定要请他俩吃饭!
我盯着店中央滚动的单号,好像有很久没喝奶茶了。
上一次,还是在去年初夏路过一家老超市,买了一杯酒酿绿豆汤。也不知道算不算奶茶啊…但是绿豆汤很清甜,我捧着塑料碗坐在石阶上,快要散架的风扇在身旁吱呀哑的响。
守着超市的店主说我喝完可以免费续,现在的人都不常喝了,他每次煮完都会有剩。我跟他说你的绿豆汤很好喝呀,以后我会常来光顾的。他笑了笑,没有回答我。
祝应时走到我旁边站着,和我说,
“我今天下午的工作有点多,你和Grace在岛上好好玩,晚上烟火祭来找你。”
“你忙你的去,不用担心我。”我回。
54号了。
54……
我抬头看他,“你和祝祥什么关系?”
他嘴角抽了抽,微微颔首。
“养父。”
天啊,成杀父仇人了…
“我知道道歉是没用的,但是我……”虽然提前猜到了,但还是不知道怎么道歉 TAT
“道歉没用的话就不要道歉了,在这件事上。”祝应时拨着身旁发财树的叶子,“我爸早就跟我说过了,他知道他将死在你上岛的这天。”
啊,
超前思维我恨你。(是小编今天考政治发现自己思维题全错!,只是想发泄一下: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走了祝应时。”贝利特提着奶茶喊。
“哎,这个视频也很好玩。”Grace举着手机往贝利特脸上贴。
贝利特举着两杯奶茶Grace脸上贴。
“小祖宗拿着,我要走了,视频发我晚点回。”
“走了。”祝应时轻轻拍拍我的肩,“玩得开心。”
我点点头,看着他和贝利特走出奶茶店。
叶随风转沙沙响。
Grace挽着我随祭祀礼队向前走,她说跟着他们可以到地下市场。
“里面都是些小玩意儿。什么时候手串啊,小塑像,平安符之类的。”她吸了一口奶茶,“反正我年轻的时候挺爱逛。”
我看看她,“你现在也挺年轻的。
“是吧。”她指指脸,“可是昨晚我发现自己的法令纹又重了!”紧接着她又猛的大吸口奶茶,“喝完这杯我要开始抗糖了。”
我们一边听着礼队唱团的人唱歌,一边闲散的聊天。手腕挂着流苏的姑娘向天空洒着彩带,她们的脸上用颜料涂着类似图腾的记号。
“绮玑亦舞雩,梦死相思续鹤愁”
“更月销相悴,跪叹问神求运俸”
马蹄声整齐划一,哒,哒,哒。我侧身,让让迎面走来的民众。
小孩子吹着泡泡路过我,留下一颗晶莹剔透的停在空中,我抬手正想戳。
然后就对上那位带头巾少女的眼眸,像黑暗深处的猫眼,饶有趣味的监控着猎物。
“你好啊,许怀顾。”
少女与我擦肩而过,手边的泡泡不攻自破,我回头,她长褶裙摆扬起,散于人群。
“仙人乘鹤去,愧羽衣,遗锦纹”
“止皇天后土,曰天赐神示”
仪仗队的舞者换了步调,每个人嘴中衔着不同的花枝,额前银铃摆动,民众拍手叫好。
“哎,就这儿。”Grace指着一所看起来像宗庙的地方。堂前两只石兽覆着青苔,跨进院门,光秃秃的土地上生着零星的野花和杂草。祭祀礼队的声音逐渐远去,木质结构的房檐蛀着虫洞,瓦片咯噔咯噔的响,好像随时要掉下来。
“像危楼。”我仰头评价到。如果瓦片掉下来,那瓦片上幸福的蜘蛛一家就会妻离子散。
“上面不是的,地下市场肯定在下面呀。”Grace指指右边石兽,它后面有个洞口,石阶通往地下。
“哎,这也有一个,这个更近。”我指指左边石兽后方。
“左出右进,不然进不去。”Grace拦着我。
我跟在Grace后面沿着台阶向下走,离开了太阳的照射,果然比之前舒服的多了。
“这个地方有点年头啊。”我扶着墙壁,结果掉我一手漆。
“我出生的时候就在了,也不知道这个市场有多大年纪。真是的,也不说翻新一下,小时候没觉得这么破,现在看是真的破。”
“呀!”Grace叫到,我被吓得一机灵。
Grace扭头,“你看!前面这个门真翻修了。我小时候是木门来着,现在变成了半玻璃的不锈钢70多年不用再修的合页连接门!”
墙上的煤油灯淡淡照着,玻璃那头也是人来人往。拉开玻璃门,果然啊,这才是现代化社会,像个正儿八经的市场了。
“你果然是个值得信赖的人。”我拍拍Grace的肩说,“不然刚刚我差点以为你要把我拐卖了,”
“怀怀,可是接下来你我被拐卖了都不知道。”Grace打量着现代化地下市场,“这翻修过头了,我不太清楚布局了。”
我递给她一本图册。
“没事没事,我有地图。”
她接过,惊讶地看着我,“你怎么会有这个?”
我往旁边站个站,让出身后一排架子。
“嘿嘿,我从上面抽的。”
Grace点点头,翻开地图:“那小G导游将持续为您导航。新划了几道街…我看看…花布街,晶石街,陶骨街,萧管街…你想先去哪个?”
“嗯…”我抿唇思考。。
Grace看过来。
“斯…”我抿唇思考。。。
“好吧,我们一个一个逛。”Grace打起冲锋的号角。
我赞同。
地下市场人还挺多,有些人只是坐在街边椅子上休息,有些人真的在采购。Grace神秘地和我说,“虽然地下市场的表象发象发生了改变,但是本质还是邪恶的。”
“地下市场其邪恶之处在于——最开头的店铺卖得贵,而真正物美价廉的货品往往在深处。”
Grace指了指一个闪霓虹灯的招牌:
手工缝制,花布平安符,十元两个。
我们顺着地图左拐右拐……
“你看!九块九三个!”Grace傲娇的甩了甩图册。我们牵着手继续向前走。往来也有很多结伴而行的年轻人,提着刚买好的小玩意儿。
一家家店铺应接不暇,我眼花缭乱,“我有选择困难症!!”
“看出来了。”Grace在旁边说。
我笑了笑,和她又一起拐个弯,其实每条街都挺相似的。
“看!五元两个,差不多了。”Grace说。
迎面走来两个女孩子,把平安符的带子吊在指头放在眼前欣赏着。
一个说:“两个分别给爸妈,一个给哥哥,另一个就送给……”
“哎呀,另一个就送给你最喜欢的…”
“你别说了!”
她们打闹着离开,我注意到前方在店铺之间有一扇大铁门,沉静而厚重,和周围格格不入。
那个平安符真的挺好看,我也想买一点。
“Grace,我想买……”突然手里一空,我回过头去。
空无一人。我是说不仅没有Grace,一个人也没有,可是喧哗的声音还在耳边响。
我揉揉眼,这下连喧哗的声音也没了。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聋了,于是跺跺脚。
砰砰两声回响。
整个地下市场就像死了一样。
没人……店铺里没有……街道上也没有……透过镜子就只看见我一人。
。
。
我赶紧往来时的路跑。
左转,右转,,,怎么转都能看见前方的大铁门,也就是说,怎么转都在同一条路上转。
于是我停下。
不对劲,倒着走永远都走不出去。
我回头。
带头巾的少女站在一家店铺前,对我绽开笑容。
“又见面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藏青色的头巾和长褶裙,米白色的纽扣和斜挎的布包,猫一般的眼睛玩味的看着我,笑而不语。
我朝她走去。
“其他人呢?”我问。
她从布包中掏出一个水晶球举到我面前,“看!都在这儿。”水晶球里浮出画面,如往常运行的地下市场人来人往,Grace在其中来回张望,张着嘴喊。
“你的朋友好像在找你。”少女收回水晶球放进布包,“你得赶紧出去,不然你朋友该急了。”
“那你得告诉我路在哪儿。”
“哪里都是路,要看你愿不愿意走。”
“在我看来什么路都是一样的。”
她笑着摇摇头,我又想追问,却被她抢先一步。
“想算命吗?”她说完就走进店铺挑起一边帘子。
“想算你就进来。”
一双猫眼,
收缩,幻变,
携浓重轰鸣的雷声敲击魂之深处。
“我不信命。”我微微抬首。
她笑意未尽眼底,但用手勾了勾帘子垂下的流苏,“敬畏天命,使我们安分,使我们自知人的极限,而注目于人力所可及之处。”
……
……
……
“雨声。”我说。
帘子后的房间阴暗昏沉,墙上挂了一整具兽的遗骸。我看着她点燃桌上的香薰,一缕柳烟缓缓升起。
两把椅子,一张圆木桌。
“你喜欢吗?”烟丝微颤,她继续说,“天赐神示,雨,只不过是神的烟花。”
“所以这里是你的拓地。”
她手指突然抵住我的唇:
“世界之境倾斜,展现命数的映像。”
“我已寻到此地,无往来之者寥寥。”
一眨眼,桌上立着她刚放进背包里的水晶球,浮光掠影的虚幻诞生在透明的海洋里。
“你算出什么?”
…….
“…塔尔赫尔在吟唱,祉的存在遍及过去,现在,和未来。月亮,都成为他的囚徒…”
“…宇宙语者,重置,被抹除的基准却仍在共鸣…”
“…你,本该在故事的边缘流浪…”
“…三生石上,轮回如诗…”
“本该?”
她微微歪头打量我,“你有倒吊人。”
“那是什么?”
“或许是一个可怜的替死鬼,不止一个,也可能是很多…很多…”她笑声如银铃,好像已经看到她想要的结局。
“我不会让谁成为我的替死鬼。”
“还忠心耿耿呢。”她又半藏笑意玩味着,“你知道吗,许怀顾。过去,现在,和未来…”
“本就是同时存在的。”
猫的瞳仁破碎,碎成万蝶振翅,振翅之音陨落…
“姐姐…又开花谢..”
“巷中树,结因果,怀怀,人各有命,非汝之所能。”
“救我!你就在这,看着我!你看…你看…”
“陵江山这个地方不适合种山茶花,算了算了,我会想办法。”
“你不回家吗?”
“我等。”
“回来!许怀顾!”
耳边嗡嗡作响,身子重的好像在下坠,像落井,井壁壁画的杂音回响,我捂着脑袋腾的一下站起,
“够了。”
四周顿时鸦雀无声,才发觉椅脚滑过瓷砖的声音多么刺耳。
“不算了?”
桌上那颗水晶球不知何时不见。
“不算。让我出去。”
她点点头,从包中取出原来那颗,向地上一砸。水晶破裂,像水一样蒸发掉了。
“从那边的铁门出去,再见。”她指了指。
“再也不见。”我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