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隙

    朕娶了个皇后。

    她比朕小了整整十八岁,却要从此被困在这深宫之中。

    册封的圣旨是朕亲手写的,玉玺是朕亲手盖下的,可朕的心却比这殿内的金砖还要冰凉。

    别误会,不是朕想要娶的,朕也是被逼无奈啊!

    ……

    朕本来就不是中原人,朕是从草原来的,将中原夺了去的。

    中原人应该是叫朕北蛮子,但朕才不在乎这些,现在坐在皇位上的是朕,他们也不敢当着朕的面说朕的不是。

    关于朕的皇后的事儿,朕要怎么解释呢?

    朕原来有皇后,但那皇后协助朕夺得了中原之后,就跑了。

    说什么草原儿女都是天上的鹰不做笼中的鸟。

    她都给朕生了个儿子了,还说这话。

    朕验了又验,才确认她和朕在一起的时候没有给朕戴绿帽子。

    朕是草原的鹰,是北羌的狼,北羌的狼一生只认一个伴侣,她走的时候朕难过了许久。

    可怜朕一把屎一把尿一个人把太子抚养长大。

    谁知道太子也是个不孝子。

    太子说他也是草原的鹰,他要自己找他的伴侣,他不满朕给他的政治联姻。

    朕当时真的很想抽死他,朕也是真的抽了,还关了他禁闭,谁知道他真是鹰,这么大个宫愣是让他飞出去了。

    再说朕的现在的皇后。

    叫姜时愿,是给朕保家卫国的姜澈姜大将军的孙女。

    这姜大将军只有两个儿子,一个是骠骑将军,一个是征西将军。

    这两将军还生了一堆儿子,都在朕的军营里。

    整个汉子堆里就这么个女儿,平时疼的跟眼珠子似的。

    你说姜时愿怎么和朕的儿子政治联姻了?

    这朕哪知道啊?

    朕当时喝多了,底下有文臣忽悠朕,朕不知道怎么想的,就给他俩赐婚了,然后就迷迷糊糊的答应了。

    ……

    这俩小孩从小就不对付。

    其实也怪朕。

    朕只有这么个儿子,后宫也没有任何妃嫔,儿子又是个混的,又臭又硬。

    哪像那姜大将军家的小孙女,香香软软的。

    她小时候朕就老抱她,给她喂糕点,她就搂着朕的脖子甜甜的叫朕陛下。

    朕让她叫朕伯伯,谁知她一板一眼的说君臣有别。

    娘耶!可爱死了。

    彼时,朕的儿子滚了一身汗,满脸都是泥,远远的就嚎,“父皇!”

    朕听了就头疼,朕不想抱个脏兮兮又臭烘烘的混球。

    这些世家子弟没事儿就弄些诗词宴会,朕本来就偏心姜时愿,谁知道我这臭儿子居然在诗词宴上招惹她,跟她斗诗。

    要是别人也就罢,还能看在他太子的身份上让让他。

    可姜时愿的背后有姜大将军。

    哦!还有朕!

    她每次赢了比赛,朕就给她赐糕点赐花,偏心偏的厉害。

    然后她就跟个小大人似的,用她那张又软又萌又甜的包子脸,认真的学着大人的模样对朕谢恩。

    ……

    朕醒来就发现不对。

    朕的太子跪在殿外嚎着要退婚,誓死不屈,誓死不娶。

    朕满头的汗,朕已经不记得是哪个文臣把朕忽悠瘸了。

    但朕大抵能明白。

    朕的大将军是跟朕从末微之时一起把天下打下来的。

    朕信任他,也器重他,眼看着他的儿子孙辈们在朝廷的地位越来越高,那些文臣红眼了。

    他们早就知道,朕的儿子不喜欢姜时愿。

    如果朕逼着太子娶了姜时愿,那太子一定会在婚后冷落姜时愿。

    然后姜大将军不满,跟朕生了嫌隙。

    如果朕没逼成,太子非要拒婚,闹得满城风雨,到时候退让的就是姜时愿,按照这中原的礼法,姜时愿是要剃度出家,日日礼佛。

    然后姜大将军不满,跟朕生了嫌隙。

    ……

    娘的!这些文人当真恶毒,朕玩不过他们。

    但朕把儿子打跑了,婚期将近,朕只能硬着头皮娶了。

    朕都没脸看姜大将军,这他娘的算什么事儿?

    朕也没脸看姜时愿,朕一直把自己放在伯伯父亲的位置上,这他娘的算什么事儿?

    朕想废太子了。

    ……

    人人都想当帝王,可谁又知帝王多难当。

    朕做了两百个俯卧撑,两百个仰卧起坐,两百个引体向上。

    宦官催了又催,再拖下去吉时都该过了天都该亮了。

    到时候也不知那些多嘴的宫女宦官又该怎么编排她。

    想想朕就心疼,那么可爱,那么香,那么文静的姜时愿就这么被朕……

    呸!被朕的儿子蹉跎在了后宫。

    ……

    后人指不定怎么编排我们。

    朕一心想着做个明君,谁知道出了这档子事,娶了儿子的太子妃,这也太荒唐了……

    朕抖着手掀开姜时愿的盖头。

    朕不是害怕,也不是紧张。

    朕刚刚引体向上做太久了,肌肉酸。

    姜时愿低垂着眉眼,画着漂亮的妆面,两颊坨红,含羞带怯。

    嘶~

    这么漂亮。

    朕那儿子竟是个瞎的。

    朕已经太久没有见到姜时愿了,她十四岁之前朕还经常把她召进宫里,逗一逗,给她送些东瀛来的有趣玩意儿。

    哄女儿似的,哄她开心。

    十四岁之后就不行了,她该及笄了。

    主要是朕听到有人在编排她,说什么朕与她……

    他娘的,难听死了!朕把他杖毙了。

    朕大她十八岁,她十四岁的时候,朕已经三十多了。

    啧!

    没根的东西讲出来的话就是难听。

    但现在,这一下还真他娘的给坐实了。

    烦!

    “陛下!该喝合卺酒了。”

    朕回过神来,姜时愿正低眉顺眼的看着朕。

    朕不喜欢她这样。

    姜时愿应该是,傲骨凌霜,抬头挺胸,眉眼清亮的看着朕。

    唉!说什么都迟了。

    都是朕害了她。

    朕把她的酒杯抢下来,她才多大点儿?喝什么酒?

    朕皱眉问她,“用膳了没?”

    不能怪朕这么问她,朕年轻的时候,喜欢跑马射箭,朕是草原儿郎。

    她喜欢跟在朕身边,也喜欢等朕吃饭。

    果然,她摇摇头,眉眼低垂,轻声细语的说,“按规矩得先喝了合卺酒才能用膳!”

    “娘的!什么破规矩?”

    朕不高兴。

    朕拉着她的手就要去用膳。

    嗯?

    没拉动?

    朕回头看她,她哀哀戚戚的看朕。

    她说,“陛下!按规矩新婚夫妇就是要喝了合卺酒。”

    朕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朕说,“朕知道你不愿!你别害怕,我们不做数的,按照规矩,朕只肖每月到你宫里来一趟。朕也不动你……”

    朕话还没说完,就见她簌簌的滚下泪来。

    她拽着朕的衣袖,她说,“陛下,我愿意的!”

    朕一时没明白她愿意什么,朕只看得见她戴着凤冠的头顶,泪水一滴滴的滚在我们交握的手上。

    朕看看她,又看看酒。

    朕明白了,她是想喝酒了。

    朕就把酒拿起来塞到她手里。

    “喝喝喝,快别哭了,朕陪你喝就是了。”

    朕又把她带回原坐,她方才哽的胸口都在颤。

    待我们喝交杯酒,她又咳了出来。

    朕忙帮她拍背,她睫毛上挂着泪,脸颊更红,抓着朕的手说,“陛下,我们再来一次。”

    这还得了,朕拉着她就往饭桌上走。

    “你这孩子,喝什么酒?沾一点儿就够了,你才多大点儿……”

    她闻言抬头看着朕,眼神里都是幽怨。

    朕寻思朕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草原人心思比较直,不太擅长那么些个弯弯绕绕,她这个时候若是做一首诗来怼朕,朕也反驳不得。

    正想着,她却一把甩开朕的手,执起桌上的酒壶,仰头就往嘴里灌,仿佛是在跟朕赌气一般。

    这举动,着实把朕给看愣了,也看气了。

    她将壶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即又剧烈地咳嗽起来,脸涨得通红。

    她一边咳嗽,一边指着朕,一边断断续续地说:“我不是……孩子……”

    那语气中带着一丝倔强和委屈。

    唉!

    但朕能怎么办?终归是朕害了她,害得她困在这后宅里。

    朕只能顺着她的话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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