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空间报告

    “天使与魔鬼?”

    “嗯哼。”

    “梦境的力量?”

    “显然。”

    “我现在没在做梦?”

    对方用手里的烟盒把他砸回了魂。

    杰瑞米回过神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房间里黑漆漆的,只剩下窗外洒落朦胧亮光的路灯还能称得上是光源。霍克斜靠在那,把手里的烟蒂按进烟灰缸,脸一半暴露在路灯灯光下一半隐于黑暗,表情晦暗不明。

    这个侧面打光倒是颇为经典,杰瑞米清清嗓子,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把这个论断说了出来。

    “还有更经典的。”霍克说。

    他伸手摸出另一盒香烟来点上,一点橘红色光芒在升腾的烟雾中微弱地闪烁着。

    “为了这个破差事我可看了不少电影。”

    “现在这场景像是个R级片了。”杰瑞米抱怨道,“我还是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我也可以再来一遍,从你跟科林.法瑞尔在铁轨上打架那幕开始怎么样?”

    “不怎么样。还有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是这一部片子吗?”

    “我猜你记忆里的电影都可以吧......”霍克不确定地说,“《反恐特警组》我还是在你脑子里看的。”

    “宣发雇你写影评,你连张票钱都不肯掏。”杰瑞米也拿过烟盒点上一根,顺口吐槽。

    《反恐特警组》的发行公司索尼对该片寄予厚望,卖座的警匪片题材以及观众喜爱的豪华演员阵容,无论哪方面都是一剂票房强心针,为此索尼不惜在宣发上投入血本。但这跟连张免费电影票都没领到的小报影评人又有什么关系,霍克自然能省一笔是一笔。

    缺钱的影评人并不想搭理他,只是接着分析:“我记忆里和其他人记忆里的电影都能以这种形式呈现出来,所有物品的质感都是真实的。但是你记忆里的物品不同,它们一摸就知道是道具。所以我猜测,这个世界建立的基础是记忆中的主观感受。”

    “因为我参与了现场拍摄,所以以我记忆为蓝本的《反恐特警组》物品是虚假的?”杰瑞米思考了一下,“可狙击枪的子弹能击发出去,我印象里那可是发空包弹。”

    “那是我干的。你还记得魔鬼在形容能力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吗?‘你思维中的想法均能于此实现’,只要我想到了,我就能做到。”

    “哇哦,你不应该更自豪一点吗?这可是超能力啊兄弟。”

    “要不要跟我换?我现在生理和法理上可都是个死人。”

    “但你可以随便编个片子应付一下的吧?”杰瑞米问,“如果他们只是要你发行一部片子的话。”

    霍克不说话了。

    直到手里的烟烧到尽头,他才大梦初醒般扔掉烟蒂,伸手点上下一根,全然不顾房间里烟雾缭绕活像是火灾现场。

    “我曾经也是这么想的。”他说,“于是我搞了一部片子出来,什么都没有,就是我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坐了半个小时。”

    杰瑞米突然想起之前他搜索“N.A.Hawke”时看到的视频,当时他没想过是霍克本人拍的电影。视频里的男人靠墙坐在角落里,整部片子镜头都固定在他一个人身上。他低着头,看不太清脸,房间里字面意义上的什么都没有,在一片无声的寂静里,空荡荡的空间让人感觉压抑得可怕。

    从英格玛·伯格曼开始,意识流电影成为了现代电影领域一杆标新立异的大旗,《野草莓》之后,全世界范围内涌现出不少或公认或自称的意识流电影,基本上都晦涩难懂让人不明所以还以此为荣。但不管怎么说,一部电影再怎么抽象,基本的视听语言还是要有的,就此而论,霍克的这部作品还不如说是一段家庭录像。

    “我好像看过那个视频,在一个BBS上。”杰瑞米回忆道,“那还真是个......呃,先锋派作品。然后呢?结果是什么?”

    霍克翻了个白眼:“十分卖座,你信吗?”

    那是他的第一部作品,一部直接反映自己当时情绪状态的作品,那可不是什么积极愉快的正面情绪。他大可以拿些解构主义的屁话来敷衍杰瑞米,就像敷衍那些花钱雇他写好评的金主一样,“片中男子面无表情却并非茫然,似乎冷酷无情但又充满情感,流畅性剪辑体现了创作者的深意,长镜头的特写有着更加广义的关于世界与社会的暗示。”

    全是狗屁,他行走于地狱与人间的交界,居然还试图蒙骗魔鬼。

    事实是,霍克并不想拍这种东西,观众也并不想看。

    他从未期待过自己的死亡,可究其当时的生存状态,这似乎是必然的结局。不速之客的上门打破了微妙的平衡,他对在这个世界上苟延残喘确实没有什么兴趣,但这不代表他想下地狱。

    把手里还没有燃烧多少的香烟按进烟灰缸,影评人焦躁地揪着头发。

    “容我多问一句,”杰瑞米小心翼翼地问,“你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死的?”

    “酒精中毒吧,我猜。”

    “我是说,为什么会酒精中毒?”

    “很明显,一杯马提尼就够了,两杯就太多,三杯又不够。”

    比面对一个尖酸刻薄的人更麻烦的是面对一个尖酸刻薄的英国人,杰瑞米明智地选择闭嘴。两个人谁也没有继续交流的想法,一时间房间里满溢着静默和呛人的烟雾。

    最后还是杰瑞米先屈服了,酒他还能喝一点,烟是真的不常抽。他灭掉手里的烟,无奈地起身去开窗,转回来之后手上突然多出了一个白色小药瓶,外面什么标签也没有。

    “你说过你不磕。”他摇了摇瓶子,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我在窗台上找到了这个。”

    “你不会自己看?”霍克懒洋洋地答道。

    杰瑞米倒出来一片,就着路灯的微弱亮光努力辨别,圆形的小白药片上面分明刻着一个“V”。

    “.....万艾可?”他小声嘟囔。

    “你拿反了。”

    杰瑞米又仔细看了看,他捏着的地方还有个S,另一个字母也不是V,中间有一小横,是字母A,其他的药片大同小异却也不尽相同,这是一整瓶不同牌子的安眠药。

    联合使用镇静类药物,杰瑞米皱眉,就算他没有医学背景也很容易能够看出,这种行为风险很大。

    记得之前恶魔说的,霍克早先好像是个心理医生来着。

    他无力吐槽道:“你把标签撕了干嘛?”

    “因为这瓶安定的来源确实不合法,我以为这是个显而易见的结论。”

    在他面前的是一名已经被宣告死亡,续命只能靠给天使和恶魔打工拍电影,自己还没有一点拍摄经验的倒霉男人。更神奇的是,这个人直到现在还没有一点请求帮助的意思,连个好脸色都不肯给他。杰瑞米彻底认栽:“你到底想怎么办?”

    “再吃两片,接着做梦。”霍克利落地回答。

    “梦里就能找到机会上映?”

    “文艺院线多得是没人看得垃圾片子,总有地方能播。”

    “没有人脉你连影院经理的办公室都进不去。”杰瑞米给出一个不是方案的方案:“你得认识一下科林,这家伙除了演戏之外也跟不少制作公司关系不错,总会有解决办法。”

    “你没必要做到这个程度的。”

    路灯闪烁了两下,突然熄灭了,霍克整张脸都隐入黑暗,只剩下香烟的那点光芒还在闪动。

    “我不是从业者,没有任何经验,就算有超能力也不一定能搞出什么名堂。而且……”

    如果只是为了苟延残喘,他连做下去的动力都没有。

    “你猜怎么着?”杰瑞米把他的香烟夺下来,掐灭在烟灰缸里,“我乐意。”

    美好的一天从一次完美的沐浴开始,前提是你要有一个好热水器。

    租住一间廉价公寓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首当其冲的就是洗澡。调节热水器的把手比校正个托盘天平还困难,托盘天平至少还有个你需要的刻度,而热水器把手的一边是冷藏和冷冻,另一边则分为三分、五分、七分和全熟。

    霍克逼自己给头发打上泡沫,这样他才能鼓起勇气再次拧开热水器,他先是被冰冷的自来水冻得打了个激灵,接着又被突如其来的热水烫得一个箭步躲到了一边。等到他彻底料理好自己蔫答答的头发从浴室里出来,时间已经指向了上午九点。

    大橘在柜子顶上喵喵叫,霍克以为它饿了,正准备去给它找点东西吃,顺便也填一下自己的肚子,一个黑色不明物体突然从柜子顶上被它拨拉下来,以匀速直线运动啪叽摔在了地上。

    一只死老鼠。

    霍克彻底没胃口吃早饭了。

    他忍着恶心把老鼠尸体安葬进垃圾桶,现在只想再去洗个澡,就在这时,门又被敲响了。

    自从摊上这个破事后,这几个月他见过的陌生人比他活了这么多年接触的人都多。霍克顶着个毛巾去开门,门外果不其然站着杰瑞米,另一个就比较令人意外。

    “我告诉过你要提前打电话,而不是自由地在别人很可能没起床的时间带陌生人上门。”

    “得了吧,这都几点了。”杰瑞米把身边的人拽过来,“来认识一下真人。霍克,这是科林.法瑞尔,科林,这是诺曼.霍克。”

    “感谢您出色的介绍。”霍克不咸不淡地说。

    “这些客套就免了吧。”科林自来熟地打了个招呼,“我猜我这张脸还是挺容易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

    但霍克并不吃这一套:“我脸盲。”

    有些人会把科林.法瑞尔这位新晋小生与布拉德.皮特进行对比,认为他们不管是在长相还是戏路上都有一定相似之处,霍克对此则不敢苟同。他在某一篇影评中对科林作出了如下评价:科林.法瑞尔的五官带有某种神秘而危险的气质,即使因为爱尔兰裔的身份颇受警察角色的青睐,但他依旧能在正派身份的要求下演出几分玩世不恭和放浪形骸。这种气质能让反派更加性感,但从另一个角度看,演主角则略微不够“正派”。

    这就是为什么很多美丽或帅气的演员要拼命在荧幕上扮丑,有时候,长得太帅也不是什么好事。

    三分钟后,霍克发现自己大错特错,科林的放浪形骸不是因为他帅,而是因为他确实是个混球。

    “你不像个英格兰人。”科林说,“我以为雨伞架对于你们来说是标配。”

    这家伙手里拿着啤酒——自己去冰箱拿的,现在正歪在他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丝毫不在意自己的鞋在霍克的白色沙发罩上蹭出了一道灰色的痕迹。

    霍克缩在沙发另一头,努力远离爱尔兰人和他脏兮兮的运动鞋,并且第一次后悔为什么没多买两把椅子:“幸好我也不像个美国人,否则我就该拿枪指着你喊‘滚出我的房子’。”

    “换我可不会这么做,大好的机会在礼貌地敲门,你却让它滚出去。”一口气把啤酒灌下肚,科林好整以暇地把罐子拧成麻花,并以一个标准三分球投掷进垃圾桶,成功换来屋主的怒视,“你知道一个欧洲演员想在好莱坞混出名堂有多困难吗?”

    “我可没看见什么机会在礼貌地敲门,而且什么时候爱尔兰也算欧洲了?”

    “我们又没有光荣独立的爱好,当然算欧洲。”

    “辩论时间结束,先生们。”杰瑞米拿手里的咖啡勺敲敲杯子,“下次记得提醒我不要把英格兰人和爱尔兰人放在一个屋子里。”

    “除非其中有一个死人。”科林插嘴。

    然后他发现房间突然陷入了一股诡异而漫长的沉默,沙发另一头的裁定死亡人员咧嘴,露出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干嘛?我知道这个玩笑不好笑,我道歉还不行吗?”

    “说起来,科林你是不是还不清楚霍克的能力?”杰瑞米赶在科林再次发表什么暴论前努力圆场,“我来大概介绍一下......”

    “不用。”一个白色药瓶甩过来,正中科林法瑞尔的鼻梁,他怒气冲冲地看回去,黑色粗框眼镜后,霍克的浅棕色瞳孔闪过一道无机质的光芒。

    科林打了个寒战,理智地选择闭嘴。

    “把它吃了,自然就明白了。”

    “......我能先叫个救护车吗?”

    “我又没让你全吃。”前心理医生冷冷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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