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由于缠身咒的缘故,将离现在是无论走到哪里,都要带上李栯之这个小哑巴的。

    小师娘看着秀色可餐,可惜是个惜字如金的。她都有些担忧,要是本就没什么性情,堪比小三生的烬螭泽和这样的小师娘在一起的话,冥神殿岂不是比那冰夷老巢还要冷?

    说起来自己还有些想三生那小丫头了。

    其实三生到现在也还是块石头,从未化形,但将离就是敢肯定,它一定会变成一个女人,至于原因麽?自己只能表示感觉哦不!是预感,那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

    白日的市井比晚上还要热闹。钿车朱鞅穿行间,竟然偶尔还能看见服饰华贵的郎君娘子身后跟着一两只瑟缩的虎精鹤妖。

    这倒是与她想象的人间截然不同,凡人们不总是抱怨妖魔精怪无故迫害他们吗?怎的依此情景来看,却像是反置了。

    将离双手抱臂,绕着一处坊,转悠起来,李栯之则似一只小鸟宝宝,乖乖跟在她身后。

    财康坊不愧为青云巷最大的勾栏瓦舍。集品茶、饮酒、听书、看戏,歌舞,樗蒲为一体。

    其修筑规模宏大,雅俗并兼,可以说得上是四重飞角金檐坊,九曲回廊玉砌堂。

    盯着阑额上的支支短铃,少女笑得狡黠。

    将离才迈足欲入,就被小蝶急急提醒道:“少君,少君!你不是说那是玄铃吗?咱们还带着李栯之呢,你忘啦?”

    将离一拍脑门:“你看我这记性,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今日你眼力倒是极好,脑子也转得快。”

    小蝶不好意思的扑腾扑腾翅膀:“哎呀,还好啦。少君,你都把小蝶给夸羞了……”

    “不必谦虚,听凡人说吃哪儿补哪儿,何不把你的小虫脑摘了,为我炼丹进补啊?”

    小蝶闻言脸色霎时大变,早该料到少君的嘴里就说不出什么让蝶舒心的话。

    将离眼尾一扬:“是不愿,还是不忠?你选一个~”

    “少君饶命啊!虫子口感也不好嘛,少君天生聪慧,哪里还需要什么食补,就别让蝶蝶我给糟蹋了!”

    将离哂笑一声,回身牵住李栯之的手,渡了一层薄薄花气给他。

    玄铃虽厉害,却探不得花草木精,并非不能,而是不屑。

    自众神陨落后,元极各方势力蠢蠢欲动,仙妖魔互为敌对,三者相互牵制,天下战火频起,直到大荒突然凭空出现四位枢衔。

    她们非妖非人,非魔非仙,不属于这世间任何一族,却有着深不可测的法力,仙界朝君与魔界魔尊也不知因何缘故,似乎隐隐敬让其几分。

    春秋代序,天数无常,兵戈渐消。千疮百孔的元极终于迎得了太平,重新乞得了生机。

    而自始至终,谁也没有把人界放入眼中,毕竟他们低如泥尘,毫无反手之力,存在只是浪费。

    可要说最可怜的,还是得数他们花草精,连族界都排不上号。甚至大多数元极生灵都以为,在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法则里,他们早就被扬散于世了!根本就不晓得还有他们的存在!

    所以将离给李栯之渡了层花气,任它玄灵上下觉察不出。这制玄铃人既然不知道慎终如始,则无败事的道理,那么任由她将离上梁揭瓦,也都只得全全接着了。

    本来一个晚上都没睡好,好不容易在黎明破晓时分才冷静下些许的李栯之,今日突然又被牵了手,双颊旋即红烫起来。

    奈何将离是个“钢直铁汉”,完全没有注意到少年青涩的心事,把李栯之连扯带拽的带进了赌坊。

    二人刚进门,不知从哪里咻的蹿出一道暗影,吓得将离抱头速蹲。

    料想的大事没有发生,将离抬头仔细瞧去,才发现不是什么暗影,而是一个女子。

    假若按人族来算,应是大概有十七八九的。

    女人头戴薄青铜莲花帘坠,腰悬一把琉璃珠饰小刃,黑色暗竹纹圆领袍,蹀躞带上挂一件白玉小牌连的玉燕藕粉穗子,与她衣着的肃杀之气显得格格不入。

    女子疑惑地盯着抱头蹲坐的将离,不解道:“这位小娘子——为什么蹲在门口啊?”

    她一边说一边把将离扶起来,笑眯眯道:“小娘子是来找乐还是来找人啊?若是找乐,我是店中伙计,名唤燕奴,可与娘子作陪。若是找人嘛——”

    燕奴做出几分为难的样子,只是一瞬,又替上了笑颜:“倒也好说,只需要再花些寻人工钱,不贵,一千缗钱足矣。娘子今儿来得巧,赶上咱儿酬宾让利,外送一顿揍打,管教他长记性的!莫失良机呀!咦?这位郎君好生俊美。”

    转移了视线的燕奴立刻松开将离的手,踱步向李栯之贴近。

    李栯之今日穿的一身月白色广袖飞肩圆领襕衫,墨色顺滑的长发被蟠龙镂空玉冠高高束起,别的是一根木镶琉璃的发簪。

    不烬木!

    燕奴暗自惊诧。这几年来神树逐渐枯败,不烬木更是早就灭迹。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能有机缘目睹此神物,再细看去,那琉璃哪还是什么琉璃?竟是雪海冰骨!

    不烬木与星火共生,燃木木不尽,雪海冰骨取千年蛟龙胸骨琢剔,有市无价。二者本都极为珍稀,想不到世间还有如此妙手,能做到两者相融不相克!

    这般奇物却被这眼前郎君仅仅用来挽发,似乎对他来说只是什么平常的俗物般,当真是暴殄天物!

    燕奴在心中很快有了盘算,笑问道:“郎君和娘子是同行的?”

    李栯之低着头,背却挺得笔直,体姿如松,没有半声言语,好像是个听不见人说话,也不会动弹的木头人偶。

    得不到回应的燕奴一时笑意僵在脸上,有些尴尬。

    将离见此,原本阴郁的眼里却漾开了笑,挽住燕奴的胳膊,亲昵道:“燕奴姐姐莫要在意,我弟弟生而智弱,不善与人交流。来这儿,自是找乐子,可惜这找人的便宜应是占不成了。”

    “我们姐弟二人都是生手,一会儿还少不了麻烦燕奴姐姐多教教我。”

    燕奴被少女突然的一抱,弄得浑身一僵。

    无论哪方贵女,身上多少都是要有些傲气。不刻意找事挑刺为难他们就算好的了,哪里有似眼前这位小娘子般,愿与下人亲热甜嘴?

    目光悄然瞟去,二者身后也不见随从仆妇伺候左右,回想起来之前从未见过这号人物,豪门贵女带着智弱弟弟出门,家中人会放心?再看这白衣少年郎君,她燕奴是怎么也不愿相信如此风神俊逸的男子是个傻子!当真是天妒红颜,好不可惜。

    快速收理好思绪,燕奴笑道:“承蒙娘子抬爱,里边请。”

    赌坊内极为宽敞,但由于来往客人实在太多的缘故,不免显得有几分嘈杂,比不得昨夜潇湘馆的雅趣。每一寸的空气都充斥着酸臭油腥,直叫将离干呕。

    她反握住燕奴的小臂,眉头拧成一团,许是因为太过反胃,眼角上还吊着几滴泪珠:“燕奴姐姐,这也太臭了吧?谁还能有兴致玩?怕不是为了熏的昏死过去,好将我的钱财尽数刮去吧?!”

    “娘子这说的是哪里话?这一楼的客人是鱼龙混杂了些,却也是没办法的事,生意上门哪有不做的道理的?”

    “娘子放心,像您这般的贵人,自是往楼上请。”

    将离勉强点头应允,一心只想快些远离这恶臭熏天的老鼠窝,可燕奴却站在楼梯转角处不动了。

    只见燕奴面色越来越难看,将离心一沉,不知她想搞什么花样。

    原先以为老登让自己来人间当真是玩乐的,但经过这两日,将离才意识到远没那么简单,至少她不想太简单——太没意思。

    将离屏息凝神,暗然蓄力,整个人都悄悄紧绷起来。最后,燕奴像是终于忍不住般,咬牙道:“娘子,虽说男女授受不亲,可也常言道打断骨头连着筋。您要是实在难受,不如换个人掐呢?”

    将离先是没听懂,愣了一瞬,顺着她的眼神指引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狠狠掐上了人家的胳膊肉,不好意思的松开:“失礼失礼。”

    燕奴本来还在心中计划如何才能从眼前姐弟二人身上探出更多消息,说不定哪条就对家主大计有用,就算无关也能做流通消息卖银钱,怎么也料不到,这小娘子看着娇俏可人,手劲却是出奇的大!

    自己在离开家乡前受过残酷的特殊训练,平常撞击对她来说都无关痛痒,可这小娘子的蛮劲,硬像是要将自己的肉给直接揪下来,卖老力了。要是说寻常夫妻那是打情骂俏,那这小娘子的夫君以后定是屁滚流尿!光是想想就替那男子捏把冷汗啊……

    “无妨无妨,娘子,我们还是快些上楼吧”

    众人上了二楼雅阁。

    财康赌坊客源参差不齐,上到皇亲贵士,下至贩夫走卒,只要拿得出钱,通通是来者不拒,所以针对不同的客人,自然当备下不同的场所。

    二楼就是为那些较有身份地位的官人们所准备。

    浓郁清雅的檀香扑面而来,安稳的驱散了将离想要倒地就昏的想法。

    再往前走几步,廊道处被三副单丝罗织边饰梨花螺钿木框的幕帘半遮住了。帘后中厅似乎还隐隐传来阵阵悠扬的古琴声。

    燕奴利索地为将离撩开幕帘,侧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还不及三人进去,楼道就响起急促的震动。

    将离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皮肉都在随之抖颤。

    “啊啊啊!地动了!”

    她一下钻进了李栯之的怀里,本来想捏捏李栯之的腰,却发现这小子腰上竟一点赘肉也没有,劲瘦有韧,手感还不错——真是便宜老登了。

    小蝶意味深长:“地动了,少君往他腰里拱干嘛?少君,你很缺乏常识啊!”

    “不是地动,不是地动,娘子莫怕。”燕奴忙安抚她道。

    将离小心的拱出来,扭头问燕奴:“不是地动是什么?”

    “是我,嘿嘿。”

    一道憨厚的男声响起,众人循声望去是一个白胖圆若桶缸的男子,约莫有二十岁左右,嘴角还沾着些油渍,闻起来像炙肉,定睛再看,他手上果然还提着两串嘞。

    “燕奴,娘找你。”

    燕奴黑亮的眸子一暗,对着将离行了个万福礼,道:“娘子见谅。”

    临走前给了白胖男子一记眼刀,像是在说:这位娘子是贵客,什么样的身份,做什么样的事,警醒的,不可怠慢。

    王明不耐烦但窝囊的撇了撇嘴,表示知晓,立刻麻溜的让开道路,巴不得直推燕奴下楼。

    燕奴看着他身上的油污和脸上横肉,也极为嫌恶的白了一眼,然后匆匆离去了。

    等燕奴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王明才像是回过魂来,朝着燕奴离开的背影吐了一口唾沫,嘴里低声骂骂咧咧:“妈的,一个臭婆娘还敢管老子……”

    将离看得清楚,扬眉轻笑,笑声似玉石相碰撞般悦耳。

    王明忙转回头,眼前小娘子皮肤光洁透着红润血色,眉弯鼻挺,梨涡浅浅。

    指尖轻抚鬓角,抬眼间神色缠绵如春水,激得他浑身一颤,顿时全身的血液沸腾起来。

    将离与他对视一瞬,又娇羞似的垂下眸,声音又轻又撩:“哎呀~这可怎么办?燕奴姐姐走了,谁还带人家玩嘛~”

    王明不明所以的眯起眼,偷嗅着空中将离身上传来的浮香,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跟着飘软,油腔滑调道:“好说好说,不若哥哥带你玩,定然更有意思。”

    将离捏着丝帕,惊讶捂嘴,眼里莹光闪闪:“真的?公子,不是骗我?”

    “怎会?!娘子生的如此貌美,自当是——”他上下来回扫瞧将离几眼,笑容愈发猥琐“嘿嘿,自当是君子好逑。”

    将离被说的羞又喜,半侧过身去,她穿的是件蚩尤旗色齐胸纱裙,外搭一件大袖披衫,许是因为侧身的动作,此时披衫又好巧不巧的微微滑落,恰好半露香肩。

    “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王明哪还受的住?他看的真切,这小婊子分明是在勾引自己!舔着干涩的嘴唇,他搓手上前,想要拉近二人的距离,却被一道视线凶狠地斩断了去路。

    王明眼皮一跳。

    刚刚他在柜台听得清楚,那小白脸明明个傻子,怎么会有那么冰冷阴毒的眼神?几乎让他恍神,以为见到了家主,差点直接磕头跪下。

    觉得被傻子戏耍的王明心中当然是怒火中烧,恶狠狠的瞪回去,发现果真是自己看错了,美娘子身后的小白脸好像从未抬起过头般,怯懦地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盯着梨花木板。

    王明这才重新满意起来,心情颇为舒畅,对着将离笑呵呵道:“免贵姓王。叫我王公子就好。”

    将离颔首,语气娇娇:“王郎~”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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