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认

    开学第一天,大讲堂又开始响彻独属于校长的激情演讲,江皎无聊地打几个哈欠,眼下染着一层淡淡的青黑。

    假期总是过得比平时快,尽管对江皎来说,上学与假期干的事都差不多,但窝在暖呼呼的家中,显然比冷冰冰的教室更有吸引力。

    轮到学生代表讲话,她竖起耳朵听,半晌,才发现那人不是秦殊。

    眼神落至前方不远处。

    细碎的黑发披落在他的后脑勺,与脖颈处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肩背如松柏笔直,在一堆东倒西歪的男生中鹤立鸡群。

    他似乎是发现了她的视线,头开始向后转。

    江皎慌张避开,几秒后,意识到自己不必这么做,才又转了回去,旋转的弧度缓慢而胆怯。

    当发现他只是侧头与旁边的男生说话时,江皎双眼暗灭。

    大堂的光正好洒落于他的脸,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微弯的眸星光点点,他人缘很好,站到哪都有人笑着与他打招呼。

    一向对外貌不怎么留意的江皎,眼中也不由得闪过怔愣,他站在那,周围的事物都模糊,唯他一人散着圣洁的光晕,宛若抱花的天使降临,温柔纯洁。

    “干嘛呢你!”

    孟儒青的身影从眼中匆匆闪过,江皎呆了一秒,才跟上前。

    与之前的情况略有不同,这次被纸团疯狂攻击的人,多了好几个。

    江皎还没反应过来,站在两方中间震惊地发呆,直到一个纸团堪堪擦过她的鼻尖,会泽鸟才意识到把她拽入队伍中。

    她攻击迅猛,两条胳膊抡得无比之快,飞出残影。而孟儒青还要恶劣几分,不知从哪捡来了石子,混着纸团扔出去。

    眼见有老师过来要阻止,江皎正打算提醒他俩,却不料,会泽鸟突然怒吼一声,长发留下一道坚决的黑影,忽地就冲上去对着夏凉几人一阵拳打脚踢。

    她身高一米七往上,在女生体格中算大,有一些男生也不如她,似乎还受了什么高人指点,一拳一拳很是干脆利落,瞧着那蓬勃的肌肉,江皎发现她一个寒假过去,变化很大!

    “何竹,我对你上次说的物理竞赛有点兴趣。”

    双腿奔跑准备劝架的何竹停住,疑惑回头望向江皎。

    都什么时候,还物理竞赛的,没看到她正在忙啊,孟儒青那臭小子,别的班打就算了,自己跟着上干嘛。

    身为班主任的何竹无比闹心,见到江皎嘴角的笑,无可奈何地叹口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走到她旁边,开始讨论物理竞赛。

    “江皎同学没有霸凌我!请大家不要再乱传谣言!她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什么被逼到自杀的人,根本不存在!”

    “反而,如果没有她,我可能已经死了。”

    “我是四班的会泽鸟!首先,谢谢江皎、秦殊和孟儒青同学,你们都是特别好的人,谢谢你们拯救我,更谢谢你们教我反抗霸凌。”

    台下有人笑出声。

    “干什么啊她,演电影吗,想笑死我。”

    “快录下来啊,发到网上肯定爆火。”

    手机喀嚓被人掰成两半,两个前一秒还在叽叽喳喳的男生望见江皎和孟儒青,低头变成鹌鹑。

    “谁去把话筒拔了,快去啊!”

    “已经切断了,但是还有声音。”

    校长望着那个时常爆破的话筒陷入沉默,怎么他讲话时就没那么好用。

    片刻,他目光落在了旁边的秦殊上,“秦殊,要不要再考虑当选学生会长,以前的那事就不计较了,你先让他们都下去。”

    学生会的干部们围住台子,无论男女,眼里的热切不褪半分,不时向秦殊投去一笑。

    “啊呀,没办法呢,学校学风端正,就算没有我在,学生会也保持着良好的风气,真是可喜可贺。”秦殊笑眯眯,站入圈中,指挥林雨一肚子顶开企图掐上来的保安。

    话筒又洪亮清澈几分,穿过空气的阻隔,直达学生老师们的耳畔。

    “而你们,夏凉、樱井、藤本森……还有那些看着我受欺负的人,你们这群蠢猪仗势欺人,社会的败类,总有一天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也会落在你们头上!”

    “你们就尽管心存侥幸吧,觉得自己有爸爸妈妈,警察局的,教育厅的,生前护着你们,死后还能护着你们吗,神明会狠狠惩罚你们。无论我之后怎么样,被退学也好,被打压到活不下去也好,我还会真正的人一样,为自己拼死地反抗,而不是被你们永远视作虫子一般的存在!”

    她气势汹汹地说完,场下沉寂,不知是谁,拍响一声掌,紧接着,淅淅沥沥的掌声如暴雨而下。

    上官千双担心地蹙眉:“闹这么大,江皎你还保得住吗?夏凉不怎么样,但是我听说他的表哥好像……”

    孟儒青清了清嗓子,捋着头频繁朝他们两望,就差把“快问我”三个字印脸上。

    上官明白对方的心思,翻了个白眼,嘴巴闭得紧紧的,也不让江皎问。

    .

    几日后,何竹与最后一排的会泽鸟四目相对,眼神呆滞。

    已经变成问题班级了吗……

    “过几天我们要进行开学考,考试完,根据成绩和你们的情况重新安排座位。”

    这一声出,立马有人哀嚎,也有人向四周环顾,预选起座位和同桌。

    上官千双回过头:“怎么办啊江皎!”

    “什么怎么办?”她懵懵从题海中抬头。

    “刚刚熊猫说按成绩分座位。”

    “嗯……怎么了吗?”

    “到时候我们分开怎么办,你的理科还行,文科完全就是一坨狗屎啊。”

    江皎:“……”倒不用说得这么直白。

    忽然,她意识到什么,往同桌的人看了一眼。

    他在补觉,江皎发现他进入冬季后就格外嗜睡,与她独处时也懒洋洋地不断打哈欠,甚至上课时都眼皮打架。江皎想起他小时候也是这样,还老喜欢趴她身上睡,像蛇冬眠似的。

    她放低音量:“我跟阿竹说一下,应该还能和你们坐一起吧。”

    前右都是校前五十的学霸,大概有存心安排的意思,她想,就算是分座阿竹也不会让她和他们分开。

    “说的也是,舅妈是班主任还怪方便的,当初我妈让我进我小姨带的班,我都给拒绝了,多吓人啊,时时刻刻被熟人盯着。”

    江皎倒没什么感受,与她聊了会儿,头又埋回去。

    片刻,上官又回头,眼睛亮亮的:“你知道过几天是什么日子吗?”

    “……你的生日?”

    “不是啦!就是那个充满巧克力的甜蜜节日,不过没我什么事就是了,不过你们俩,应该有点准备吧。”

    她和秦殊交往的事只有身边几个人知道,还是被人瞧出端倪,三推六问下才肯如实坦白。

    上官千双比秦殊还着急,交往了又像没交,两人相处感觉和平时大差不差,甚至气氛还不如之前好,再加上江皎的态度,她化作老妈子一样忧虑。

    “也许会一起出去吃个饭?”

    上官露出一个很无语的表情:“喂,我说,你真的喜欢他吗?我怎么感觉你一点表示都没有?你不是被他逼着交往的吧?”

    她瞄眼沉睡的秦殊,凑到江皎耳边说:“我看他这人平时温温和和,但有时眼神可怕得像野兽!特别是关于到你时,想到上次倪本藤的事,我到现在还发怵,怎么有人能笑着打人。”

    上官说着说着,自己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江皎难以想象那种场景,她从来没有看过秦殊的另一面,在她心里,秦殊就是暖阳般的存在,像太阳一样,永远不会有极端的负面情绪。

    说到他打人,江皎到现在还不肯相信。

    上课铃响,江皎轻推唤醒他。

    秦殊脸上还带着一丝刚睡醒的困倦,眼神却是清醒的,想伸手牵一下她,想起前几次的拒绝,沉默着收回,视线从她抿紧的唇转移至黑板。

    余光中的一抹白闯入,又兀然消失,江皎手指颤动半分,蜷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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