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医务室，白奕先把叶臻放在旁边的椅子上，然后接过王天乐递来的糖水，一点一点地喂给椅子上的人，等他不再发抖时才稍微和缓了神色。

    “你们回去吧，我在这就行。”

    王天乐点点头，“那就辛苦你了”，随后推着那两个人一起走了。

    校医有事需要出去一趟，整个医务室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白奕拉过一个椅子，坐在叶臻对面看着他慢慢喝完了一杯糖水。

    他拿过叶臻手中的杯子，又倒了一杯糖水给他。

    最初的惊慌褪去，心底的烦躁又悄悄地涌了上来。他看着叶臻仍有些苍白的脸，没好气地问道：“中午给你的面包没吃？”

    叶臻刚从晕眩中缓过来，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白奕刚刚问了自己一个问题，轻轻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吃？你中午就没吃，面包也没吃，你不知道下午有体育课？”他的情绪有些激动，音量不自然地提高了一些。

    话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一时嘴快将中午偷看的事抖了出来，怎么解释？

    好在叶臻耳鸣还未完全恢复，只能断断续续地听见一点，结合白奕现在的表情，他能猜到白奕心情不好，可能还有点生气。

    为什么要生气呢？

    是因为要留在这里照顾自己没能去打球吗？

    他想出声让白奕先走，但几次尝试均以失败告终。每次一发出声音就开始咳嗽，咳得昏天黑地的，还使得不知情的白奕帮他拍着背顺气。

    这是白奕第一次见到叶臻这么脆弱的一面。

    想开口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只能静静地看着自己。

    那双眼睛里还泛着泪光，是因为咳得太厉害了。

    他的眼尾也红，像是哭了一样。

    倒真像穆瑾说的小猫那样可怜。

    残存的理智突然发挥作用，把白奕脱缰的思维拽了回来。他尴尬地轻咳一声，低头避开与叶臻的对视，轻声说道：“对不起啊，刚刚说话有点冲，没想凶你的。你别生气。我不知道你有低血糖，不然……”

    “谢谢。”叶臻的声音还带着点沙哑，音量也不大，却立刻打断了白奕的道歉。

    白奕抬头想说“没什么不用谢”，猝不及防撞入了一双带笑的眼。

    叶臻的眼里似乎总是有着万年不化的寒冰，这一刻却全化成了流动的水。

    水是暖的，带着温度的，带着情绪的。

    那是一种小心翼翼的开心。

    白奕怔住了。他没见过这样的叶臻。

    有情绪的，有生气的，会对他笑的叶臻。

    他在笑。

    仅仅是这样一个表情，就在Alpha的心中放了一束烟花。

    绚烂的，美丽的，噼里啪啦的。

    他的心脏不停加速，仿佛要冲出胸膛。

    真是……要命了。

    Alpha的语言系统出了故障，说话结结巴巴的，一句“不用谢”费了半天劲才说完。

    对话结束，叶臻渐渐敛去了笑，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

    白奕还没从那勾魂摄魄的笑容里缓过神来，盯着叶臻的发顶发呆。

    一时间只剩下时钟的“哒哒”声和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时间在这样的沉默中被无限拉长，却并不难熬。甚至让人想要再保持这样的氛围久一点，再久一点，这样就能再和他单独呆一会，可以让乱跳的心恢复正常。

    但世事往往不如人意。

    校医推门进来，看叶臻恢复的差不多了，拿了一袋糖给他，让他们赶快回去上课。

    独处被迫停止。叶臻的神色恢复如常，白奕却是一幅提不起兴趣的样子。

    “老师，这里有Alpha易感期预防抑制剂吗？”白奕突然回头问了一句。

    “有。你要口服的还是注射的？”

    “有什么区别吗？”他易感期来得晚，初三毕业了才有第一次，至今也就那一次，还没那方面的经验。他上次易感期来势汹汹，根本没来得及预防，吃了几天药就过去了。

    “口服的吃了会困，注射的疼。”

    “注射的吧。”平常上课都犯困，这下再吃了药估计连叶臻都拦不住他的头与课桌来个亲密接触。

    “口服的。”一直等在旁边的叶臻突然开口，表情十分严肃。

    白奕：您怎么还没走？我拿口服的？我下午不上课了？

    校医一头雾水地打量了两个人，又问了一句：“选哪个？”

    “口服的。”万一真睡着了叶臻也可以帮自己补回来。

    校医转身去小隔间里拿药，没一会把一盒药放到白奕手上：“拿着，一粒就行。但是只能预防，延缓几天，要真到了易感期还是得用抑制剂。”

    “行，谢谢老师。”接过药盒，他转身揽住叶臻，往门外走。

    走了几步之后他才发现他揽着的是谁，身体瞬间绷紧。

    “怎么了？”叶臻感受到他一瞬间的僵硬，有些不解地问。

    “没什么。”话虽如此，他还是讪讪地收回了手，假装无所谓地问道：“你还回去上课吗？”

    叶臻低头看了一眼表，还有十分钟下课。

    “不了。”

    “哦。”语气听不出来什么情绪。

    他跟着叶臻一块往回走，每走几步叶臻就停下来了，疑惑地看着他。

    “来不及了，不想去。”

    放在之前，就算还有五分钟下课，他都要去摸一下球过个手瘾，这样的答案明显是在敷衍。不过叶臻也不想深究，点了点头后就继续往回走了。

    白奕站在原地看着叶臻逐渐远去的身影，长舒了一口气。

    要命，先是觉得叶臻孤独得让人心疼，然后又因为叶臻没等自己觉得委屈，刚刚看到他笑心脏又“咚咚”地跳个不停，这个情绪起伏变化也太诡异了。

    不会真是易感期到了吧，不然情绪变化这么大。

    算了，反正有药，最近几天吃一点，要是还这样的话再去问问校医怎么解决。

    想通之后白奕又恢复了往常那样，该学习就学习，该问问题就问问题，那天的反常也就成了往事，埋没在记忆里。

    他和叶臻也如他所愿地成了朋友。不用再像以前那样小心翼翼生怕惹到叶臻，有什么新鲜事也能互相分享，两个人的对话慢慢变得有来有回，这样的相处在一开始是白奕不敢想象的。

    他好像做到了透过现象看本质，窥见了叶臻藏在冷漠外表下的少年气。

    他也会开心，也会烦恼，会因为放假而扬嘴角，会因为难题而皱眉头。虽然这些他都不会表现得太多，但是与之前相比也算是漏出了一点，能让他感受到。

    这样的叶臻，对白奕有着致命的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