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也不算是陌生人,如果你母亲催的急的话,比起你随便在相亲对象中选择一个……”
周时宁鼓起勇气,对上纪商的眼睛,毛遂自荐般说道。
“我更希望这个人是我。”
包厢内陷入了安静,安静的让人有些如坐针毡。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那几句话似乎是耗尽了周时宁两辈子的勇气。
纪商还是沉默着不说话,周时宁心里的希望随着他沉默的时间一点一滴的熄灭。
她知道她这么做实在是太唐突,但她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了,她好不容易才又遇见他,她不想再等了。
终于,纪商开口了。
她听到他说。
“好。”
原本要熄灭的地方一下重燃起来,其实她不知道纪商为什么会答应她,但对于她来说,并不是坏事。
“我刚才一直在想,我们认识的这段时间,或许你对于我而言,确实是与别人不一样的。”
周时宁还是笑。
这种状态一直保持到她入睡前,许菀菀看出她不正常,缠着要和她一起睡,美其名曰“闺蜜夜谈”。
无非就是八卦之火烧的她睡不着觉罢了。
周时宁当然也是睡不着,两个人就这么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到底是许菀菀忍不住先开口。
“你到底怎么了,你从今天回来就不正常,纪商和你说什么了?”
不然也不至于笑的像个傻子。
“我和他表白了。”
“你说什么?”
许菀菀也不翻来覆去了,直接一个仰卧起坐坐了起来。
“他同意了。”
“什么?”
许菀菀这次直接从床上站起来了,这个冲击力对于她来说实在是有点太大了。
完全颠覆了周时宁在她心里二十多年的形象。
“你还是我的宁宁吗?”
此刻她真是怀疑周时宁是不是被什么人调包了。
她不能理解。
“是呢。”
周时宁也拉着她的手让她躺下,安抚的拍拍她。
不说是许菀菀的震惊程度,周时宁也会觉得是在做梦一样。
宿命奈何。
他终究还是回来了。
两人没再说话,但第二天都不约而同的顶了个大黑眼圈。
周时宁平时其实是不化妆的,只是今天要去和编辑江悦商量新书大纲,这样出去到底是显得她不太尊重人。
所以她只是随意遮了遮眼下的乌青,为唇上添了点颜色,再无其他。
许菀菀倚着门端了杯咖啡看她,忽然不知道想起什么,开口问她。
“半面妆是什么意思,化妆化一半?”
“南朝梁元帝的后妃徐妃,厌恶梁元帝至极,因其有一只眼失明,所以每次侍奉时只画一半的妆,以此来嘲讽梁元帝。”
周时宁停下手上的动作,绘声绘色的跟许菀菀科普。
“原来如此,那个妃子结局一定很惨,入了宫敢这么对皇上。”
许菀菀将咖啡一饮而尽,吐槽道。
周时宁没说话。
江悦来的时候,周时宁早已经到了,安静地坐在那改稿子。
“乐娱的老板想买走你书的版权,翻拍成电视剧,你觉得呢?”
“我记得早前签约的时候我就已经说过我的要求了。”
周时宁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洒在她身上是暖的,气质却是清冷。
人也是如此,明明卖出版权不仅能让书火出圈外,就连收入也不知道多了多少。
周时宁却全然不在乎一样。
这几年,诗盎的名字火遍网文圈,很多作者编辑还有粉丝都对她好奇至极,可她却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直到上次的作者见面会。
江悦本以为她的想法已经有了变化,实际还是没有。
只能摇摇头,放弃了劝说的想法。
“你还真是不食人间烟火。”
现代人追求名利之人不在少数,像她这样的,名利奉上还摇头不要的,可能放在那些人眼里会被说成傻子。
其实她们不知道,她们所求的,周时宁早就得到过了。
她曾出于汝南周氏,当朝皇帝唯一的胞妹,母后早逝,皇兄尚未封后,汝南最尊贵的女人除了她挑不出第二个。
可这又有什么用,她想要的,从始至终都没有得到。
名利多了,才是束缚。
接下来的半天,江悦一直在和周时宁沟通她的新书。
故事大框架有,结局也有,只不过少了很多细节,但周时宁也不着急,她毕竟才刚和纪商在一起。
“名字呢?名字想好了吗?”
周时宁摇摇头,表示如果有了想法会第一时间告诉她。
手机响了起来,是纪商问她是否有时间共进午餐。
见她回消息时勾起的唇角弧度,江悦不难猜到,手机屏幕那边的人与她的关系。
待到纪商的车停在门口,周时宁匆匆与江悦告了别,转身出了门。
江悦透过玻璃看到男人似乎是在门口等着,见周时宁来了,先转到副驾驶的位置,为她拉开车门,手指虚虚的抚在她的头发上,怕她磕碰。
转回副驾驶的时候,往江悦这边看了一眼,微微颔首。
男人左右不过三十岁的模样,样貌算得上是出众,是那种在茫茫人海里很扎眼的存在,而且…
很有风度。
江悦看着一串以渝开头的连号车牌,想起刚才两人的对话,心下了然。
起身正想付钱走人,刚刚为她们奉上饮品菜单的小妹妹笑着跟她说,她们的单已经被一位先生买了。
“等了很久吗?”
“刚到。”
“司机呢?”
“放假了。”
周时宁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经过昨天的事,身份突然的转变,她总觉得两人之间还是有些尴尬。
于是也不再说话,而是认真看着纪商开车。
衬衫的袖扣解开,往上挽了挽,腕上的表露出半块,再往上,是指节分明的手扣住方向盘。
嵩城借兵当晚,在马上被颠的七荤八素,再加上夜色如墨,她不敢往山林里多看。
她只能低头看着纪商抓住缰绳的手,她觉得那是极漂亮的手,修长有力,指节因死死抓着缰绳而微微泛白。
只可惜美中不足的是手上有大大小小还未痊愈的伤口,更不用多想,长年拿着武器,手掌上有茧也会是必然的。
若是不上战场,倒是很适合抚琴。
“你看什么呢。”
好一会儿,纪商奇怪身边的人怎么不再说话,微微侧头就看见周时宁盯着他的方向盘。
看的痴迷。
“没什么,只是好奇你最近总是得空来找我,不忙工作的话,不会被人拿来说事吗?”
周时宁收回目光,不动声色的答。
“纪家的人倒是希望我天天沉迷女色。”
纪商顿了一顿,转而又开口,语气却带着些歉意。
“抱歉,我母亲知道了我们在一起的事,询问你今晚是否得空可以和她见一面。”
周时宁本来以为她跟纪商认识没多久就表白已经够快了,没想到这人居然比她还快。
昨天在一起,今天见家长,这个速度下去只怕过不了多久孩子都有了。
周时宁想到这,轻轻勾了勾唇。
“如果你觉得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可以再找时间。”
“有时间。”
周时宁赶紧接话,但是转念一想,纪家在渝北。
“我们去渝北吗?”
“先带你吃饭,再回去。”
周时宁思量再三,还是回家换了身正式的衣服。
见家长,穿什么好呢?
对着从衣柜里抱出来的满床衣服,周时宁愣愣地倚在柜门旁,这是她两世加起来都没遇到过的问题。
独自在客厅里的纪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他不懂女子的心事,以为换一身衣服用不了多长时间,想在楼下等。
下午一点多的阳光正是热烈,周时宁执意要让他上楼坐坐,左右是拗不过她。
周时宁给他倒了杯水,嘱咐他要是无聊就看会电视,转身进了房间再也没出来。
客厅落地窗洒了一地金光,窗前有张美人榻,红木雕成的,丝绸软垫此时波光粼粼。
纪商联想到一幅画面,有女子在榻上,或靠或卧,身旁有一两个婢女轻摇罗扇,而自己却与女子中间始终隔了扇屏风,不敢抬头细看,只敢看那屏风上画的仕女观宝图。
不过现在……
榻旁小桌上摆着的那本小说和一本厚厚的笔记,昭示着榻的主人是顾不上那样享受的。
屋内的周时宁自然也猜不到纪商的心思,只专注挑选出合适的衣服。
她曾听父母说过,纪家曾家道中落,后北迁又得势,与周家许家不同,纪家重商。
她直觉告诉她,穿的不要太刻意,最好还是化个淡妆。
终于打开卧室的门,却没第一时间看见纪商,眸光转了一下。
落地窗前,他逆光而立,手上窸窸窣窣的像正在翻阅些什么,听到门打开,回头看向她。
周时宁配着他穿了件白衬衫,下身是条微喇的牛仔裤,卡其色的风衣还未上身,只是搭在手臂上。
问他这样可以吗?
纪商放下书,走近了,才告诉她三个字。
非常好。
周时宁脚下踩了双8厘米的高跟鞋,纪商却还是比她高了半个头。
“刚刚在看什么?”
“你写的书。”
从C城到渝北要四五个小时,一开始周时宁还认真肩负起副驾驶的职责,时不时和纪商说两句话,保证驾驶位上的人一直是清醒的。
到后来,她自己却先困了,昏昏欲睡时,她听身边的人念了一句。
“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为什么要在扉页上写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