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躲着莱拉。
我以接下来几个星期要为魔药论文收集数据为由逃避了我与她一周三次的共同午餐时间。以及由于我清晰地记得她这个学年的课表,我能够刻意避开她可能出现的地点。
甚至课后的魁地奇训练,除却以队长身份向她提出技术上的改进建议,我不再同往常一样在休息时间支开吵嚷着围绕在身边的队友,然后从观众席的某个座位上取来水杯递给她。
“雷尔,有个问题我想问你很久了,训练完你不累吗?挥挥魔杖拿来水杯不是更容易?”
于是某次训练结束,当队友们一手拎起扫帚,一手拽起观众席上的水杯,再次簇拥起我往斯莱特林休息室走时,我没有由来地回想起三年级初,莱拉将我递来的水一饮而尽后,略带迟疑地问出了这个自她第一天加入魁地奇校队起,滞后了近乎整个学年的问题。
“或许我要让你的好奇心失望了,莱拉。没有什么特殊原因,只是——我忘了。”
汗水从额间滑落之时,我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用手背或是袍子的袖口拭去,而是抽出魔杖给自己用了一个清理咒。
一切结束后,我重新抬起头,说道。
“看来你的修行还不够。”莱拉似乎很高兴能抓住我的失误,不知是因剧烈运动还是因些许水渍未干而看起来微微泛红的唇角随即上扬。
“你知道的,布莱克家族的隐藏家训是,得到魔杖后能用魔法做的事情尽量用魔法去做,这样才不至于让那些年长者想起麻瓜。”
她随手摇晃着空无一物的水杯,在九月温热的秋风中稍稍歪过头,如柳絮般轻盈蓬松的发丝便不再拂过她的眼睑。
我的视野随她偏转了十五度,现下出现在正前方的,是墨绿色蝴蝶结发带的一角——与她高高束起的头发一同飘扬,连接起天与地,又一起被吹散。
“修行这方面——彼此,莱拉。”我挑眉,短暂地用舌尖抵住上颚,轻飘飘地说。
那是初冬时分,莱拉加入魁地奇校队的第一天。在一众红与黄中,球场外的枝头反常地保留着些许斯莱特林式的深绿。
她学着我的样子给自己用了一个清理咒,一时间泡沫纷飞,无数细小、盛有彩虹一隅的白沫自她的头顶升入天际。
她疑惑地呆立在原地,我则重新对她施展了一个清理咒,随后说,普通的清理咒是行不通的,不要把教授的话抛在脑后哦,莱拉——能用于生物的清理咒是我耗费去年一整年才改良完成的。
一时间,莱拉的脸红过了她仍红得有些苍白的唇,她苦恼地抓抓头发:“你是说我给自己用清理咒的事?总觉得有点丢人——说真的,雷尔,我下次应该偷偷给你用一道一忘皆空,希望你不会抵抗。”
“抵抗这种事,不到那时候也不会知道。不过我会好好期待的。”我不露痕迹地往左挪了挪,挡住了队友们娱乐性地学着麻瓜的橄榄球抛接鬼飞球时,偶然投来的一瞥——按照她总想在别人面前保持完美的性格,她大概不想被人看见脸红的模样。
“以及,如果没记错的话,你只用七个月就改良完成了清理咒,比我快整整五个月。”
莱拉不自在地咳了一声,随后清了清嗓子才开口:“还是有区别的,我想你只是在做课余研究,到不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该说是好胜心太强吗,当时听见你说不告诉我咒语以后,我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研究上了,连每个月猫头鹰送来的《巫师故事集》都顾不上看。明明你这么好说话,我只要再坚持问一次,你一定会教我的。”
“好说话?”我没想到她会用这样的词形容我,愣了愣,甚至没来得及调侃,对于几天前才扬言要在我毕业后取代我成为斯莱特林魁地奇校队队长的她而言,若是乖乖低头就不像她了。
“对啊,暑假的时候,你不是替我找来了月光草吗?所以我就在想,如果我说想要一棵活着的咬人甘蓝,你说不定也会带到我面前。”
不知是不是错觉,看到我转瞬即逝的迷茫神情后,莱拉的表情就像是发现了有趣事物,却为了故作成熟而竭力掩饰的,那种别扭的、刚迈入青少年门槛的孩子——虽说她和我确实正处在这样的年纪。
至于月光草的事,仅是因为她在信中和我提到,平日里用以治疗病情的魔药快喝完了,她想再熬制一些时却发现家里缺了一味月光草,而对角巷魔药店的店主告诉她,月光草不巧已卖完,下一批会在三天后送到店里。
“不过没关系啦,一天不喝药而已,我的身体早就好到可以打魁地奇了,只是爸爸妈妈放心不下罢了。”
末尾之处,句号深重地晕染开。连结前后两段话的,是掌侧蹭过未干墨痕的纹理。
仿佛一张铺陈的蛛网。
还是长满突起倒刺,难以挣脱的那种。
“如果他们担心的是‘莱拉’就好了。”
“雷尔,你说,真的会有人看见‘布莱克’之下的我们吗?”
“我并不是说布莱克之名不好,也无意否认你的信仰——我同样以布莱克与星辰之名为荣。我只是想得到一个答案,会不会……太贪心?”
房内的窗没有开,街边麻瓜的摇滚依旧穿透缝隙涌进来,携着盛夏无孔不入,近乎自由的热浪,以及爆发式的自我袒露与竭力存活的印记。
内心略微触动之余,我凝视信纸上的最后三句话良久,最终猛地站起来,将躺于桌面的羊皮纸仔细叠好,抬脚走下楼。
这一次出门,我没有用飞路粉,也没有惊动二楼的母亲。我目不斜视地走过麻瓜少年与他们震动的音响,每条路转角处的鲜艳涂鸦以从未有过的清晰姿态和我重逢。
对角巷魔药店的店主先生说,若是我今天一定要月光草,就只能去他位于埃塞克斯郡的家乡亲自采集。现下是月光草和白鲜收获季,他的家人正在收集最后一批晚白鲜,暂且抽不出时间收割才成熟的第一批月光草。
道过谢后,我留下十枚金加隆,转头乘上了从国王十字车站发往埃塞克斯郡的最近一班列车,又赶在天黑前敲开了莱拉家的门。
这座远离市中心的独栋洋房独立于半英里外的麻瓜街区,与一栋废弃的住宅近乎相连,据说是西格纳斯舅舅多年前搬离祖宅之时搜寻多日才找到的,能够距离麻瓜最远的住处。
来开门的是深深蹙起眉头的西格纳斯舅舅,他只将门开了一条缝隙,整个人近乎隐匿在昏暗的房子里:“我说了我们不会订你的牛奶,永远不会。滚回你该去的地方,肮脏的麻瓜。”
释放完怒气,他才终于看清门外站的是我:“雷尔?我很抱歉,我以为你是那群像臭虫一样整天往别人家钻的恼人麻瓜。你应该能理解吧,近些年来喜欢推销的麻瓜越来越多了,连这里都落不得清净。”
与此同时,他骤然敞开房门,露出如常的、抹过发胶的短发,平整无暇的白衬衫,还有由嫌恶到琢磨不清的平静表情。
我仍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我非常理解,西格纳斯舅舅,请让我代妈妈向您问好——说起来,莱拉在家吗?我想把这些月光草交给她。”
“噢,她当然在家——以及,也代我向沃尔布加问好。”西格纳斯舅舅打了个响指,那只被莱拉提及过多次的家养小精灵拉拉随即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他没有看这只虔诚地弓起背鞠躬的小精灵,缓声吩咐她去叫莱拉下楼,接着下移目光:“你们准备做魔药实验吗?三株月光草会不会多了些,我相信你们到最多第二次就能成功。”
“不,我来给她送熬制治疗魔药的材料。”
“这样啊……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她的药里有这味药材。一直以来都是拉拉在替她熬药,后来似乎是她自己。”西格纳斯舅舅耸耸肩,语气随意。像是尘土回落沙漠,淡淡的,激不起丝毫回响。
“德鲁埃拉说她今晚回来后打算亲自下厨,你就留下来享用晚餐,怎么样?”
得到我的肯定答复后,他随着背后愈加清晰的脚步声略微牵起唇角:“接下来就把时间让给你们年轻人吧,一会儿见,雷尔。”
与格里莫广场12号入口处每次只能挤进一个人的长廊不同,此刻站在门口的我一眼便能望见屋内的一切陈设,包括顶着几缕翘起头发的莱拉踩着最后一节台阶与他擦肩而过的一瞬。
——没有人回头。
“雷尔,下午好。”她从靠近门的位置探出身,如常地在喊我名字时将口腔勾勒成圆,露出一对尖尖的虎牙。
我曾在习惯了她漫无目的地叫我“雷尔”而非“雷古勒斯”后问过她,为什么用这样不符合英式发音习惯的腔调叫我的名字,却不会这样喊纳西莎、安多米达、贝拉,或是西里斯。
她说,因为狮子座的主星很漂亮啊。
可名为“雷尔”的昵称和“狮子座主星”没有必然的联系——我不解于她的跳脱,一度认为她在糊弄我。
“莱拉,下午好。我得到了几株月光草,希望没有太晚。”
1974盛夏的伦敦不算炎热,也许是被晒了大半天的缘故,我只觉得背后发烫。几簇刘海沾了汗水,没有了原有的弧度,实在算不上仪表良好。
我正考虑腾出手给自己用一道清洁咒,莱拉先动了,她将小半截身子从门后挪出来,挥挥魔杖,然后自信又笃定地说:“清理一新。”
她手腕处绕着的铃铛随之响起来,微风浮起她纯白的棉纱袖,像是吹起一朵朵初开的昙花,又仿若煽动翅膀。
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她的咒语,清凉却温暖。
也许是研制方式不同,我的清理咒从不会留下长久绵延的温热。
她满意地收起魔杖,往口袋里随手一揣,露出大半截:“所以呢,雷尔?你是怎么找到月光草的?我才不相信魔药店忽然进货,或者朋友莫名其妙赶在今天送你这类说辞哦。”
我本就不打算隐瞒,也自认并不是那种奉献自我却不留名之人,于是坦率道:“我去了与伦敦相邻的埃塞克斯郡——也就是店主先生的家乡。”
那里有被划得四四方方,又略显棱角的原野,从半山腰蔓延到群山之巅,白鲜、月光草,还有许多正在等秋的草药此消彼长。
但比起局限在一格内的草药,更多的是沿途的无尽夏。它们翻腾于炽热的白昼,瞬息万变,如同周身无论如何都追赶不上的时间。
然而几只同时有着黄白黑三种毛色的猫穿梭其间,将仿若无尽的盛夏钻出一个个小口。
莱拉很快就被我的描述吸引了注意,她若有所思地用拳头抵住下巴,随后兴奋道:“有机会的话,雷尔,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于是我说:“嗯。”
明明我们几乎离不开伦敦和霍格沃茨,即使在英格兰也囹圄受困。
我已经能想象回家后母亲对我的厉声质问,以及在得到我如实或是晦暗不明的回答后,
分裂般地说,我就知道雷尔是个听话的孩子,下次出门前记得告诉我一声,只要不和肮脏的麻瓜混在一起,妈妈都会支持你。
我克制住想要皱眉的冲动,开始平和地逐一回答或反馈莱拉信中的内容。
“至于最后——”
风将门吹得吱呀作响,我顿住了。
莱拉伸长手臂,有些慌乱地在我唇边比出“嘘”我手势。
不知是故意想让我立即噤声还是没控制好距离,有那么一瞬,指尖蹭过我的下唇,带来不属于夏日的温度。
我再一次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她的手——真的很凉。
“差点忘记你还站在外面了,和我回房间吧!等回到房间,我再听你说。”莱拉猝然卸去手上的力气,也不再保持单脚向后悬空的前倾姿势,转而在转身的同时不松不紧地圈住我的大半截手腕。
来自我的阴影随即攀上她的裙摆,像是一瞬的龟裂。与之同样皓白的发带又活泼地飘起来。
似乎,我所见过的,来自纯血家族的女孩从不会这样。她们永远迈着不急不缓的步伐,发带永远服帖地贴在发间,即使是如今日渐疯狂的贝拉。
甚至不羁如艾伦的姐姐阿瑞拉,也会在舞会上用蝴蝶结盘起头发,亦或是在魁地奇比赛前抽去发带。
经过二楼紧闭的主卧时,莱拉下意识地望过去,接着回头看了看我,大概是和刚才一样,担心我继续那个话题而被西格纳斯舅舅听到。
我曾以为她是害怕被责罚。
后来才隐约感知到,无论我的答案如何,她只是不想我因触碰这个问题而产生被惩戒的可能性——因为布莱克之名永远纯粹、不容置疑。
她在保护我。
我亦步亦趋地踩着莱拉的影子,直到顶层她的房间。时间没入夕阳,窗前夕阳融入我们,我们短暂地成为了房中两片悬停的火烧云。
我缓缓复述起她落在信纸最后的问题。
“‘会有人看见布莱克之下的我们吗?‘”
“这个问题,说实话我还没有答案。”
“就我而言,我是为布莱克活的。
日夜噬咬我食指的蛊虫途径缺口与血管寄生心脏,不断叠加、漫溢,仅向荣光折腰。
我坚信当黑色蛊虫包裹全身,加上夜中缀有星辰的幕布,即能造就纯粹的布莱克。
“但——我们是家人,我们在学校的时光还有很多年。我可以试着看见你,看见莱拉和贝拉、安多米达或是纳西莎的不同之处,在布莱克之外。”
或许是我无意间的话语过于居高临下,将她放在了低位者的位置,莱拉并没有应声,只是抬眸笑道:“没事的,雷尔,我想清楚了。莱拉、布莱克,我无法舍弃任何一个。这是……我的荣幸。”
她半倚在窗台,睫毛被浮光映得金灿灿,自头到半身的轮廓亦然。
低垂于夜幕前的黄昏仿佛画框间璀璨的不死鸟尾羽,将向下的破败住宅与她的笑靥定格此刻,未灭,更未重生。
同时,余光撇见了她床头挂着的布莱克家徽。
由于我们双双安静下来,桌角的留声机开始置身事外地咏唱命运:
天空之下的溺亡,在海水重生。
终于寻得,赤裸而纯白的灵魂。
伴生的星,
愿你,在我坠落、浸透、沉没以前
——映照我。
我会予你同等的光芒,与回音。
1974年的魁地奇球场上,莱拉说,因为我曾给她带来月光草,所以她几乎可以笃信,只要她提出诉求,即使是任性,我也会在衡量过后答应,或是给出最优解。
我没有出声反驳。
我们长于近乎相同的环境,她就像童年里没有西里斯的,对身不由己处境更为无力的我。
正因我和西里斯的裂痕不断凌迟着我,我才能说出我理解她,理解安多米达离开后她的痛苦——暂且不提莱拉上学前除了家养小精灵拉拉,或许只有安多米达愿意每天陪她说说话,比起我,她甚至不清楚如今她所爱的姐姐究竟在哪里、过得是否幸福。
所以我想成为之于她,就像西里斯之于幼时我的存在,不,要比这更长久。
我会做得比他好。
似乎这样就能弥补她和我所失去,却不愿放下信仰与自尊去找回的东西。
是她先多次试探性地踮起脚走近我,剖析出自己的过去与孤独。只要我能成为她信任的兄长,我想,她就绝对、绝对不会弃我而去。
我想要的是——永不磨灭的羁绊。
然而1978年的春冬之交,我意识到,这般说辞竟骗过了自己多年。
至少在她向我请教清理咒后,我以逗弄的心情说出,我不教你,并垂目等待她对此作出反应时,我就已经是雷古勒斯——与她平视的朋友,而非兄长。
我矛盾,又渴望,像海上盘旋,却偶尔不甘平静,用翅膀划破水面,掀起残缺浪花的海鸥。
她想要朋友,我便像兄长般以言语引导她去交朋友,调侃伊万斯和阿瑞拉对她的某些邀约。可我从未告诉过她,对他人给予学业帮助只会营造一段转瞬即逝的感激。她得试着鼓起勇气回应别人,而不是小跑向教室门口的我,仿佛得到了可以阻断对话的借口。
以及,我不想承认却无法否认,一直以来她身边只有伊万斯和阿瑞拉,这让我……很安心。
即使不同级,我很清楚伊万斯的好人缘,因此她无法将过多的时间花在莱拉身上;阿瑞拉则比她年长三岁,她或许只是觉得逗莱拉这样的小女生有意思,毕竟艾伦从不会做出她所希望的反应。
我喜欢莱拉说“布莱克永远纯粹”时的嗓音,喜欢她做出温和有礼的模样,却在我面前不掩锋芒与天赋。
我喜欢她在别人面前维持完美,却会向我吐露心声,时而撑着脸皱眉,对我说,她的魔法史没救了。
我喜欢她的目光为我停留的三秒,明亮得仿若被月光搅动的蛇鳞,无论相隔多少人。分给伊万斯和阿瑞拉的则是两秒。
为什么不用魔法取来水杯呢?答案很明显了。
我的人生是苏格兰的雨季,一成不变,时而于凯恩戈姆山巅凝结成冰。人们只会感叹说又下雨了、又下雪了,而不会注意到雨里夹杂的是潮湿还是雪的雏型。
她会用不设防的目光注视我,我——也未习惯逃离纯血社交场合基调下虚伪的深渊。
于是她歪头笑起来,摊开潮湿的掌心说,看,雷尔,苏格兰下冰雹了。
我便甘愿放弃深入脊髓的本能——好吧,是无意识,但这更可怕,我不愿以此为解释。
从冰雪消融到又一年黄水仙长,我仍面对着此生最难懂的命题,它同时名为亲情、和爱情。
我不像西里斯,会认为相近血脉的结合是罪孽的。
在雨天,被同一片海域环绕的英格兰、苏格兰与爱尔兰的雾气会跨越海里相逢,半交缠,半屹立。
唯有相近,才能纯粹地相融。
只是,我能做什么呢?难道告诉母亲,让我与莱拉订下婚约?然后重蹈覆辙,走上沃尔布加和奥赖恩的路?
开什么玩笑,雷古勒斯。你知道她有多憎恨联姻。她所谋划的两条路,进入魔法部或是臣服于黑魔王,皆是对既有命运的反抗。
她将我视作最值得信任的家人,我又怎能僭越。
我必须继续当她的兄长——仅是兄长,一如既往。
烦躁再度攀升,我稍作用力,踢起脚边的石子。
石子咕噜噜地滚起来,在前方匆匆走过的格兰芬多不远处停下来,没入草丛。
这并不符合布莱克的礼节。
现在的我——简直荒谬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