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风裹着凉意,窗外的偶尔飘的雪花簌簌落下,我缩在暖融融的被窝里,捧着平板电脑,屏幕的光映在脸上,像偷了一捧月光藏在被角。
最近迷上了《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夜华一声“素素”喊得我心尖发颤,眼泪便不争气地滚下来,洇湿了枕巾。熬夜的后果显而易见——镜子里,眼下浮着两片淡淡的青影,像被谁用淡墨轻轻描过。
数学课上,困意如潮水般涌来,我半阖着眼,脑袋一点一点的,像只啄米的小鸡。仗着后面有淮朔,我总能在邓头的课上偷偷打盹,偶尔被点名提问,也能靠他低声提醒蒙混过关。
可今天运气不佳,刚迷迷糊糊听见淮朔的提示——“2!2!”,邓头冷飕飕的声音就横插进来:“淮朔,你这么积极,不如你来回答?”
教室里安静得能听见粉笔灰落下的声音。我僵在原地,余光瞥见后排几个被罚站的同学,像一排笔直的钟乳石,可怜巴巴地杵在那儿。邓头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眼看我也要加入“钟乳石”行列,淮朔却施施然站了起来,声音清朗如溪水,三言两语就把那道题解得明明白白。邓头的眉头渐渐舒展,教室里紧绷的空气也缓缓流动起来。
下课铃一响,我长舒一口气,转身趴在淮朔桌上,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淮朔,你简直是我的救世主!刚刚那道题,你解得那么行云流水,我都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真的喜欢上你了。”
他抬眸瞥我一眼,指尖轻轻敲了敲我摊开的课本,语气淡淡的:“有时间贫嘴,不如想想怎么补上落下的课。市模考在即,邓头可不会因为你追剧哭红的眼睛就手下留情。”
我撇撇嘴,却忍不住笑了。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侧脸上,睫毛投下细碎的阴影,连严肃的表情都显得格外生动。
——好吧,哪怕是个爱说教的小古板,也还是让人忍不住心动呢。
市模考的难度堪称炼狱级别,考完数学那天,我整个人像被抽干了水分的花,蔫蔫地拖着脚步往外走。还好考场和小酒窝是挨着的,每次和他一起去“刑场”,我还有点动力能支撑着自己坚持考完。
走廊上三三两两的学生交头接耳,偶尔投来的目光里带着探究——毕竟,能和淮朔并肩走在一起的人,在他们眼里大概都值得多看两眼。
转过拐角时,他已经等在走廊尽头。下午四点的阳光斜斜地落下来,洋洋洒洒地照亮了他。我推门而出的一瞬,他恰好抬头,镜片折射的光线晃得我微微眯起眼。可就在这短暂的目眩里,我清晰地看见了他的眼睛——像是被阳光浸透的琥珀,清澈而温润。
时间仿佛被施了魔法,流动得极慢。我们隔着几步的距离对视,走廊上的喧闹声倏然远去,只剩下心跳声在耳畔清晰可闻。
那一刻我忽然想,如果人的一生真能被某个瞬间定格,那大概就是现在——阳光、走廊、少年微微抬眸时睫毛投下的阴影,还有胸腔里不受控的悸动。
"发什么呆?"他抬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声音里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考傻了?"
我回过神,故作轻松地撇撇嘴:"才不是,是在想晚上要不要继续追剧。"
他轻轻"啧"了一声,转身往前走,背影修长而挺拔。我小跑两步跟上,偷偷瞄他的侧脸——阳光依然温柔地落在他身上,而我的影子,正悄悄挨近了他的。
"哇!淮朔你是数学变态吧!"发卷子的同学夸张地惊呼着,声音在教室里激起一阵骚动,"这么难的题目你居然差3分就满分?!这下你在邓头嘴里起码能被夸到明年春天了!"
我望着张贴在黑板旁的排名表,指尖不自觉地掐进了掌心。淮朔的名字高高挂在榜首,而我——那个曾经和他名字并排出现的名字,这次却跌出了前十。
"都怪熬夜追剧..."我小声嘟囔着,钢笔在草稿纸上洇开一片墨迹。要是能回到考前那周,我一定把平板锁进抽屉最深处。可现在,邓头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和可能打给妈妈的电话,都让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后排的议论声像潮水般朝淮朔一波波涌来,我甚至能感觉到他被逼迫地正往我这边靠近——那股熟悉的松木香若有似无地飘过来,混合着阳光晒过的棉布气息。课桌下的阴影里,我的帆布鞋不自觉地往旁边挪了半寸,却又在碰到什么之前堪堪停住。
"这道题..."清冽的嗓音突然在耳畔响起,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我卷面上的一道错题。我猛地抬头,正对上他垂落的视线。阳光从他身后漫过来,连睫毛都变成了透明的浅棕色。
我的心跳突然漏了半拍。这个距离,近得能看清他校服领口第二颗纽扣上细小的划痕。
"淮朔你这么厉害,怕是没有能入眼的人吧?"旁边站着的男生故意拖长声调,"像你这样独占鳌头的学霸,得是什么样的仙女才能让你多看一眼啊?"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阵起哄声。我假装埋头整理试卷,耳朵却不自觉地竖了起来。
"哎~这话可不对。"学习委员突然插话,声音里带着促狭的笑意,"你们没发现吗?这次冲进前三的柳茹玉,平时安安静静的像朵高岭之花,淮朔不是经常和她讨论题目吗?"她意有所指地顿了顿,"说不定啊......"
"哦~"周围立刻爆发出暧昧的起哄声,像一把把小刀扎在我耳膜上。我死死盯着课本上的公式,那些数字符号突然扭曲成模糊的墨团。
余光里,柳茹玉白皙的侧脸微微泛红,像初春的樱花。而淮朔——那个始作俑者,依然保持着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弧度,仿佛这场关于他的议论与他毫无关系。
看热闹的人群渐渐散去,教室里又恢复了沙沙的写字声。淮朔不知何时已经回到座位,正低头写着什么。阳光穿过他的发梢,在桌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我偷偷瞥了一眼他专注的侧颜,突然觉得,有些人就像天边的云,看着近在咫尺,其实永远隔着无法跨越的距离。
"哎?淮朔,那你到底有没有喜欢的人啊?"他同桌不依不饶地追问,声音像只聒噪的麻雀,"我看你和柳茹玉走得那么近,该不会真的......"
我的笔尖在英语周报上戳出一个又一个墨点,像极了此刻心里泛起的涟漪。平日里最爱参与这种八卦的我,此刻却像个哑巴,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她确实很努力,"淮朔的声音突然响起,像一滴墨落入清水,"一道题反复磨了我好几遍,这次成绩是她应得的。"
我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钢笔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伤痕。
"所以你喜欢的人是她?"他同桌穷追不舍。
教室里突然安静下来,连翻书声都消失了。我屏住呼吸,后背悄悄往后靠了靠,校服布料擦过椅背发出细微的声响。
"我有喜欢的人了。"淮朔的声音很轻,却像惊雷炸在我耳边,"她也很优秀,在班级前五。"
"啊?"他同桌夸张地叫起来,"前五哪有女生啊?"说着真的跑到排名表前核对,像只上蹿下跳的猴子。
上课铃就在这时突兀地响起,盖过了所有未尽的追问。但在那刺耳的铃声中,我仿佛听见淮朔低沉而坚定的声音:"班级前五有女生,所以她很优秀。"
我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一直延伸到我的课桌边缘。我盯着那道影子发呆,突然想起每次考试后,他总会"恰好"出现在我经过的走廊;每次我被提问,他总能"刚好"给出提示。
在所有人都没注意的角落,有个小姑娘悄悄把自己的心拼好了。班级前五的女生,除了突然杀出来的柳茹玉,就只剩下我了——那个按分班成绩排在第四名,却在这学期屡屡失手的"前学霸"。我的学号还明晃晃地挂在名单上,只是太久没绽放光芒,连自己都快忘了曾经的风采。
"会是我吗?他说的...是我吗?"
夜深人静时,这个念头像只不安分的小鹿,在我的心口横冲直撞。我裹着被子翻来覆去,脑海里不断重播白天他说那句话时的语气。月光透过纱帘洒进来,在墙上投下摇曳的树影,就像我此刻起伏不定的心绪。
如果当时我能勇敢一点,转过身去看他的眼睛就好了。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会不会在说那句话时格外明亮?而我偏偏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他会不会以为我根本不在意?
"楚清啊楚清,"我对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叹气,"你平时八卦别人的勇气都去哪了?"
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被角,我突然想起体育课后他"恰好"多买的那瓶矿泉水,想起我被老师点名时他微微前倾的坐姿...这些细碎的片段,此刻都成了最甜蜜的折磨。
少女心事总是这样,像藏在贝壳里的珍珠,越是珍贵越不敢示人。我们都缺少那一点捅破窗户纸的勇气,任由若即若离的情愫在青春里发酵。也许正是这一点点怯懦,让本该绽放的心意,最终成了回忆里最温柔的遗憾。
窗外,深冬的风轻轻掠过树梢,带走了一片不肯落下的枯叶。就像那个没说出口的答案,永远悬在了十七岁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