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渝北,已然是黄昏将晚。
周时宁悠悠转醒,得知车马上要开进纪家家门,从包里掏出块粉饼,摁压着有些脱妆的位置,轻声埋怨纪商。
“你早点叫我呀。”
她语气是温软的,说是埋怨,却被听出了撒娇的意味。
“好,我错了。”
纪商认错认得积极,还伸手揉了一下她的头。
倒是更像一对情侣了。
车开的越近,周时宁就越紧张,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纪商就一个接着一个答。
两人这么说着话,车夜从繁华的市中心开到渝北远郊地区,转眼间到了纪家。
来到这以前,周时宁曾想象过纪家的府邸应是富丽堂皇的欧式建筑,却没想到亲眼见到的竟然是一座白墙青瓦的苏式庭院。
纪商从后座捞起西装外套,一边扣扣子一边解释。
“纪家祖上曾遭难,后北迁才得以生存下来,但因习惯使然,还是偏好南方的建筑多一点,只有我爸妈和一些家里的老人才会住这呢,不用紧张。”
说完试探性的碰了碰她的手,目光是询问的意思。
周时宁点点头,轻轻握住他的手。
苏式庭院多水景,院子里也尽是梅兰竹菊多寓意的植物,黄金竹,凤尾竹与大吴凤草高低错落。
路是深灰色花岗岩,边上有深灰色砾石,八角门上的匾额是《折矩》二字。
周时宁捏了下纪商的手,纪商微微侧头听她说话。
“我猜园中还有一处的匾额是《周规》”
纪商点点头,倒是有些惊讶于她能知道此中的典故。
《礼记·玉篇》曾写“周还中规,折还中矩。”
意为“往返有规,进退有矩”。
这是警示无论何时都要恪守法度准则。
走过横在水下锦鲤上的石桥,经过一处连廊,才是个双层小楼。
壁灯的光是暖的。
周时宁在踏进那门之前,深呼两口气,努力扬起了个标准的微笑,才跟着纪商进去。
沙发上的妇人听见动静抬眼,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自家儿子第一次带回家的女人。
面对这样的目光,周时宁的心里再没底,至少表面上是要维持的平静,乖乖的喊了声阿姨好。
纪母觉得她倒是坦然。
才站起身,拉她坐到自己身旁,纪商紧紧挨着她落坐,生怕离远了一点就被人欺负了去。
看到纪商的做法,纪母笑笑。
没见过他这样,护的这么紧,看来是真喜欢。
还没等说上几句话,就听见有人从楼上下来。
是纪商的父亲,纪时中。
“伯父好,我是周时宁。”
周时宁连忙站起来打招呼。
纪时中没跟她说话,坐在主位上,反而跟纪商开了口。
“之前让你跟许家那个女孩多了解了解,现在怎么样了?”
周时宁僵在了原地。
“我现在有女朋友。”纪商很平静的回答他。
纪时中略了周时宁几眼。
“我知道你是汝南周家的,你们周家是书香门第,在这之前我也了解了周小姐的工作,似乎无论是与纪家还是纪商都不太相配。”
其实周时宁脾气算是很好的,只不过前世总归是个公主,身上的傲气还是有的,更何况听别人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还没等纪商说话,周时宁就先开了口。
“我听闻纪家祖上遇难,幸得当时皇帝的胞妹派人护送北迁避难,当时好像还是周氏的天下。”
和亲前,她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将纪家为数不多的一些老弱妇孺隐姓埋名,送往渝北,她知道汝南最后的结局,她必须要保留纪氏一族最后的血脉。
她见纪时中默不作声,看着好像没把这话放心上。
“荼蘼花。”
她轻轻说出三个字。
纪时中是纪家曾经的掌权人,她不信他不知道。
果然听到这三个字,他面色变了变。
周时宁不动声色的漏出袖口绣的荼蘼花,终于纪时中的面色彻底变了。
“我们上楼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