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惊的病好得很慢,和母亲打电话的时候被察觉到了,正好快元旦了,她回家养了几天。
自从她上了大学以后,一个月就回三四趟家,倒也不是家里远,只是大学生活丰富,周末也和黎棠溪她们有约,她回家的次数就没有这么殷勤了。
“怎么就发烧了?也不打个电话给我,是不是在学校住的不舒服,要不然……”
“好了好了,妈妈,我就是不小心淋了点雨,没事的,我先上去睡觉了”
明惊打断了唐见轻的话,一口气把那碗鸡汤喝完就回了房间。
唐见轻一直都想给她在学校附近买套房,怕她受委屈,但明惊没觉得有什么委屈,宿舍环境不错,她一开始确实处处不适应,但也没什么。
最重要的是,学校很大,宿舍明显方便一些,她也不想搞特殊,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元旦当天
明惊躺在沙发上打开手机,落地窗外是雪白覆盖的花园,白茫茫的一片,雪越来越大了,她今天起得很早。
是宠物医院发来的,小黑在和医院的其他小猫在翻滚,精神状态早就恢复了,打起架来凶猛,态度也恶劣。
明惊有些无奈的接收着投诉,嘴角的笑意却愈发的深,许是知道她会看到这段视频,一直恶煞的小黑睁着金瞳看着镜头,她看出来了小黑有些委屈巴巴的。
这小家伙,不就是几天没去看它,就给她惹祸。
不过这几天她妈妈看得严,不让她乱跑,虽然她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了,但也架不住她的母亲“泪眼”汪汪的和父亲投诉。
但她今天必须要出门了,她和同学约好了今天要去采访孤寡老人的寒冬,也许可以为他们筹得一笔善款。
为了方便行动,她穿的很普通,款式简单的黑色保暖大衣,厚重的雪地靴,内搭也以保暖为主。
唐见轻见她要出去,也只能让司机送她,明惊推脱不掉,只能让司机开到不起眼的地方她提前下车。
只是下车时,还是被意外的看见了,李上赐捂着头咬牙切齿,好不容易出院了,他非得把周纵找出了,报了这仇。
低调的豪车却打断了他,那个车牌好像在哪见过?
从车上下来的人虽然裹得厚厚的,但那身材掩盖不住,虽然素着一张脸,可那五官明媚鲜活,一颦一动间,都勾着他的魂。
他可耻的咽了咽口水,偷偷拍下这一幕,发到了某个他辛苦攀上的群里。
也知道了不好不一般的身份,他家里的公司肯定是被周纵搞上了,他就是条疯狗,为了保住自己的富贵生活,也为了把他彻底踩死,爬上更好的地位,李上赐把复仇的想法挪了挪。
采访的地方几乎已经出了首京了,在很偏远的郊外,她们没想到在这样的花团锦簇,多姿多彩的首都还会又这样的地方,尽管提前做了预设,但现实往往比他们这群大学生要骨感得多。
同行的人有几个开始抱怨了起来,这里又偏又远,还鸟不拉屎,什么都没有,语气里显然带着些许后悔。
他们几个是硬要跟过来的,想混点成绩,也听说了明惊要来,还以为是去做做样子,没想到她们是认真的。
“你们如果不想去的话就先回去吧”
明惊直接点破了他们的扭捏,语气很冷淡,有些看不惯他们这种很勉强的样子,这只会给她们的采访加大困难。
在这贫困的地方,老人家生活是很艰难的,子女不在身边,或者没有子女,他们生活也许不好,但是想要采访他们的不体面,并且发布,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的。
他们都态度还这样嫌弃,怎么让人相信她们是来帮他们的。
况且她们新闻专业本来就是要跑来跑去,风吹日晒的,难道就因为他们是一流的学校就该高傲了?
几个男生脸上有点挂不住,明惊也没给他们好脸色,其他人也有些赞同明惊的话,一时间有些沉默了起来。
来都来了,而且明惊虽然没给他们好脸,但她好看啊,跟校花一起来采访,能吹好久,这么回去还不得被笑话,他们海口都夸出去了。
“你们就是来给我们村采访的学生吧?”
一道老实厚道的声音打破了这僵局,是这个村的村长,他们提前打了招呼,没想到会有人来迎接他们。
村长是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人,个子很高,近一米九,也许是因为常年种庄稼,皮肤黝黑健康,有些瘦,脸上却是醇厚喜悦。
他们这个村子偏远,没想到还能有人来采访,人家来帮他们,他当然要好好招待人家。
“是的,您是村长吧,您好”
明惊先回应了过来,主动和他握手,村子都手很粗糙,比明惊的宽厚了很多,手掌有厚厚的茧子。
事情就这么盖过去了,大家也在村长的带领和帮助下完成了采访。
ICU门口
周纵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从白天到黑夜,走廊的吹起了穿堂风,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一直在摩挲着手上一枚很老式的打火机,金属探测仪外壳早就掉色了,看不出来原本的模样。
他半垂着眼皮,双臂搭在膝上,上身前倾,一身黑衣极具压迫感,等的时间愈发的长,他的身上的气压越低。
像是在等待审判的一个恶徒,只是他眼底的氤氲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手术室外的灯终于灭了,他转了转僵硬的脖颈,眼里升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只是很快就灭了,随之替代的,是一抹就要压制不住的疯狂。
历经了好几个小时手术的医生朝他摇了摇头,以示哀悼。
周纵看起来冷静极了,僵硬的坐下长椅上,沉默了一会,才起身处理后事。
采访花了半天,村子里的老人家很热情,但他们得赶回市区谢邀了村长的挽留和招待。
他们返程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了,彼时刚下完一场大雪,路面有了积雪,车子开得不快,他们回到学校附近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明惊和大家道了别,没马上回宿舍,自己随意找了家饺子馆,她今天除了中午村长招待的那顿,就没怎么吃过东西了,肚子早就饿了。
饺子馆的老板刚准备关门,见明惊自己一个人,便重新起了锅。
一碗热乎乎的面食入肚,明惊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身上也暖乎乎的,疲惫一扫而空。
用完餐,已经十一点出头了,学校的门禁已经过了,明惊在犹豫要不要回家,只是她出门前母亲还唠叨让她注意休息,这么晚了,她身上也脏兮兮的,回去免不了一阵唠叨。
正在她犹豫要不要在附近的酒店凑合一下的时候,正好碰见了急匆匆的麦缃,看见她好像看见了救命稻草一样。
“鲸鲸,你能帮我去修复u盘的吗,我今晚就要用了,但是我现在要赶着去给义工活动那边叫材料,它十一点半就要关门了,但是我又和修U盘的人约好了”
麦缃今天有点倒霉,不仅睡过了头没能赶上他们一起去采访的车,还不小心U盘搞坏了,偏偏她今晚还要赶个方案出来,刚和一个靠谱的师兄约好,义工会那边说要急着用这份材料。
明惊见她这么着急,就应了下来,反正现在宿舍也关了。
修U盘的是一个师兄,离这里不是很远的地方租了个房子,平时会接点外快。
明惊按照麦缃给的地址找了过来,这边的楼房密集又破旧,没有电梯,还好她要去的楼层不高。
找到楼下的时候,明惊意外的发现这里离上次她在酒吧打车那晚的巷子不远,一股莫名的感觉涌了上来。
三楼有两家,明惊不知道哪扇门才是那个师兄的,这么晚了,万一吵到别人也不好,她掏出手机想问一下麦缃。
她站在两家中间,左边的门突然打开,两人只隔着一扇镂空掉漆的铁门对视。
周纵显然也没想到会看见她,脸上生冷,整个人有些肉眼可见的低沉。
“你是修U盘的人吗?”
明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问了出来这个问题,刚一开口她就后悔了,咬着红唇有些后悔。
他隐匿在黑暗里,身后没有开灯,黑黑的一片,强硬的五官也模糊不清,但明惊莫名的感觉也一股强烈的视线,说不清是什么,就是不太不舒服。
理智告诉她赶紧离开走,否则马上就会被吞得一干二净,可明惊却被自己可笑到了,他是人,也不是野兽,这房子一看就不隔音,她要是大喊大叫,能出什么事?
可周纵深不见底的黑眸让她有些不安,正准备遁逃,就被他叫住。
“进来吧”
他的声音又低又哑,打开那扇吱呀的铁门,刺耳的声音在这雪夜里格外响亮,周纵转身回了那一片黑暗中,融为一体,背影宽阔又结实。
刺眼的灯光亮起,明惊被刺得闭上了眼睛,在门口站了一会,才抬了抬脚做好准备进去。
当她踏入那一扇门后,此时的明惊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个刺头一样的男人在这个寒冷入骨的雪夜里,放进了一枝将人刺得鲜红又瑰丽的玫瑰进入他的领地里。
连天的雪日下已经开始结冰了,可周纵的心里在这晚从掉入冰窟,也在这晚开始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