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我想......是的。和人看向他，眼角微眯，但稍微上扬的唇线，显而易见。
和人看到了向彼的手心，冒出了一个个鲜红印子，这都是向彼自己捏的，他很紧绷，他恐慌和人的应对，他终于释然。
骤然间，向彼突然搂住和人，关节分明的手指，紧紧纂着和人身上柔顺的衣物。和人下意识地愣在凝固的时空里，他不知道未来对他意味着什么，但他觉得一个人愿意将自己，信任地托付给对方，这需要很大的勇气吧！
“但我们不能给其他人看到了。”
“那当然！”
“而且，在外面我们就当作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他们不会想到这方面的。”
“你说真的？”
自那以后，我又去了一次核桃屋，而那一天却没有看到他，修长儒雅的身影。那里的一个后厨厨子，见我是和人的老熟人，就告诉我了他们老板的住址，很庆幸。
我沿着手机导航的路线，旁观者似的，在探寻着那具体精确的位置。此时的和人住在一片河岸上的住宅区，这儿的房子高矮错落，许多大概是自己建的，还留有精巧的天台，种植着自由生长的绿色。
走到一处细巷门口，我看到了那辆熟悉的自行车，只是我眼花，没有看到那辆小货车，也许是店里要用吧。我按响了门铃，我想象着那个熟悉的面孔浮现。
和人这天穿着一身白色衬衫，修身洁白，随后再招待我之后，又套了一件黑色宽松连帽外套。他将养的那只Haru鸟介绍给我，那只鸟并非我想象中的纯绿，它还有几片引以自豪的红橙色羽毛。我问他，为什么会想养鸟。和人跟我说，他自认为是一种补偿心理，他觉得鸟是一种带有神性的动物，就像是受到上天眷顾，所以他很羡慕，也很喜欢看。
当他说出羡慕的时候，我突然有些心凉。我顿时觉得眼前这个人的身影，是失落的，但又是有希冀的。我寻思，那个总是带着笑容迎人的和人，都在羡慕的时候，他脆弱的时候，是我们没看到的。
他给我和他自己煮了冒热气、清香的热茶，我们端着茶杯，蹲坐在天台的盆栽前，往前遥看，就是那片宁静的河岸。
向彼如同往常那样，用小石子朝和人家的窗子，扔掷。那时，他们刚大考完，如同任何一个恬静的清晨，但空气格外潮湿。和人推着一辆自行车出来，不动声色。
“没被发现吧”
“不会的”和人浅笑道。
和人握着车柄，向彼在后方扶着他，他们沿着山脚下的盘旋的乡间小路，平缓驶去。向彼撑着一张地图“我们先去到新福客运站，然后把车锁在那里，接着我们再搭一辆县城巴士，走向新潟中心！目标是新潟中心！”
和人仰天笑了几声“你可别弄错。”
“不会的，我昨晚可是认真看过的。”
他们在路途中，却意外地遇到了熟识的几个邻家婆婆，没想到她们这么一大早就来县城赶集。和人觉得他们的行迹，务必不能被她们看到，要是被父母知道了，那一切就都完了。
随即，他们便立马调头，找另外的道路。后来和人连自行车也顾不上了，就搁在了一处巷角，撒手跟着向彼跑。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明明都快要人生结束了，却还这么激动。
向彼见一辆拉着苹果的小货车，俩人连忙拦住，趔趄爬上了后边的车厢上，车子很快发动，继续行驶。绕着蜿蜒的弯曲道路，和人向彼面面相觑，随后张望着远去的记忆。
很幸运的是，司机将他们安放在了新潟市中心的城市广场上，这种快速闪过的城市灯光，陌生、疏离，让和人觉得很舒适。他觉得不熟悉的环境，更能给他带来安全感，因为它们总是隐藏着许多待发现的惊喜。
即使如此，后来才知道，他们的行踪还是被发现了，有人将这事告诉给了和人的父母。据说，和人的父亲怒气难遏，他对妻子说，他生气不是因为他们跑到了市里，而是没有提前征求他的意见。
和人的父母十分焦急，但眼看也没有任何办法，后来索性联系上了向彼的父母。向彼的父母一听，连忙赶去道歉，觉得是自己家的孩子带头，平时就特别有个性，怎么劝说也不听。
也许那一次出走，的确如那花盆，由底部蔓延扩展的裂痕。和人的亲弟快步跑到房间，轰的一声就拉上了门，关上了对面那个吵闹的世界。碟碗摔碎的声音，尖锐地在耳边折磨人，还有时不时的重击碰撞声，震了一下亲弟，他徒手摸了一把眼泪，“你们真的很烦！”随之而来的是怒斥回应。
和人坐在窗边，握着笔，斟酌笔墨，灯光透过他那平和的神情，忽明忽暗。他抿住嘴角，一副深思的模样。他想了很多东西，他有很多很多事情想要倾述，他很想把他和向彼的关系，向父母解释得清清楚楚，理直气壮。但他不能，真的不能。他觉得这样，自己就是与神意相悖。他不能，也不肯，伤害他们脆弱敏感的心灵，他觉得愧疚。
他敲响向彼家的门，向彼见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但今天是更坦然的和人。紧接着，向彼就发现了蹊跷，他见到那清晰显眼的伤口，在和人头上，他很慌张。你父亲做的？和人笑得摇摇头，没事的。
向彼同学，那个，你把我们的事说了？
没有，怎么可能？你说了？
我也没有，但我们总不能一辈子不说不是吗？
和人嗯了一声，这是一个声调向上的语气，十分俏皮。
我觉得待以后成熟一些，一切都安定下来，再说，我觉得，他们应该会乐意接受的。和人不紧不慢道。
以后是什么时候？向彼揪了一根路边的狗尾巴草，停住。
是你成为一级运动员的时候。和人扭过头，笑意浮现。
你倒是帮我想好了！向彼上前抱住和人，和人被对方逗得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