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很吵闹，今天非比寻常的吵闹。
覃樾用衣服蒙着头昏昏欲睡，昨天学习的太晚，导致今天格外没精神。
外面越来越吵，女人尖利的叫骂声不绝于耳，覃樾不得不坐起来，问身后的陈琢：“外面怎么了？”
陈琢眼神往外看去，没说话。
覃樾眼尖，看见了被堵在教室门口的霍隽，他撑着桌子站起来，朝他走去。
出来才发现，走廊围满了人，只空出一小块地方留给中间的几人。
穿着华贵、画着精致妆容的女人，对面的女生穿着校服，扎着双马尾，低垂着头。老师站在中间，面容复杂，语气温和的调解两人。
覃樾杵了杵霍隽。
“这是谁呀？”
“涂佳佳，和她妈妈。”
女人穿着恨天高，嘴里却尽是些污言秽语。
覃樾皱眉，霍隽察觉，便说：“不想听先进屋吧？”
“我怎么生了你，你怎么不去死啊？”
询问声和叫骂声交叠在一起，覃樾有一瞬间的晃神。
他愣愣地问：“什么？”
涂佳佳冲着她妈绝望大喊：“你根本就没教过我！”
“你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这句话如同雷电，劈中了她。
一时无言，而后换来尖叫。
涂佳佳说：“你不是不想要女儿吗？那我死好了。”
......
覃樾退后一步，肩膀撞到霍隽，霍隽下意识地搂住他，低头看见他惨白的脸。
“没事吧？”
走廊挤满了人，寂静了两秒，随即炸开锅一般轰然散开。
老师立刻趴头去看，慌张的打电话报警，随即又拨打了120。冲进来的校长拽住了旁边的老师，吩咐：“快！把学生集中到教室，别把剩下的学生吓到了。”
“这冷老师，把她先扶进教室....还有这家长，快！也一起扶进去。”
“报警了吗？120打了吗？”
“快快快！”
校长冷静吩咐，所有的老师也赶回班级安抚自己的学生。
幸好八班的教室是在二楼，120到的时候，对校长说：“伤者还有意识....家长呢？跟着一起去。”
“......”
蒋翎跑进来，腿脚踉跄，差点摔在陈琢身上。
没一会儿就有老师进来维持场面，覃樾还处在震惊中没回过神，被霍隽揽着肩强硬地带回座位。
身后的陈琢握住了蒋翎还在抖的手，低声安慰，“没事，别怕。”
由不得蒋翎不怕，他亲眼看着涂佳佳跳下去的。那张脸上毫无惧色，眼珠都是暗淡的灰，似乎已无生的意念，她只想去死。
“她怎么有勇气的？”蒋翎头几乎垂在桌上，用气音问。
陈琢靠的他极近，听见了他这句问话。
他无法回答。
手掌覆在他的后脑处，温热的掌心暖着蒋翎冰凉的脖子。
班级里即使有老师坐镇，依旧窃窃不断。
覃樾从那些断断续续的交谈中拼凑出一些事情的轮廓。
他绞着手指暗暗的咬着唇，不知道为什么，眼底红了一片。
涂佳佳是私生女。她的妈妈知三当三，为了钱勾搭自己的上司，最后生下了涂佳佳。然而男人总是不满的，享受了一切后就一脚把人踢开，毫无愧疚的转身回了家庭。
她妈恨这个男人吃完抹嘴就不要她了，她恨，恨自己生的是个女儿留不住男人。
对涂佳佳是非打即骂，什么肮脏的、下流的话语都可以吐在自己的女儿身上。
原配也有个女儿，也在这所学校。
知道涂佳佳就是小三的女儿，气得要命。
联合其他人对涂佳佳霸凌，甚至还传播谣言，说她在外玩的很花。
涂佳佳无力反抗，因为反抗会换来无尽的挨打和无数的霸凌。这些谣言都被原封不动的传到她妈的耳朵里，找到学校，指责自己怎么教出这样的女儿。
涂佳佳本就刚被压在厕所羞辱了一番，此时又听见自己的妈妈这样骂自己，一时精神恍惚，忽然没了活着的兴致。
她应了妈妈的要求，她选择去死。
怎么还能从她妈的眼睛里看见恐慌呢？
假的吧。
——
涂佳佳死了。
都没有撑到医院。车开到半路时，她醒了一会儿，看见了刚刚那个狰狞着骂自己放荡的女人此刻却红着眼眶掉泪。
涂佳佳笑着说：“哭什么？妈妈。不是如你所愿吗？”
“不要，佳佳。”
“是妈妈错了，妈妈不该说那样的话。”
涂佳佳伸出手，露出自己的手腕。
那里带着一款旧的发毛的红绳手链，她说：“妈妈，这是你送我的礼物，还记得吗？”
“我不想活了。”
“我不想再当小三的女儿了。”
“我不想再被人欺负了。”
“佳佳！！”
医生大喊让开，立刻展开抢救。
“嘀——”
扬起的手臂软软的从女人的指尖处滑下。
她没能握住女儿的手。
最后短短的三句话，是涂佳佳留给这个荒唐的世间的最后的发言。
救护车厢内一片寂静，最后医生抬起手。
“病人经抢救无效死亡，确定死亡时间是2024年10月17日下午16时43分。”
“请节哀！”
沉默过后，救护车内发出一声尖锐的悲鸣，随即是嚎啕痛哭。
才十七岁的姑娘，就这样离开了。
结果传回来的时侯，所有人都沉默了。
班级里出现低低的啜泣，老师也哀叹一声。
覃樾转头对霍隽说：“我见过涂佳佳被霸凌。”
霍隽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上个学期。在厕所....应该是期末校庆的时候，她被人关在厕所里，我见没人，就进去帮她把门打开了。”
说到这，覃樾有些尴尬，“她浑身都湿透了，我问她怎么回事，她也不说。”
“我这个人不好多管闲事，我就没再问了。”
霍隽轻轻咬着‘多管闲事’四个字，眼睛看着覃樾。
覃樾：“......”
“你知道是谁欺负她吗？”霍隽轻声问。
“那个叫许澈安的，你知道吗？”覃樾想了想说。
霍隽摇头。
“我回头问问桃桃，她认识的人多。”
“桃桃是谁？”
霍隽：“......”
“我妹。”
覃樾：“哦。”
身后的陈琢突然伸出手插在两人中间，霍隽和覃樾同时看向他，挑眉。
“我认识许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