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落百无聊赖地看着上方晃动的青色纱帐。
身下木制的床板吱呀作响,随着身上男人激烈的动作晃动着。
玉落皱了皱眉,今天这男的做的有些疼,但她能忍住。
自打五六岁被买进这花楼,到如今十八岁,十几年过去了,玉落早已学会了曲意奉承这些“恩客”,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亦或是一个笑,这些挑逗人心的绝活儿这楼中的每一个姑娘都会。“秋月春风等闲度”那些会几句酸词儿的文人事后会这样说。
玉落可不管他们,她只觉得这样的日子有些无聊。
她已经十八了,年纪不小了,妈妈已经打算将她让某位恩客给她赎身,卖个好价钱。
然后就要去后宅中度日。
这样的日子一眼就望得到头。
玉落忧郁得想叹口气。
那男的似是做完了,趴在她身上直喘气。他忽地瞧见玉落眼泪汪汪,粉面含春,不禁摸了摸她的脸。
那姑娘似猫儿一样,眷恋的蹭了蹭他的手。
他作为男性的征服感得到了强烈地满足,心下一冲动,又想到家中那个木头一样的女人。
“玉落,我把你带回家去,可好?”
玉落被一顶红轿子送进了一家高门大户的宅院。
她头上盖着红盖头,但还是悄悄地揣着几块点心吃着。
一路上敲敲打打,倒算是热闹。
自那天那男人说要让她进门,第二天就去找妈妈给她赎了身。
妈妈直笑得看不见眼睛,一看就是谈了个好价钱。
与她关系最好的几个姐姐妹妹凑了凑,给了她一个小红木盒子,装着几件首饰,说是嫁妆。
又给她说一般这种能到花楼中来的男人,家里的老婆都特别凶。
聊了一晚上,今早送她的时候还是哭湿了几个帕子。
玉落也有点想哭。
但她带了妆,哭了,就不美了。
想着,就到了一个大院子门口。
进了那宅子,倒是安静了下来。
宅院虽大,人却没几个。
下了轿子,身边的丫头引着她进了一个偏院,玉落在那院子中的小房子干坐着等到天黑,才等到人来。
玉落等得有些委屈,她想着一进门就可以看到新郎官等她,然后有那男人给自己许诺的三书六礼、八抬大轿什么的,但她现在等的肚子都饿了。
真讨厌。
那男人揭开盖头,匆匆与她喝了合卺酒,甜言蜜语说了一大堆,但都文绉绉的,听得玉落有些腻烦。
她都听过几百遍啦。
但面上还是装的一副小女儿情态,借的红烛的映衬,显得格外的娇俏可人。
然后玉落就与那男人倒在床上。
玉落心中有些瞧不起他,到头来,还不是做这事。
动作都急吼吼的。
唉,玉落在心中叹气,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玉落被送进来的第二天,天还蒙蒙亮就被几个脸上都是皱纹,面无表情的老嬷嬷从床上拉起来,给她兜头套了一件宽大却红艳艳的裙子,梳妆打扮好,将她送出那个小院子。
玉落只看到自己的门前立着一个矮矮的身影,提着一杆灯笼,却让人看不清他的脸,玉落上前了几步,有些急。
“姨娘,不可急躁。”
灯下的声音粗糙浑厚,玉落被吓了一跳。
走近了才能看清,等下的一张面孔绷得紧紧的,一副刻薄严肃的样子。
那人的五官平淡,让人记不住,却带出了一股威压,玉落感觉怪不舒服的。
“姨娘,请吧。”那个黑影打着灯,引着玉落往前走。
东方的天空显出一抹鱼肚白,可这束日光却盖不过西边黑沉沉的夜。玉落瞥了瞥小步快走在前面的黑影。
对方手上的灯笼散发出无精打采的光,玉落似乎都能闻到空气中散发出的霉味儿。
玉落撇了撇嘴,顺着两旁的灰墙往上望。
真高啊。
“姨娘,低头。”前面的黑影幽幽出声。
玉落身子一震,头好似被一股力往下压。
她低了头。
等到了太太的院子前,玉落被人教着,要在站在正院前前立规矩,但现在天还黑着,太太明显不会这个点起床。
玉落叹了口气,她早该想到的。
既然嫁了进来,就该做好被当家主母立下马威的准备。
玉落在院门口站了多久,她记不清了,就只能记着由黑变亮的天空,和自己越来越酸的双腿。
她站在阶下,盼望着阶上有一位衣着华丽的贵妇出现。
“吱呀————”
“太太来了,快行礼,姨娘。”黑影变成了一位老太太,催促着玉落。
“不必了,我向来厌烦这些。都进来,坐着讲话。” 一道有些冷的声音由阶上传来。
这声音令玉落心中疑惑,她本以为这家的太太会是一位泼辣的当家主母,心中的疑惑促使她将略微低着的头往上抬了,去望站在台子上的女子。
可对方逆着光,她看不清那女子的脸,便不住往前走了几步。
”姨娘,不可无礼。“那老太太又一次提醒她。
”可太太让我们去她房中坐,妈妈。“玉落打断了那老太太的话。
她一脚踏上青石筑的台阶,灰黑而厚重,而少女的声音婉转清亮,”而且,太太讨厌这些礼数,不是吗?“
玉落往前疾走几步,行至光中,而前面身段纤细的女子似是听到了她的话,身形顿了顿,接着转过头,看着玉落。
”你倒是胆大,敢反驳张嬷嬷。”
眼前的女子身着一身勾勒得当的淡色旗袍,旗袍上印着莲花暗纹,裙摆被碾了一道银边,手上握着一串佛珠,用绀色绳穿了,坠着一块成色上好的青玉。
这位太太,一双丹凤眼,可眼尾微微下垂,一双眼的艳色被通身的佛性度化成普度众生的怜悯。一双手就算握上账本也如捧读经书般。
玉落望着在阳光中立着的苏长空,有些愣,摇了摇头。
苏长空看她这样呆,唇角微微勾起,有些凌厉的五官被软化下来。
玉落身后的嬷嬷见玉落呆呆地愣在原地,推了推她,催着她往阶上走。
踏上了台阶,日出下的人被镀了一层金光,照进了阶上少女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