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倒刺

    「要赢了!」

    比赛临近尾声时,双方打成了2:2平手。

    当白鹤的球员挥棍将冰球击到闻星的守区时,闻星的所有队员都认为此球会出界,胜负即将见分晓。

    他们忍不住地在心里暗暗欢呼,庆祝即将到来的胜利。

    但是下一秒,意外就发生了。

    ——冰球越过了他们的球门线,裁判立马吹哨暂停比赛。

    白鹤的那名球员在还未完全进区①就直接将球打到了闻星的守区,形成了死球②。

    对此判决,白鹤的教练向裁判提出质疑。

    于是,经过商议,裁判表示会把时间倒拨回十秒,两队的中锋重新在争球点争球。

    令人没想到的是,重新开始计时后,白鹤的中锋反应迅速,立刻挥棍争球,成功远射,而后两名边锋马上进区,为阻止闻星的队员控球作准备。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令人有些应接不暇。

    松下悠一是本场比赛的中锋,反应过来后迅速冲去己方守区阻拦。

    作为后卫的浅川泉也试图改变冰球运行的轨迹,不料与身后跑来的白鹤的右翼球员相撞,被绊倒在地,头盔也顺势掉落。

    而那名球员摔倒的同时,脚下的冰刀划破了寒冷的空气,如同刚刚出鞘的利刃,狠狠刺向了他的右眼。

    倒在冰面上的他瞳孔骤缩,连引以为傲的反应力也无法完全发挥。

    那冰刀的速度实在太快,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冰冷的、令人窒息的恐惧,只得来得及微微低头,勉强躲过那堪称致命的伤害。

    但是冰刀还是落在了他的额头上,冷冽的触感瞬间传递至他的神经末梢,疼痛如潮水般涌来,鲜血从额头流下,在顷刻间模糊了他的右眼。

    「泉——!」「部长——!」

    松下悠一听到猛烈的撞击声后赶忙回头,看到满脸血迹的浅川泉一下子着急得红了眼眶,其他队员们也乱了阵脚。

    而就是在这时,那颗冰球穿过闻星土崩瓦解的守区,破入了空荡荡的球门。

    尖锐的哨声响起,比赛定格在了3:2,白鹤学园获胜。

    闻星学园的队员们完全顾不上对比赛结果黯然神伤,纷纷丢下球棍,上前围住浅川泉。

    「泉,你还好吗?快拿医药箱!」

    「这个伤口看起来蛮深的,血也一直没止住,估计需要缝针。」

    「赶紧叫救护车!受了这么重的伤裁判居然没有立刻吹哨暂停比赛呼叫医护人员,到底是怎么回事?!」

    「实在抱歉,是我的失误才会让他摔倒的,我也来帮忙。」

    周围的声音渐渐变得遥远,浅川泉的脸庞早已因为疼痛失去了血色,撑在冰面上的手指僵硬而无力地伸展开来,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却又无力挽留。

    他在脑中不断复盘着刚才的比赛,微阖的眼睛猛地睁开。

    不对......比赛持续的时间,不对劲。

    倒计时的显示屏有问题!

    浅川泉打过这么多大大小小的比赛,每天也会自主训练,对于时间的流逝早已被训练得十分敏感,轻易地便察觉出计时有误,比实际过去的时间慢了几秒。

    他张了张嘴,血液的过度流失让他感觉天旋地转,只感受到自己被慢慢抬离冰面。

    他刚想对队员们说点什么,那个扶着他的人突然凑近他的耳边,声音温润,可说出的话却让他不寒而栗:「看来你察觉到了啊,真是低估你了,闻星冰球部的部长。」

    「为什么......要这么做?」

    浅川泉瞬间感到如坠冰窟,他狠狠地咬了口舌头,试图让自己保持冷静和清醒,瞳孔因为不可置信而微微颤动。

    「那就让你输得明白点吧。」白鹤学园的右翼看着他的反应,满意地勾了勾嘴角,眼里没有任何温度,「因为一山不容二虎,我不允许自己再次跌落神坛,所以只能把你踹下来。」

    他搀着浅川泉胳膊的那只手微微用力,疼得浅川泉一皱眉:「为了胜利,我可以不择手段。」

    「没错,计时器有问题,你的伤也是我蓄意而为,而裁判为什么对此视而不见,是因为他是我父亲。」

    他继续轻声耳语,如同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吐出来的气息绵长而冰凉,「你应该庆幸自己反应还算快,不然,你的右眼早就瞎了。」

    「你在对泉说些什么?赶快放手!」眼见浅川泉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松下悠一感到事态不对,瞳色瞬间冷了下去,立马出声制止,搀扶过浅川泉。

    那人假装无辜地耸耸肩:「只是赛后部长间的问候罢了。」

    他转过身,冲他们摆摆手,语气闲散又意有所指:「可惜啊,你们差点就能获胜了。」

    「可恶!这人怎么......」松下悠一攥紧拳头,咬牙切齿道,转头一看浅川泉半阖着眼,似乎是下一秒就要晕过去的样子,语气转而有些焦急,「泉,是不是感觉头晕?我扶你去坐一会,救护车马上就到了。」

    浅川泉没有说话,血和泪早已模糊了他的双眼。

    他看着另外一边白鹤学园庆祝胜利的情景,视线又触及到裁判远远看着他欲言又止的脸庞,眼神逐渐变得深邃而遥远,仿佛在凝视着另一个世界。

    那里冰封着他未完成的梦想。

    冰场一直是他心中的净土,到头来也渐渐被世俗的尘埃所侵蚀。

    他闭上双眼,沉沉陷入了黑暗中。

    ——————————————————————

    在医院缝完针后,浅川泉原本打算立刻回学校,却被松下悠一等人拦住。

    看着他们有些飘忽不定的眼神,他心下了然,于是遂了他们的意,又在家里休息了几天。

    他抱着膝盖坐在飘窗上,眼神有些晦暗不明。

    闻星学园这回输得那么狼狈,不用想也知道其他人是什么反应。

    他们不让他回学校,其实就是怕作为部长的自己受到流言蜚语的影响吧。

    但他还是拿出了手机,登上北海道的冰球赛事论坛,果然已经有人把这次比赛的情况公之于众了,各式各样的评论争先恐后地映入他的眼帘。

    「果然闻星学园上次夺冠只是运气好吧?白鹤学园那么厉害,怎么可能第二次被以前那么名不见经传的学校打败。」

    「我也感觉,而且闻星的那个部长,是叫浅川泉吧?也太弱了,一撞就被撞倒了,感觉对方也没使多大力啊,也不知道是怎么当上部长的。」

    「就是说,一般来说打冰球的不应该那么瘦吧?能有什么力气,看来这个部长当得有黑幕哦。」

    「有些人站着说话不腰疼,闻星学园走到今天这一步很不容易,而且看完整场比赛的人就知道浅川君的实力之深厚,还是未来可期的,祝早日康复。」

    「楼上是不是闻星冰球部的人啊,这么帮着你们部长说话?今后的胜利一定还是非白鹤学园莫属,闻星冰球部估计要没落喽。」

    ......

    冷嘲热讽的人数不胜数,他们有着强烈的优越感,以他人的不幸为乐,尤其是对于那些站在高处、一不小心踏空的人。

    对于他们仅此一次的失败,这些人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疯狂针对这一点来扮演心理施压者,言辞如同冰冷的剑刃,一次次切割着别人的自尊与自信,在他们的自我认知中投下了深深的阴影。

    他们见不得别人好,所以眼睛一瞬也不眨地盯着神坛上的人的一举一动,在他跌落之时鼓掌欢呼,试图踩着那人的身体往上爬,证明自己比他优秀。

    浅川泉默默按灭了手机,眼里的最后一丝火光也随之彻底熄灭。

    他踱出房门,慢慢走到客厅,看着满眼担忧的父母,他开口说了这几天下来的第一句话:「毕业之后,我想去东京念高中。」

    浅川泉的父母一愣,面面相觑后,母亲率先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问:「好啊,可是为什么呢?」

    浅川泉沉默一瞬,侧头望着窗外飘起的雪花,涩声道:「北海道,太冷了。」

    ——是刺到骨髓里的冷。

    浅川泉的父母鼻子有些发酸。

    或许繁华的东京,能够让他暂时埋葬这段笼罩在他心头、沉重得令人窒息的记忆吧。

    ——————————————————————

    思绪渐渐回笼,这段往事于他而言太过于残酷无情,明明正值春季,浅川泉却感觉自己的四肢有些冰凉。

    他甩了甩头,抬眼向前看去,不禁一怔。

    他竟然不知不觉间走到了网球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次来到网球场后,无论他心上泛起多少褶皱,都能够立刻被抚平。

    大概是那个人带来的些许改变吧。

    ——那个永不言败、狂放不羁的少年。

    浅川泉站在护栏网外,垂眸望向网球场,网球部的部员们已经开始热身了。

    今日的阳光格外灿烂,远远望去,那些身影缩聚成密密麻麻的圆点,看得不真切。

    阳光斑驳地透过树梢洒在他们身上,在光影交错间挥洒汗水的他们,蕴含无限生机,如烈火般炽热,让人心生向往。

    「如何?本大爷引领的网球部。」

    倏地,一道华丽的声线从身后传来,再次于他逐渐恢复平静的心中抛下了一粒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浅川泉的肩线显见地绷直了一瞬,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明了声音的主人是谁。

    而正是因为太过于清楚,才不敢置信,更加不敢转身触及他的视线。

    他一时忘却了前后辈间应有的礼仪,只是微不可见地颔首。

    那人见浅川泉没有应声,便迈开步子走向他,脚步不疾不徐,他清晰地听到那人脚踩草地时带起的轻微沙沙声,以及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

    鼻尖那股独属于迹部景吾身上的玫瑰香气愈发愈浓烈,昭示着他们之间逐渐缩短的距离。

    迹部景吾就这样一步步地走到了他身边,与他并肩站立,眼中也是与他相同的风景。

    「浅川泉,对吧。」迹部景吾侧过头看着浅川泉的侧脸,深邃的瞳孔幽幽地泛着波光,明明是疑问句,但却是非常肯定的语气,「曲棍球比赛和忍足一队的。」

    浅川泉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挺着僵直的脊背转身对上迹部景吾探究的目光,后知后觉地鞠了一躬,借此错开了视线,应道:「是的,迹部学长,失礼了,今天在球场上,真的感激不尽。」

    「本大爷都说了,小事而已。」迹部景吾看着他垂下的头顶,眼底的情绪有些微妙,转而移开了视线,继续望向网球场内。

    浅川泉缓缓直起身子,也跟随着迹部景吾的视线望去,突然意识到他准确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忍不住轻声发问:「迹部学长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忍足那家伙对你赞赏有加。」迹部景吾双手插兜,语气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暗藏深意,「想必你一定有着过人之处。」

    浅川泉摇了摇头,视线下移,凝神盯着地面,淡淡道:「学长们谬赞了,我自认平凡。」

    「是吗。」

    迹部景吾再次侧头,锐利的视线自上到下地扫视着他,仿佛他心中的所思所想都无所遁形,嘴上却又话锋一转,「本大爷回答了你的问题,现在该你回答了。」

    浅川泉一愣,思索片刻,反应过来后回答:「冰帝的网球部很厉害。」

    「那么,本大爷很好奇,」迹部景吾抚着眼角的泪痣,海蓝色的眼里情绪渐浓,翻腾起千层浪,「你曾经引领的冰球部又是什么样的?」

    浅川泉呼吸猛地一滞,他难以置信地侧眸,撞进了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眸中。

    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变得稀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扶着护栏网的手短暂地收紧了一下。

    迹部景吾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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