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我们都渴望牵住那，很宝贵，值得感激的日子，不让它溜去。尽管我只是一个旁观者，但我曾经也参与在其中，这对我来说很有意义。当我踏出门店，夜深人静的街道，混乱的记忆充斥在我头脑中，饱和、无法消化。我看到和人提着一个黑色单肩包，戴着帽子，悄然走了出来，一个人。一阵心酸，汹涌而来。这一次的见面，加深了我想要讲述这些事情，他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快乐、坚强。

    当我看到和人独自钻进了那辆小货车，慢慢驶去，我想到了记忆里，“叮铃，叮铃！”和人披着一件灰色风衣，在城镇商铺前疾行而过，自行车让他更轻盈了。

    我捡起一颗奇形怪状的石子，拿给向彼看，并嘘一声示意他要安静，千万不能被发现了。我朝他家二楼的一扇窗子掷去，清脆的响声正中，一张熟悉、自信的面孔赫然出现。

    和人在出门前，看到亲弟在门口瞅着他。他无奈摇摇头，探口气，并将亲弟牵了过来，耐心解释着，一切都指望你了，哥哥今天真的不能被爸妈发现，我不想他们不高兴、心情不好。

    亲弟拽了一下和人的衣裳，他跟和人说，那你要给我带好玩的。和人许诺，随后就悄然跑了出来，他的笑容总是袒露在面容前。

    是的，自从那时候开始，向彼渐渐走进了和人的生活。在深夜的大排档吃烤串，他看到和人在那里反复摆弄肉串，是那么精练。而他总是记得和人将烤好的肉，递给他，始终不停的。他觉得这种感觉真的很好，每当他抬眼望去时，与和人的视线冲撞时，他总会保持一种憧憬的神情。

    大家喝得都有些模糊，和人跟他讲，其实他十分困惑，对父母、对未来、对自己都有很多的思考。他父母希望能够继承家里的农田，因为他是长子，他父亲是一个纯正庄严的男人，将崇高的希望寄托在他一人身上。但很多时候事情都不是如人所愿的，和人并不想再现这样的生活，他希望自己要是再勇敢、大胆一点就好了，探索出一条与众不同的生活方式。但始终要背叛、打击父母，让他觉得很愧疚。

    向彼却说，有时候你需要表达出来，也许他们会理解你。但之后之后的向彼却觉得自己很天真，因为表达本身就很难成为可能。

    和人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照看那个吵闹的机灵鬼，挂在阳台的笼子里，一只青绿色的鸟，正为主人的回来欢呼雀跃。时间是23：00，他利索地去洗了个澡，在喷涌的花洒前，他闭着眼，将他与向彼第一次肢体接触，到他落泪隐忍，再到背叛父母动身到城市，都快速过了一遍。他望着跳动的时间，他注视着Haru（和人养的鸟）跟他说，我今天见到了老朋友，真的是不可思议呢！就在不久前，他回了家，重拾起旧日的执念，他觉得他已经做到了，去正视这一切。尽管父亲仍没能走出来，不再是原来那个父亲了，他们就像鱼缸里外两种不同的流动时间，被玻璃阻隔着。

    回到学校，和人有些意外，他俩没有成为再无联系的陌生人。还没等他收拾好功课作业簿，向彼就如约般站在门口，等着他。和人问他，你不用体能训练吗？平时看你特别辛苦呢？

    向彼顿道，啊，没事，我回去再练也行。

    这样不好吧！这样，我跟你一去田径场，和人好奇地看着向彼。

    不耽误你吗？

    没问题的。

    “那你跟我一起练好了，就这样说定了！”向彼紧握住和人，拉着他往田径场奔去。“诶，你真的是住在田径场诶！”

    什么？

    我说你好认真。和人打量着对方，好似对方头上有什么污迹。

    向彼咬紧牙关抵着和人的腰肢，他俩在一个引体向上杆前，做着助推动作。和人却先放声笑了起来，他对向彼说，你别，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痒。

    “怎么会呢，你身体真敏感呢！”

    和人觉察到对方话里有夹带其他方面，甚至有些羞辱。他又说，我前面都做出了15个了，真的不行了，快放我下来。

    是啊，你也知道，做了15个引体向上才觉得痒。

    顿时，和人面色显红。

    和人同学滑雪那么出色，而且身上也有肌肉，其实很好练的。

    和人紧紧抿着唇，挥尽力气，做着下一个。

    向彼慢慢托着他，和人对他来说也不算重，对他来说是那么柔和。

    又一次面对斜阳，向彼带他到操场的观众席前，也许是余晖的缘故，和人微眯着眼，他两手抵在后方，目光从远方稀落的人影，慢慢移到向彼身上。向彼是体育生，肌肤早已刻印上桐深色，雄健气魄的身姿，总是会不经意间扰乱他的心扉。和人觉得自己和向彼真是两个不一样的人呢，与众不同这个词，是他很喜欢的词，他觉得是用来形容那些英雄主角的。

    “和人？”

    “嗯？”和人侧头瞥去。

    “你觉得......我们，是什么样的关系？”向彼手心都浸满了冷汗。

    “很好的朋友吧？对我来说......肯定是一个很别样、很特殊的存在呢。”

    “和人你是在说真心话吗？”

    “这里又没有其他人，为什么这么问？”和人目视着他，嘴角微咧。

    “因为，我有些很坦诚的话，想要跟你说，你不必给我回应......我不勉强。”向彼顿了顿。向彼对他说，我觉得我好像......有一种很难说出口的喜欢，我说话可能比较直接。

    和人同学你曾经跟我说，不知道如何跟父母袒露，是的，我当时自以为地以为表达总是那么顺利，但其实不是的，真的很难。跟你相处久了，你身上的细致、冷静，也在慢慢影响着我。对不起，如果你觉得难堪了，请无视我。

    顷刻，和人微微抿了一下嘴，然后带着笑意道，向彼同学，没事，我还要感谢你。你真的很会表达......

    和人又顿道，我想了一下，自从遇到你的那天，你就像那日辉一样照亮了我，我真的......很开心。但如果因为这件事，你觉得因为我拒绝你，而以此结束，这是我无法接受的。

    你的喜欢是像班里男女生之间那种吗？和人平静地注视他。

    “是的！”

    “我想，你的喜欢，就是来自我们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感性，我觉得它很纯粹，也同样很宝贵，但大家总是贬低它的意义，重视理性、忽视感性，但我选择感性，就像我不愿意继承家业，过着同样的生活一样。”

    “所以......你接受了我吗？”向彼紧紧地望着和人。

    他看到对方眼里轻微闪过的坚韧、紧张、犹豫，还有更多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