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白光。

    这是林小满恢复意识后的第一感受。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视线逐渐聚焦——天花板上的LED灯管排列成诡异的六边形图案，散发着不自然的冷光。

    她试图抬手遮挡光线，却发现手腕被某种柔软的束缚带固定在金属椅扶手上。环顾四周，这是一间纯白的房间，墙壁上没有任何窗户，只有一扇厚重的金属门。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甜腻药物的混合气味，让她舌根发麻。

    "醒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角落传来。林小满转头，看到顾晨站在阴影处，手里把玩着那支针管。他穿着白大褂，胸前别着"谢氏医疗首席研究员"的工牌，脸上带着她从未见过的冷漠表情。

    "顾晨...为什么？"林小满声音嘶哑，喉咙像是被砂纸摩擦过。

    顾晨走近几步，居高临下地俯视她："为什么？因为这是你存在的意义啊，小满。"他用针管轻拍她的脸颊，"从你出生起，就注定要成为谢先生最伟大的实验品。"

    林小满浑身发冷。那个从小保护她、逗她笑的邻家哥哥，此刻眼中只有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热。

    "谢承言在哪？"她强压恐惧问道。

    顾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关心你的'未婚夫'？放心，他很好——比你想象中要坚强得多。"他转身走向墙边的控制台，"不过现在，我们该进行下一阶段的测试了。"

    控制台上方突然亮起一块屏幕，分成四个画面。林小满瞪大眼睛——其中一个画面显示谢承言被锁在一间类似的房间里，双手被特制镣铐固定，额头上有干涸的血迹，但眼神依然锐利。

    "谢承言！"她不由自主地喊道，尽管知道他听不见。

    另外三个画面分别显示着苏家老宅、医院病房里的外公，以及...正在谢家老宅前下车的母亲苏绾。林小满的心揪紧了——母亲为什么会去谢家？

    "实时监控。"顾晨得意地说，"谢先生喜欢掌控全局。现在，让我们看看你的味觉天赋进化到什么程度了。"

    他按下控制台上的一个按钮，天花板上的灯管突然变换颜色，从白光转为诡异的蓝紫色。同时，墙壁上的小孔开始释放某种气体，带着淡淡的金属味。

    林小满下意识屏住呼吸，但顾晨捏住她的鼻子强迫她吸入。几秒钟后，一种奇异的感觉从舌尖蔓延至整个口腔——她突然能"尝"到空气中每一种成分的味道，而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强烈。

    氯化钠、葡萄糖、微量的硫化物...甚至还有墙壁涂料中的甲醛分子。这些味道在她脑海中自动转化为精确的化学式，仿佛她的大脑变成了一台精密的分析仪器。

    "反应良好。"顾晨观察着墙上的监测屏幕，"脑电波显示味觉中枢激活度达到87%，比上次提高了12个百分点。"

    "上次？"林小满艰难地问，舌头因为过载的感官刺激而发麻，"你们以前就对我做过这种实验？"

    顾晨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从你五岁起，每次'感冒'后喝的'特制糖浆'，每次'体检'时抽的'常规血样'...你以为都是巧合吗？"他俯身靠近，"我花了十五年时间监视你的成长，确保实验按计划进行。"

    林小满胃部一阵绞痛。那些童年记忆中的"关怀"，全是精心设计的骗局？

    "为什么是我？"她声音颤抖。

    "因为你是完美的基因组合。"顾晨走向控制台，调出一组DNA图谱，"苏绾的味觉天赋加上谢临川的创造力，再经过谢先生的基因编辑——你是第一个存活超过婴儿期的实验品。"

    实验品。这个词像刀一样刺进林小满心脏。

    屏幕突然切换，显示出一间豪华办公室。一个男人背对镜头坐在高背椅上，银灰色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谢先生，7号实验品已苏醒，状态良好。"顾晨恭敬地汇报。

    高背椅缓缓转过来，露出那张林小满在谢家老宅见过的脸——自称"谢临川"的男人。但现在她知道，这是谢临风，谢承言的养父，一切阴谋的幕后黑手。

    "林小姐。"谢临风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来，温和得令人毛骨悚然，"欢迎来到你真正的家。"

    林小满咬紧牙关："我不是你的实验品！我母亲马上就会——"

    "你母亲？"谢临风轻笑，"苏绾正在我办公室喝茶呢。她以为我是谢临川，来求我帮忙寻找失踪的女儿。"他转动左手上的翡翠戒指，"多么感人的重逢啊，时隔二十年。"

    林小满血液凝固。母亲落入谢临风的陷阱了！

    "放了她！"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束缚带纹丝不动，"你想要什么？"

    谢临风站起身，走到镜头前："很简单。完成你被创造出来的使命。"他按下桌上的某个按钮，林小满房间的墙壁突然变成透明状态，露出隔壁房间的景象——谢承言被固定在医疗床上，几台仪器连接着他的头部和脊柱。

    "谢承言体内的芯片需要升级。"谢临风解释道，"而升级程序必须由你的味觉神经信号激活。你们是互补的一对，就像钥匙和锁。"

    林小满看向谢承言。他似乎感应到她的目光，转过头来。尽管隔着玻璃，他们的视线依然紧紧相扣。谢承言嘴唇微动，无声地说了两个字："别怕。"

    "时间紧迫。"谢临风的声音打断他们的交流，"顾晨，准备第一阶段。"

    顾晨点头，从推车上拿起一支装有橙色液体的针管："这会暂时增强你的味觉敏感度，帮助我们校准信号。"

    针头刺入手臂的瞬间，林小满感到一股灼热从静脉蔓延至全身。她的感官爆炸般扩张——不仅能尝到空气中的分子，甚至能"看到"它们在空中漂浮的轨迹。墙壁、地板、天花板...整个房间在她眼中变成了由无数化学分子组成的立体网格。

    "天啊..."顾晨盯着监测屏幕，声音因兴奋而颤抖，"激活度突破95%！谢先生，我们从未达到过这个数值！"

    谢临风的脸出现在屏幕上，眼中闪烁着病态的狂热："完美！立即采集信号样本，准备传输到4号实验体！"

    4号实验体？林小满强忍眩晕看向谢承言。他正被几个穿白大褂的人围住，其中一人将电极贴在他的后颈处。

    "不！"她尖叫，"你们会害死他的！"

    谢临风大笑："恰恰相反，亲爱的。没有你的信号激活，他体内的芯片会逐渐衰竭，最终导致全身神经崩溃。"他露出残忍的微笑，"你以为他为什么能尝出你的料理？因为你们是彼此唯一的解药。"

    林小满脑中闪过谢承言描述过的痛苦——那些无法进食的日日夜夜，那些被味觉折磨的岁月。原来一切都是谢临风精心设计的囚笼。

    "开始传输！"顾晨下令。

    机器启动的嗡鸣声中，林小满感到一股奇异的力量从体内涌出，仿佛有电流从舌尖流向全身。隔壁房间，谢承言的身体猛地弓起，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

    "谢承言！"林小满心如刀绞。

    就在这时，她突然"尝"到了某种异常的味道——金属门锁处的润滑油分子，通风管道中的空气流动，甚至束缚带纤维的细微磨损。这些味道在她脑海中自动转化为精确的空间信息，就像一套全新的感官系统。

    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也许她能利用这种能力逃脱。

    林小满闭上眼睛，集中全部注意力在门锁的味道上。润滑油的主要成分是锂基，与空气中的水分子反应会生成微量氢氧化锂...而氢氧化锂能弱化束缚带的尼龙纤维结构。

    她伸出舌头，像蛇一样捕捉空气中的分子，引导它们向手腕处的束缚带聚集。这是一个荒谬的想法，但此刻她别无选择。

    "她在做什么？"顾晨警觉地问。

    林小满感到束缚带开始发热，纤维结构在化学作用下逐渐松弛。她猛地一挣，右手竟然挣脱了出来！

    "拦住她！"谢临风在屏幕中怒吼。

    顾晨扑过来，但林小满已经解开了左手束缚。她抓起椅子砸向控制台，火花四溅中，房间的灯光闪烁几下后熄灭了，只有应急灯发出微弱的红光。

    隔壁房间也陷入混乱。借着微弱的光线，林小满看到谢承言趁机挣脱了部分束缚，与医护人员搏斗起来。

    "警报！7号实验品失控！"顾晨对着通讯器大喊，"启动镇静协议！"

    林小满冲向金属门，但门锁需要指纹识别。她转身面对逼近的顾晨，突然注意到他白大褂口袋里露出的门禁卡。

    "你以为能逃出去？"顾晨冷笑，"整个楼层都是谢先生的人。"

    林小满没有回答。她集中精神，再次调动那种奇异的味觉能力。这一次，她"尝"到了顾晨口袋里的金属卡片——钛合金，表面镀有一层...

    顾晨突然捂住鼻子："什么味道？"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氨气味。林小满自己也没想到会有这种效果，但她抓住顾晨分神的瞬间，冲上前一把扯下他的门禁卡。

    "拦住她！"顾晨咳嗽着大喊。

    林小满刷卡开门，冲进走廊。两侧都是类似的实验室，但此刻她只有一个目标——找到谢承言。

    警报声刺耳地回荡着，几个穿制服的人从拐角处跑来。林小满闪进一条侧道，凭借味觉"看到"前方通风管道中的气流模式。那里一定有出口！

    她踢开一个通风口盖子，钻了进去。狭窄的金属管道内，她像盲人一样依靠味觉导航，避开分支和死路。管道尽头是一间设备间，透过格栅，她看到了谢承言！

    他正被两名警卫押送着穿过走廊，额头上的伤口再次流血，但眼神依然清醒锐利。林小满屏住呼吸，等待他们经过下方时，猛地踢开格栅跳了下去！

    "林小满？"谢承言震惊地抬头。

    她落在两名警卫中间，趁他们没反应过来，用手肘猛击一人腹部，同时用门禁卡划过另一人的手腕。警卫吃痛松手，谢承言立刻挣脱束缚，一个回旋踢放倒了第二名警卫。

    "走！"他抓住林小满的手腕，冲向走廊尽头。

    身后传来更多脚步声和喊叫声。谢承言带着她拐进一条标有"紧急出口"的通道，但楼梯口已经被两名持枪警卫封锁。

    "另一条路。"谢承言拉着她退回拐角。

    林小满突然拉住他："等等...我有个想法。"她闭上眼睛，再次调动那种超常的味觉能力，"我能'尝'到墙那边的空气流动...那里有个电梯井！"

    谢承言惊讶地看着她，但没有质疑。他找到墙上的检修面板，用力撬开，露出后面的电梯通道。

    "你先下去。"他帮林小满爬进通道，"抓紧缆绳，慢慢滑下去。"

    林小满抓住油腻的钢缆，开始向下滑。谢承言紧随其后，但刚进入通道，上方就传来警卫的喊声。

    "他们在这里！"

    一声枪响，子弹擦着谢承言的肩膀飞过，在金属壁上溅起火花。他闷哼一声，但没松手。

    "谢承言！"林小满惊恐地看着他肩膀渗出的鲜血。

    "继续往下！"他咬牙命令。

    两人艰难地向下移动，终于到达底层。谢承言踢开检修门，他们跌进一个地下停车场。不远处停着几辆车，其中一辆的钥匙还插在点火器上。

    "运气不错。"谢承言喘着气说，拉着林小满跑向那辆车。

    他们刚上车，停车场入口就冲进来几名警卫。谢承言发动引擎，猛踩油门，车子咆哮着冲向出口。子弹打在车身上发出可怕的声响，但奇迹般地，他们冲出了停车场，驶入外面的雨夜。

    "你受伤了..."林小满担忧地看着谢承言流血的肩膀。

    "不严重。"他紧握方向盘，指节发白，"我们必须先离开这里。"

    雨水拍打着车窗，模糊了外面的世界。林小满回头看向渐行渐远的谢氏医疗大楼，心脏仍在狂跳。他们逃出来了，但代价是什么？母亲还在谢临风手里，外公在医院不知安危，而她和谢承言现在成了逃犯。

    "你的能力..."谢承言突然开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林小满摇头："就在刚才，他们给我注射了那种药物后..."她突然想起什么，"谢临风说你是'4号实验体'，那是什么意思？"

    谢承言的表情阴沉下来："意思是前面还有三个实验品...都失败了。"他声音低沉，"我猜他们没能承受住芯片植入的痛苦。"

    林小满胃部一阵绞痛。谢临风到底害死了多少无辜的孩子？

    "我们必须找到我母亲和外公。"她坚定地说，"然后揭露谢临风的真面目。"

    谢承言点点头，但脸色越来越苍白。林小满这才注意到他肩膀的伤口流血不止，方向盘上已经沾满了血迹。

    "谢承言，你需要去医院！"

    "太危险..."他声音微弱，"谢临风会监控...所有医院..."

    车子开始不稳地摇晃。林小满果断地解开安全带："换我来开。告诉我方向。"

    谢承言勉强将车停在路边。换座位时，他几乎跌进她怀里，身体滚烫得吓人。

    "有个...安全屋..."他艰难地说出地址，"北区...老教堂后面..."

    林小满踩下油门，雨水在挡风玻璃上形成瀑布般的水帘。后视镜中，她似乎看到有车灯在远处闪烁——是追兵吗？

    谢承言的头靠在她肩上，呼吸越来越微弱。林小满一手握方向盘，一手紧握他的手，生怕他就这样消失。

    "坚持住，"她哽咽着说，"我们快到了。"

    谢承言的手指轻轻回握，微弱但坚定。在雨声和引擎的轰鸣中，他轻声说了什么，林小满几乎没听清：

    "我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失去你后...还要继续活在没有你的世界里..."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林小满心中某个紧锁的门。泪水模糊了视线，但她没有松开握着他的手，也没有减速。

    无论前方有什么，他们都将一起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