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店定在了一家位置不远的披萨店。

    本以为茉尔弗这位商业巨鳄就算不找非预约不得入内的私房菜馆，也得是最低消费上千的豪华餐厅，没想到虫族版“大众点评”上不仅显示人均两百，且好评颇多。

    赫兰默默将该店加入自己心底的虫族世界备忘录，打算根据食物味道进一步确定是否划为日常进食处。

    昨晚睡前她清点了原主所有财产，和她预想的差不多，原主尽管无不良嗜好不曾一掷千金，但到底是前十八年没被苛待过不知缺钱为何滋味的大家小姐，手里几乎什么也没攒下。直到“残废”之后，没了往日一张卡随便刷的得意时光，这才后知后觉地开始攒钱，但五年来也只存下几十万，真要创业，这钱投进去连水声都听不到。

    还是需要找到靠谱的投资人，赫兰捏捏眉心。银行经理给出的建议里，投资机构大多青睐拥有完备团队或独家专利的创业者，对于两手空空只有idea的赫兰，对方建议从身边亲朋好友中寻找个人投资人。

    个人投资人……赫兰在脑海中将原主的父母划去，在亲姐姐安妮的名字上停留片刻，而后滑到了茉尔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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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份菠萝芝士瀑布，一份番茄奶酪意面，一份甘蓝沙拉，阿兰要喝什么饮品？”

    茉尔弗把菜单转个90度，对面的赫兰侧过身来看，一缕碎发从耳边垂下来，又被她飞快捞上去，而后指尖一点：

    “柠檬香露。”

    “两杯柠檬香露。”

    把菜单递给服务生，茉尔弗托着下巴，肆无忌惮地盯着坐回去的赫兰，对方却好似浑不在意，四下打量这家小小的披萨店，巡视一圈后才收回目光。

    “店里装潢很漂亮。”

    茉尔弗顺着她的视线望出去，没说自己也是头一次造访——早就对这家店有所耳闻，CBD附近有名的情侣打卡圣地，只是她一直没想过这种网红店和自己能有什么关系，直到一个小时前，赫兰问她想吃什么。

    这家店的名字鬼使神差地在脑海里浮现，而后脱口而出。茉尔弗有一瞬间想用婚约之类的玩笑话略作解释，避免对方真以为这是一次有预谋的dating，不料对方面不改色地点头应允。

    像是从没想过把这顿饭和约会挂钩。

    茉尔弗又感到一丝郁闷。

    索性柠檬香露上得很快，没给茉尔弗情绪发酵的机会。她用放在一旁的方巾把被冰出水汽的杯壁擦干，将其中一杯推给赫兰，对方也很有礼貌地道谢，低头轻嗅，而后抬头，眼睛亮亮地冲她认真道：“好香啊。”

    一杯三十几块的饮料能有什么特别的味道，她也学着赫兰的样子低头嗅了嗅，鼻尖闻到的仍是简单的柠檬香气，但或许是对方刻意强调的缘故，茉尔弗头一次如此认真地感受食物，而不是把它们当做吃饭谈天的背景。

    “确实很香。”

    茉尔弗缓缓吸着玻璃杯里的液体，盯着低头搅动杯子的赫兰。暖色调的灯光给眼前人笼上一层薄薄的光晕，茉尔弗用视线沿着光晕的边缘摹画，划过赫兰的发梢、肩膀、手臂，而后回到脸上，颊边细小的绒毛，一粒小痣，投下一小片阴影的睫毛……

    睫毛扇动，茉尔弗对上一双微微泛着暗红色的瞳仁。

    “披萨、意面、沙拉，您的餐上齐了。沙拉需要帮您拌匀吗？”

    “好的，谢谢。”

    注视被打断，茉尔弗无来由地一阵轻松，却又因这种松了口气的情绪心情复杂。盯着服务生把沙拉搅拌均匀，又帮赫兰和自己各呈了一份，她才再次望向对面，打算说点什么，把刚才突如其来的心悸翻篇。

    “海伦娜小姐……”“梅尔波梅尼家……”

    “你先。”“你先。”

    两次异口同声后，茉尔弗先笑了起来，“叫我茉尔弗就好，还是阿兰不满我的名字，有什么新的爱称要取给我。”

    “茉尔弗。”对面即答。

    茉尔弗笑着点头，对赫兰的从善如流深感满意。

    “茉尔弗，”对面深吸口气，“在这样美好的环境，这样美物的食物前展开长篇大论是不礼貌的，但我仍然忍不住想要和您聊聊关于未来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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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知道您对于未来家庭的期待。直白点说，您希望我们各自担当怎样的角色？”赫兰控制自己不要被虫族食物令人垂涎的香气吸引，打算在大快朵颐之前先把此后的聊天话题引上正轨。

    “角色？你是说谁来负责生育谁来负责养家吗？”茉尔弗也收敛了刚才戏谑的神情，似乎颇为认真地思索起来。

    赫兰叉了一块羽衣甘蓝放进嘴里，不知是虫族植物比人类世界长得更好还是她这具身体感知力更加敏锐亦或二者兼有，总之即使是往日再平常不过的甘蓝，进嘴也有着颇为美妙的口感，赫兰边吃边计划以后也来这家店吃饭，刚才她还看到了，这家店起码还有好几种沙拉！

    “我好像从来没有想过我们的分工，一方面，几天之前，我还不确定阿兰是否真的愿意嫁给我。”对面的茉尔弗笑着摇摇头，似乎想缓解一下突然严肃的气氛，“另一方面，主流社会中一方主外一方主内的角色分配并不那么吸引我。”

    赫兰卷了一叉子面条，点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两个方面，说到底仍是同一件事。构建家庭是两个人的事情，如果今天坐在这里的是梅尔波梅尼家的傀儡，家庭也就不复存在。而如果是打算掌握自己命运的赫兰?梅尔波梅尼，相信她也不喜欢做一个只会照顾孩子、花园和宴会的贵妇吧。”

    赫兰把那口面条咽下去，用方巾抹了抹嘴角，“我倒是对内外分明的分工没什么意见，当然，最好我是主外的那一方。”

    茉尔弗笑起来，片刻后赫兰也笑着取了块厚底披萨。

    “看来双方在某些方面达成了共识，”茉尔弗帮她把拉丝的芝士剪断，“大家都是第一次结婚，即使是被安排好的婚姻，我也希望双方都多少有些参与度，起码把所有角色都尝试一番再做选择也不迟。”

    “同意。”

    披萨芝士浓郁，又有着菠萝酸甜的清香，赫兰忍着吞掉舌头的冲动，慢慢享受着味蕾爆炸的快乐，自觉连看向茉尔弗的眼神都温柔了许多，但还是没忘此番谈话的目的。

    “那么，您应该乐见您的妻子拥有一份产业咯！”

    “房地产吗？我可以考虑帮你从其他股东那里买进一些股份……”

    “如果只是挂个名头领空饷，应该算不上角色体验吧。我无意插手您的产业，我有我想做的事情。”

    茉尔弗几乎没怎么吃，不是在帮她吃就是啜饮那杯果汁，现在更是托了下巴，一副仔细聆听的面孔。赫兰心头极短暂地闪过一丝歉意——自己似乎都没让对方正经吃口饭，但很快，向未来投资人自荐的欲望飞速压过了歉疚，她把路上打好的腹稿：香精潜在的广阔市场、香精生产的技术开发、香精后续的升级应用……一一和盘托出，但保留了前中后变调香及复合抑制剂等进一步开发的部分，仅仅给出了一个“以香入药”的含混方向。

    她一时半会不打算公开那个抑制剂的计划，这并非出于“防人之心”——就算讲给人听，赫兰也自信没有自己的指导，虫族目前的想象力应该无法完成——而是来源于一种从小形成的“价值意识”，只有有用才能被选择，被坚定地选择，她要永远保证自己有着无法被取代的价值。

    赫兰看着茉尔弗的神情从略微惊讶到陷入沉思，自知对方无法很快接受，这也在她意料之中。

    “我回去写份具体的商业计划书给你，需要多少人、钱、场地，我都会写清楚。”目的达到了，她对她的称呼也不自觉地从“您”变成了“你”。

    “……好。”茉尔弗投过来的眼神复杂，赫兰看了下盘子里被自己嚯嚯了一多半的食物，“要不再点点什么？你还没吃呢。”

    “不用。”茉尔弗连啜饮果汁的动作都停了，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赫兰递给茉尔弗一大块饱盛芝士的披萨，“没关系，请人吃饭的钱我还是有的，不用贷款。”

    茉尔弗终于被这话逗笑，接过披萨时手都是抖的，好不容易咽下一口，终于缓过来。

    “我刚才真有一瞬间感觉饱了。”

    “嗯？”赫兰没听懂，停下专心给意面裹酱汁的手，看向茉尔弗。

    “感觉被人塞了一张大饼。”

    赫兰一愣，而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画饼就画饼，能融到钱的就是好饼！但没等她收敛起这点不由自主外溢的笑容，对方突然伸过手来，赫兰只觉唇边飞快掠过一抹轻柔的触感，而后便看见收回手的茉尔弗舔了舔指尖。

    “不错，饼挺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