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将离哪里舍得还给她?两人以一种极为诡异的扭曲姿势跃走起来。

    老鸨跟在她身后,活像一只笨拙的老母鸡。不过一会儿,鬓角便渗出了细细薄汗。

    “妈妈呀,人家初到此地,对城中一切都新鲜的紧呢。你这潇湘馆果然气派,方才上楼时才发现上头还有一层,本想进去瞧瞧,却被那庙客硬生生拦住。哎!也不知何等身份的人才得以进去,一饱眼福呢?”

    将离走到窗前停下,侧身望着楼外街景,手中团扇稳稳的抵在自己的下颚。

    老鸨见此,心里暗呼好机会,蹑着步子悄悄靠近,软言道:“嗐,这有什么打紧?小娘子,何不多留些时日?只要是够了银钱,潇湘馆上下就没有娘子去不了的地儿!”

    话音还未落地,老鸨便突然快准狠的猛地向将离扑去,再准确一点来说,是向她手中团扇扑去。

    怎料将离反应更快,迅速向下弯腰躲开,趁老鸨扑空摔在窗前的空隙,疾走到一旁。

    老鸨半边身子掉在窗外,腰腹处传来阵阵被木栏撞击的疼痛,好不容易咬紧牙关,微微缓过来,一睁眼便是叫她害怕的高空,吓得差点当场昏过去。

    所幸房里的其他丫鬟倌奴都是会办事的,匆匆将她搀扶了起来。

    待老鸨再难维持笑意,面色难看的再次转过身来,将离挑衅似的睁大她那一双无辜又水灵的杏眼,尤为刻意的以团扇半遮自己惊诧的神情道:“妈妈~你当真是吓到我了,做什么突然扑人家呀?”

    老鸨看将离这一副矫揉造作的样子,顿时被气的七窍生烟,但尚存的一丝理智还是使她皮笑肉不笑:“小娘子,若是在我们潇湘馆花上个千金,老身立即领您上楼瞧瞧。不过,在此之前,娘子还是将花扇还予老身的好。”

    将离怅然垂眉:“这样啊~我身上是没那么多金子的,不然随身带着该多重啊?不过,珠玉倒是有不少,却不知道入不入得了妈妈的眼。”

    将离走近,老老实实的把团扇还给她,又从袖中探出一颗泛着悠悠蓝光,面带寒雾的透明珠子,晃在老鸨面前。

    如果说自己爱扇失而复得的欣喜舒展了老鸨的眉头,那么这一颗小小的月霜灵珠,简直引下了她的口水。

    将离浅浅一笑:“不知可否用这一枚小珠作为定金,待下次我再来付了剩下余账?”

    老鸨看的痴迷,根本听不见将离说的什么。

    将离干脆按下她的团扇,欲把月霜灵珠置于其上。

    可这老女人倒还是个半聪明的,晓得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自己才半抬起手,她便将扇子紧揽怀中了。

    将离愧疚一瞬,没想到才来人间,自己就做了那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小蛇了吗?哎~看来她的确很有为祸的能力,或许这就是传言中的红颜祸水了吧!

    她将珠子塞入老鸨手中:“那就这么定了总归我也乏了,这就回去叫人准备好敲门砖,改日再来消遣,不必送。”说着抬脚推门而去。

    小蝶怨怨嘟囔:“少君,你也真是个善财童子啊,一口饭都还没吃呢,曲也没听!白白送出去一颗月霜珠,好叫蝶子心疼。”

    “你知道些什么?这钱不是你的,也不是我花的。管那么多干嘛?”

    小蝶一头雾水:“啊?是——小蝶眼花了,还是少君发昏了?那珠子,刚刚不是少君亲手送出去的吗?”

    将离大摇大摆的散漫下楼:“哼,你以为本少君为什么要抢她那破扇子?”

    小蝶不语,只在心中阴阳怪气:手贱呗。

    “你当真以为是本少君手贱了吗?”

    小蝶浑身一颤,方才以为自己可以做少君肚里的蛔虫,没想到竟然少君抢先自己了一步!它刚刚说出口了吗?还是少君又通过哪些歪门邪道习了什么读心术啊?!

    震惊之余,就听既不是听到声音,也不是读到思想,只是单纯自我认知清晰的将离继续道:“那是因为本少君一眼就看出了这其中端倪!普通女子所用团扇上,无非绣些花花草草,不妨少有些燕雀游鱼的,可你可看清了看那老鸨手中的是什么?”

    小蝶努力且仔细地回想:“不就是朵盛放的牡丹花么?”

    将离冷哼一声:“这就是为什么我可以做少君,而你只能做只花蝶子的原因了。”

    “那扇子在你们看来只是朵牡丹,在我眼中却是团团剧毒之虫啊~”

    “虫?!”

    小蝶还没完全消化掉将离前面的言论,就被眼前之景给了闷头一棒

    “李栯之?!!”

    “啊啊啊啊啊!他不是应该在院子里吗?怎么出现在这里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蝶在将离脑海里吱哇乱叫,将离却没工夫为惊掉大牙的它解答。

    少年修长却略显单薄的身影站在大概离潇湘馆大门前,一丈六尺远的地方。眉头紧蹙,脸色蒼白。右手紧紧攥着左边胸膛上的衣料,活脱脱的一个西施捧心。

    将离却没有丝毫怜惜之意,只是神色漠然地走过去,霸道地握住他的手。

    浅绿色的灵力藏在二人袖笼下,缠在臂弯间,缓缓流入李栯之的体内,抚慰了他狂跳的心脏。

    “好受些了?”

    李栯之不可察的点了下头,偷偷扫了一眼,头顶明晃晃的“潇湘”二字,眸色晦暗不清。

    “回去吧。”

    柔光如新雪初霁,平平展展地铺满石巷,将离拉着李栯之的手,一路无言。

    “少君,少君!你现在可以和我这只笨笨的小花碟子讲讲了不?蝶蝶我实在系好奇呀!”

    将离不理小蝶。直到看着李栯之乖乖上榻,给他掖好被子,又嘱咐他要好好休息后,才貌似依依不舍的从里面退出来,轻轻关合上房门。

    小蝶一路都没想明白这其中的前因后果,急的直打转。它觉得今晚已足足耗费掉它三年修得的全部脑力!

    “你还好意思问?!这都怨你!

    “我?!”

    “嗯呐~可不就是因为你吗?要不是你非让我去什么青楼玩,我能搞忘他身上还有缠身咒吗?都怪你,不然小师娘才不会写些心脉受损呢。”

    她说着,脸上还十足十的流露出一些幸灾乐祸的意味来“某些蝶子要遭殃咯~别说你家少君没提醒你,动了老魔头的人,下场会很惨的哦~呃!怕怕~~”

    “少……少君!你怎么这样!明明是你非要去青楼玩的,我……我……我就是个跟班啊!”

    “非也非也,是我要去青楼不假,可我也渡了灵力给他,就算将功折罪。而你做了我的跟班,却没有做到提醒我的职责,差点酿成大祸,你敢说你不该罚?”

    “再者说,你是知道我给他下了缠身咒的。缠身咒一下,凡是受咒者离开施咒者百步之远,便会心绞噬痛。谁知你是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别有用心啊~~”

    “少君!”

    小蝶几乎急得快哭出泪来,彻底体会到什么叫做百口莫辩。它家少君的嘴也太过厉害,黑白都任她心意颠倒。没想到自己这一只老老实实的小蝴蝶,也有那跳进黄河洗不清的一天啊!

    将离才不管小蝶洗不洗的清,脱鞋一跃上床,张开双臂,毫不文雅的摆成一个大字:“要不是小师娘前来捣乱,本少君说不定早就端下那小窝了,真是可惜。”

    小蝶从发钗中钻出来,抖两下翅膀:“此话何意啊?少君。”

    “记得青楼老鸨的那把扇子吗?上面绣的不是牡丹,而是西祝团蝎。西祝团蝎尾长宽卷,颜色艳丽,极善于隐藏于花草之中。样子虽美,却是剧毒之物,常常是在你自以为折花簪发之间,便被数十只倒钩上的毒液,一下子给送到孟婆面前了,管教黑白无常都追不上的。”

    小蝶简直目瞪口呆:“少君,没想到你还知道这些!我还以为你在魔界纯纯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的…… 少君呢。”

    “肤浅了吧~你们看到的,不过都是本少君故意制造的幻想,只有这世间最聪明的人,才能知道,本少君那些在背后默默付出的努力呀!”

    将离此时心情颇为愉悦,好为人师道:“又说本少君先前用了半壶酒吧。本是觉得有些闷热,打开那窗户,想吹吹凉风,却意外发现着潇湘馆从二楼起到三楼,每层檐下都挂着青褐色的短铃,最好笑的是,风徐徐,铃却不响,你说这是为何?”

    小蝶摇了摇虫头,从头双眸亮若繁星,俨然是把好奇摆在脸上。

    “笨!那是防妖测仙的玄灵,所谓玄灵,乃是用云铁熔仙肉妖骨共铸而成。在魔界的时候,我日日巡查老登库房,却也仅仅发现了三窖,而这人间的一所小小青楼却足足有八千只,你说说此事稀奇还是不稀奇?”

    “少君真的是好心巡查尊上的库房?”

    “咳,这是重点吗?”

    “重点是这潇湘馆怪古怪的很,而我向来有一探究竟的好习惯。若不是逗耍老鸨之时瞥见了楼下的李栯之,怕他还未进楼,便惹得玄铃大响,彼时我俩不好脱身,不然你以为我当真舍得那月霜珠吗?”

    “不过呢,你家少君是何等机灵?不知鬼不觉地在那月霜珠上蕴了片漂亮花瓣。只要老鸨随身携带,一字一句,我们便会知晓的一清二楚了。”

    “不过我走的匆忙,总觉得那破扇上还有什么猫腻……”

    “天呐!”

    小蝶逐渐开始打心底儿的佩服它这位看着不着调,实则心思缜密如麻的花精少君了。说实话,与将离相比,自己是一点儿也未发现青楼的异常的,还天真的以为小少君是在任性的胡闹玩耍。

    小蝶在心里重新仔仔细细地复盘了一遍今晚的经过,还欲在问些什么,才发现,不知何时,将离早已盖上被子,捂着头呼呼大睡。

    月,静默的从迷蒙的薄雾中走来。黑暗里,一墙之隔的少年缓缓睁开了他的一双青清浅湖。

    左手的余温是那么的突出,缠绕在自己冰冷的躯壳上,企图狡猾地煮熟他的每一处血肉。

    脑中反复回响——晚风吹起她的发丝,流动的橙黄鹅金,驱散苦涩的夜,相连的手,为何如此灼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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