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寒假经常见面的补习班,也可能是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合影,我没有抓住时间这把散沙,转瞬即逝地步入春节。
整个假期,我以请教数学题为由,在企鹅上给他发了无数条消息。他总是隔很久才回,语气也公事公办:
"步骤没错,注意符号"
"这个知识点在教材第38页"。
但我依然能从这些只言片语中编织出甜蜜——昨天他多回了一个"嗯"字,前天他罕见地发了个点赞的表情。
除夕这天,家里的年味浓得让人心慌。我和爸爸围着茶几磕瓜子,电视里重播着去年的春晚小品。我蜷在沙发角落,第无数次点亮手机屏幕。聊天记录停留在三天前我发的"寒假作业最后一题还是不会",他简短的回复"年后当面讲"让我心跳加速。
"都快零点了还不去睡?"妈妈揉着眼睛走过来,"明天还要去奶奶家拜年呢。"
"马上就好!"我假装整理茶几上的果盘,实则用余光瞥向手机。
23:47,淮朔的对话框依然静默。
冲进浴室时,我差点被自己的拖鞋绊倒。温热的水流冲刷过脸颊,我却满脑子都是上周补习班结束时的场景。
淮朔收拾讲义时,我鼓起勇气调侃他:"除夕会群发祝福吗?群发的我可不回哦!"他抬头看我,酒窝若隐若现:"我从来不发那些。"
23:58,我裹着被子缩成一只虾米。手机冷光映出我额前的碎发,在屏幕投下蛛网般的阴影。班级群里开始刷屏倒计时,我却固执地守着单人对话框。
"5...4...3...2...1!"
窗外爆竹声骤然炸响,整座城市瞬间淹没在璀璨的光海里。我蜷缩在羽绒被中,指尖悬在手机屏幕上方微微发颤。00:00准时跳出来的,是淮朔对话框里一朵小小的烟花表情,后面跟着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淮朔!"我对着屏幕无声地喊,仿佛这样就能让他听见。手指在枕头上划出雀跃的轨迹,像窗外那些拖着金色尾巴蹿上夜空的烟火。
对话框左上角突然浮现"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我立刻屏住呼吸。
淮朔又发来一张雪人照片。圆滚滚的身子堆在他家阳台上,胡萝卜鼻子歪歪的,树枝手臂还挂着条红色围巾。"像你。"他补充道,"傻乎乎的。"
我猛地用被子蒙住头。此刻要是有人掀开这床鹅绒被,一定会发现个熟透的番茄——还是冒着热气的那种。膝盖不小心撞到床头柜,痛感却奇异地转化成某种甜蜜的刺痛。
他记得,记得我上次说堆的雪人像他。
00:01分,那个象征着"最常联系"的友谊小船标志,此刻在淮朔头像旁边闪闪发亮。
这个冬天突然变得具象起来——是补习班暖气片上融化的雪水痕迹,是他讲解习题时在草稿纸上留下的薄荷味余温。
月光透过纱帘在手机壳上投下细碎光斑,照亮锁屏照片里偷拍的侧影——那天他在补习班上睡着,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右手还握着被我故意弄丢笔盖的黑色水笔。
突然最喜欢冬天了。喜欢呵出的白气模糊了偷看他的视线,喜欢围巾上残留的若有似无的松木香,更喜欢这个口是心非的"小雪人"——就像此刻窗外渐次绽放的烟花,看似冷冰冰的外表下,藏着足以融化整个寒冬的炽热。
自从发现我和淮朔之间那个心照不宣的小船后,我整个人都像是被浸泡在蜜糖罐子里,连呼吸都带着甜丝丝的雀跃。
手机屏幕成了我快乐的源泉,每一条消息提示音都像是心跳的加速器。我常常捧着手机,盯着淮朔的对话框,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眼神柔软得像是盛满了星光。
“笑什么呢?这么开心?”妈妈端着果盘走进我房间,狐疑地打量着我。
我立刻收敛表情,故作镇定地锁上屏幕:“没什么,看到个搞笑视频。”
“哦?”她拖长音调,显然不信,“最近怎么老是对着手机傻笑?该不会是——”
“没有!”我立刻打断她,耳根却不受控制地发烫。
妈妈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放下果盘后,慢悠悠地补了一句:“其实吧,妈妈也不是那种老古板,你要是真喜欢谁,只要不影响学习,我也不会反对。”
我心跳漏了一拍,假装漫不经心地问:“真的?”
“当然是真的。”她笑眯眯地凑近,“比如……你那个一起上补习班的?叫淮朔的那个?”
我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你寒假补习回来,十句话里有八句都是‘淮朔说’‘淮朔教’。”她一脸了然,“再说了,你妈我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你那点小心思,瞒得住谁?”
我脸上烧得厉害,却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那……那如果我真的喜欢他,你会帮我吗?”
妈妈挑眉,故作严肃地思考了两秒,然后突然笑了:“行啊,你要是高考考好了,妈妈亲自出马帮你追。”
我瞬间眼睛一亮,差点就要跳起来欢呼,但表面上还是强装冷静:“……哦,这可是你说的,别到时候反悔。”
她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放心,你妈我说话算话。”
那一刻,我满脑子都是高考后妈妈帮我助攻的画面,甚至已经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让她“不经意”地出现在淮朔面前,替我美言几句。
然而,沉浸在甜蜜幻想里的我,却完全忽略了她话里最耐人寻味的部分——
她怎么会知道淮朔有小酒窝?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明白,原来我和淮朔之间的缘分,远比我想象的还要深。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在父母的“网恋预警”和堆积如山的作业里,高二的寒假像被按了加速键,一眨眼就过去了。
三月的清晨还带着料峭春寒,校门口的梅花却已经悄然绽放,细碎的花瓣被晨风卷着,轻轻落在我的肩头。我拖着睡眼惺忪的依依,三步并作两步地往教学楼跑,书包里塞着熬夜补完的作业,心里却雀跃得像揣了只扑腾的蝴蝶——
今天,终于又能见到那个带着小酒窝的人了。
还未踏进教室,就听见里面传来久违的喧闹声。假期积攒的想念和新鲜事在此刻爆发,男生们勾肩搭背地比划着篮球赛的精彩瞬间,女生们凑在一起分享新发现的小众歌单。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连空气都变得鲜活。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门,目光精准地锁定了窗边那个清瘦的身影。
淮朔正低头整理课本,晨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一道温柔的轮廓。他似乎感应到什么,忽然抬头,视线与我撞了个正着。
我扬起最灿烂的笑容,毫不掩饰地冲他挥手:“早啊!”
他怔了怔,随即唇角微扬,右脸颊那个小小的酒窝若隐若现。
那一瞬间,教室里所有的嘈杂声都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我的世界只剩下他浅浅的笑,和胸腔里剧烈到发疼的心跳。
“喂!见色忘友啊你!”同桌在一旁咬牙切齿地掐我胳膊,这才把我飘远的思绪拽了回来。
我刚要反驳,后背却突然被人重重拍了一巴掌,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
“哟,假期过得不赖啊!”成旭阳大咧咧地搭上我的肩,嗓门大得全班都能听见,“作业借我抄抄?”
我翻了个白眼,一把推开他:“滚远点,谁跟你这么熟?”
四周立刻响起一阵暧昧的起哄声。我下意识转头去看淮朔,却见他已经低下头,手里捏着英语周报,一副专心致志的模样。
……可他的笔盖根本没拔。
我心里那点小小的失落瞬间被窃喜取代。
“这英语周报好难哦~”我故意拖长音调,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飘到某人的耳朵里,“居然难到十几分钟笔盖都没拔哎。”
淮朔的背脊明显僵了一下。
他故作镇定地轻咳一声,终于拔开笔盖,在报纸上划了两道毫无意义的线,然后板着脸瞪我:“坐正!作业补完了吗还有心思笑!”
我憋着笑,乖乖转过身,却从玻璃窗的倒影里看见他微微发红的耳尖。
老干部被拆穿了,只能虚张声势地凶人。
没关系,我大人有大量——
反正,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