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我这种人,你其实根本不用管。”佐仓羽不好意思地跟她道谢,看向她的双眼闪烁着微芒。
先前身体的寒凉仿佛被驱散,他看着坐在身边的女孩,心里前所未有的暖。
江皎长得好看,他原以为这么漂亮的人不会注意到自己,没想到真如大会上所说,她是一个真真的好人。
佐仓羽的心脏都泛起一片蜜的甜。
江皎还在想那些人的手段怎么这么低端,天生与水相爱似的,总把人往水里推。
听到佐仓羽这么说,立刻反对地训斥他:“你不要这么贬低自己,如果还有什么事,你可以找我帮忙,我在……”
“1班是吗,我听说了。”他朝她露出一个虚弱的笑,不时咳嗽两声,见她要离开,眼神藏不住的失落。
“你比我听到的还要好,不过我可能不会去找你了。”
江皎硬生生止住脚步:“为什么?”
佐仓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一片,嘴唇泛出死灰,他很不舒服似的轻锁眉头:“江皎,我头有点晕,你能帮我找一下老师吗?”
“老师去给你买零食了,你应该是低血糖,很不舒服吗?为什么不吃了早餐再来?”
佐仓羽没有回答她,大口喘着气,头一边向下歪去。
江皎折返回床边,连忙扶住他,巧克力放在桌上。
“你有糖吗?”他的声音已经很虚弱,几乎是用气声说出。
江皎掏了掏口袋,空空如也,转眼突然想起什么,望向旁边的巧克力。
可是这是她专门做给秦殊的……
“你再坚持会儿,老师马上就回来了。”江皎捏紧了袋子。
佐仓羽半睁开眼,透过浓重的黑看到袋子的虚影,他早就注意到了这个精致的包装袋,与他完全不符,与他的世界毫不搭边。
“那是你要送给别人的吧,没关系,不用为了我这种人……”佐仓羽嘴唇发颤地说。
给还是不给,如果是用来救人的东西,秦殊应该会原谅她吧,毕竟他看上去都那么可怜了。她和汪梦萌在手作店待了好几天,才做出一个能拿的出手的巧克力,包装也是她一点点学着扎的,就要这么给别人吗……
江皎内心挣扎,手渐渐向内伸去,额头下起密密的小雨。
“皎皎!”
江皎反应极快地回头,看到是秦殊,立马心安似的从凳子站起,悬着的心猛地落下,跑向他。
秦殊下意识想把她拉到身边抱紧,人到面前,却强行克制住,只扶着她的肩膀,视线在她身上慌乱地扫。
“怎么弄得这么湿,我们请假回去换衣服。”
江皎手往后面藏了藏:“吹干就行了,不用回去吧。”
见他好奇地往她身后探,她连忙侧身遮挡:“你先别急!”
“不是我掉进池子,是他。”江皎手指病床上看起来奄奄一息的男同学,“你身上带了糖吗?他低血糖了。”
秦殊撩眼扫去,眼中一片淡漠。
随后嘴角勾起一个温和的笑,缓步走近。
“同学,我这里有些糖,你先拿着吃,我女朋友衣服也湿了,不能在这继续照顾你。抱歉,我们得先走了。”
听到他突然说出两人关系,江皎耳根发烫,迎着秦殊坦荡的目光,忽然伸出手。
“要、要牵手吗?我觉得还是回家换一下衣服吧,太冷了。”
秦殊眼底笑意漫开,毫不犹豫地扣紧,走出一段距离,他止住脚步,呆呆问:“皎皎,我在做梦吗?”
江皎莫名其妙:“哈?为什么这么想?”
秦殊垂眸,低沉道:“因为你最近好像一直在躲我,我以为你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我和你接触。”
“才没有!”
江皎挡住羞红的脸:“我只是有点……你不要想多了,总之,我不会讨厌你,也不会不喜欢你,你千万不要乱想。”
只是害羞到不知道该怎么相处,她对他的心,绝对是真挚的。
一声轻柔释怀的“嗯”传入耳侧,掌心的触感柔软又温暖。
“不是讨厌我,我就心满意足了,这几天我都开始后悔和你表白了,不然我们还能像平常一样一起吃饭。”
那也没必要后悔吧,江皎鼓了鼓嘴。
“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努力克服,还有,我不会和你分手,反正就是不会。”
他对她向来有无底线的包容,似有若无的阴霾终于从脸上散去,流露出近来最真心实意的一个笑容。
“好,都听你的。”
“……”
“对了,这个……是要送给我吗?”
江皎这才反应用来挡脸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她要送给他的巧克力。
这会儿想藏也藏不住了,本来想偷偷送给他,不料……
秦殊高兴收下,眼睛仍黏在江皎身上。
她受不了,抬手挡住他的眼睛。
“这是友谊?……”
江皎瞬间垮脸,她都好不容易送出去了,秦殊居然还要逗她问巧克力的含义:“你不要就还我,我拿去给佐仓羽同学治低血糖。”
秦殊笑意更浓,忍不住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真是小兔子性格,一点都不能惹急,咬人真疼。
“那怎么行,这可是你亲手做的,除了你的男朋友,谁都不能收。”
“我有个东西落在医务室了,你等我一会儿。”
秦殊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江皎本打算在原地等他,忽然生出几分好奇,转眼跟了上去。
她对他一无所知,如果能更深地接触了解他,是不是就能逐渐大胆表达自己。那些汹涌的激浪,也能在深入的过程渐渐平息。
“咳咳,你是秦殊同学吧,刚刚走得太急,都没来得及向你道谢。”
佐仓羽有着一张不输秦殊的脸,只不过与他正好相反,一个处于温暖舒适地带,无论谁,瞧一眼便会心生好感。另一个则带着浓浓的阴郁,一呼一吸都困难至极,像台风中的细枝,一吹便折,七零八落地磨成粉末,倒叫人看了忍不住怜惜。
秦殊面无表情地当着他的面开始吃巧克力。
“江皎同学她人真的很好呢,见到我这样的瘟神都会主动帮忙,她的眼睛像太阳清澈温暖,这样美好的东西,真好奇被摧毁时是什么模样。”佐仓羽的笑陡然阴郁。
“真羡慕你啊,居然已经是她男朋友了,可惜,要是我早点知道她的存在,说不定那双漂亮的眼睛就会只注视我了。”
“不过,也不是太迟。”
他哪还有之前半点的虚弱,举手投足间朝气蓬勃。
微微发苦的甜浸透舌尖,秦殊倚在门框的肩一抖,站直。
言语之间宛若神降下预言,没有半点半丝人的情感,过于平静的语调之下暗藏一整座即刻爆发的火山:“你今天就会死在这。”
秦殊远远弯曲手指,下一秒,佐仓羽死死扼上自己的脖子,面露苦痛,涕泗横流。
居于山洪般的愤怒中,秦殊忘却了一切,眼中烈火熊熊燃烧,手臂间的青筋暴凸,似盘虬的树根,深深扎入蜿蜒在净白皮肤之间,以至于佐仓羽嘴唇不住地蠕动,都没发现。
“救…我……救我,江皎。”
“秦殊,你在干什么?”江皎目睹了一切,却又片面得过分。
医务室如墓园般沉寂,无声的沉默形成一把刀刃抵在了秦殊的喉咙边,稍加施力,便血流如注。
他松了手,镇静:“皎皎,你从哪开始听的?”指尖颤抖得过分。
江皎望见他还未褪去、僵持在嘴角的笑,生出一阵恶寒。
她没说话,满脸镇静地凝视他。像要透过那层伪善的表皮,看到深处,看清楚内里究竟藏了什么,是表里如一的纯粹,还是她不为所知,如泥潭般深不见底黑色烂泥。
佐仓羽才从窒息中平缓,纤弱的脖颈处出现一道深红的勒痕。
从她离开到再次进入这个医务室,只多出了一个人,而那触目惊心的恶劣伤痕,绝不可能是本人自导自演而出。
那么会是谁?一向正义厌恶欺凌的秦殊同学造成的吗?
这里除了他难道还有别人?难道是校医回来干完又跑了?
那么秦殊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谁会死在这?
充斥浓重情绪的双眸闯入眼帘,江皎感到无比熟悉,那是一双与蛇无异的眸子,看向她时,不含任何寒意,却充沛到能够激起心中的恐惧。
多么熟悉啊,她仿佛在梦中与这双眼眸对视过无数遍,在她熟睡时,毫无防备时,不久前抚摸那些鳞片时,如同夏日夜雨,裹挟日间汹涌的热气,湿漉漉倒向她。
“秦殊,你究竟是什么?”她眨了下眼,眼睛蒙上一层质疑的光辉。
秦殊忽而想到了他的老祖宗,那日被名为法海的男人用法术镇压折磨时,痛苦也不过如此了。
“皎皎,我都会跟你解释。”秦殊神情一片悲凉,双手微微向前,想要抓住她的肩膀,半途静止,不敢触碰她了。
这样陌生的表情,他从未见过,恐慌得想让人遁地逃走。
江皎侧身躲过他,肩膀微微擦过他的手臂。
“你还好吗?”
“嗯,你的朋友,好可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