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镜子。”
牧奚垂眸,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高中毕业后,我开始去接触行业内的部分琐事。我收到第一份委托是我的高中学校,是面镜子引起的连锁事故。
听里面的学生说,半夜湖底的镜子会映照出人内心的欲望变成黑色列车在校园的各个角落游荡。
不少学生像是被蛊惑般,一个接一个上去,最终消失在校园里。
我到学校的时候正巧是晚上,湖里的水很浅,周围被校方拉上了条警戒线,禁止学生靠近。
我小心踩了进去,可惜镜子里并没有反射出我的模样,在这之后我走遍学校的角落发现徒劳无功,以为是个玩笑的时候。
惑砂回来了,但是是以虚影的形式出现在了我的身后,在我…面前的镜子中,她全身被奇怪的毛绒包裹着,关节处的褶皱显得格外突兀。
她逐渐向我靠近,双手猛地一推,我毫无防备,身体失去平衡,踉跄着向前倒去。
这是我第一次亲身感受到我哥口中的荒诞和怪异。原本不过膝盖的湖水,顷刻间犹如深海将我吞噬,我拼命挣扎,却被海底的黑色列车撞进湖底的镜子里。
最后一刻我看见惑砂站在湖边,脸上爬满了血色花纹,复杂的神情上掺杂着懊悔,恐惧,以及茫然……等我醒来的时候,自己就到了这里。
先前与荀芊芊的问答并非我所愿,我曾试图违抗过系统的指令,但无济于事,在这里主系统的指令高于任何权能。”
林折皱了皱眉,她记得惑砂的性格不是这样啊,那小子八百个心眼子。
是哦,惑砂在现实世界中已经死了,现在的她差不多是和主系统做了个交易,保留自己的残念以诡怪的身份在副本里活下去。
“你想从这里出去吗,或者说去见见惑砂,说不定她也很想你?”
漫长的沉默过后,林折终于开口说话。
“不用了林折,很感谢你陪我聊天,你能帮助很多人但是不能挽救自己。”牧奚抬声回应。
林折轻声笑了笑:“医院后院的墓园右侧有条小河,河底有面镜子,虽然这里是衍生副本我不确保能不能通往到原生副本,但尝试一下好像也没什么损失?”
牧奚抬头,这是她第一次见除哥哥以外的人对她出以援手,是种很新奇的感觉。
“林折…你当初为什么会消失两年?”
啧,怎么又是这个问题?
当初她活着的时候也没见自己的关注度在行业内这么高。
不,没有一种可能高的是负面评价。
“人活久了,见多了人心与算计,给自己放个年假放松一下。”
晚风吹卷着她的发梢,林折起身拂去衣肩上的树叶,怀表挂在腰间滴答滴答地响着。
她表现的很淡然,可在她身旁的牧奚瞬间不就淡定了。
在她发现林折话中暗指后,一脸歉意弯下身子,有些紧张地低声说道:“是和我哥有关吗?”
林折也不清楚:“算是,但又不全是。”
黑色列车委托的单价实在太高,基本上所有人都掺合了一脚。
说到底,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她自己也忘记了当初为何要进来?
“你当真觉得心里过意不去的话,就把你哥从我手上抢走的那几单委托的定金给我。”
牧奚难为的皱起眉头,犹豫几秒过后还是从口中吐出几个字:“那你还是去找我哥吧。”
“……”
不愧是兄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性格。
两人沉默几秒,最终还是牧奚率先开口,她理了理口袋里的病例单,干巴巴的转移话题:“哦!我下午还有预约了白主任的心理咨询,林折我先走了,等出副本后我再去找你。”
林折点了点头,正好怀表的倒计时也快结束了。
“再会,祝好运。”
林折当机立断,按下怀表顶部的表冠。
……
江漾回到病房,即将上床睡觉的的时候,床底时不时传来‘滋滋滋’的奇怪声响,起初她只是单纯的以为楼下有病人在弄别的东西。
但越想越不对劲,那声音感觉就在自己的耳边,就像是隔着一个床板的距离。
江漾秉持着‘好奇心害死猫’这一理念,装着胆子逼迫自己入睡,不去看床底。
然而,那阵奇怪的声音没有持续多久,门外又传来扣扣扣扣的敲门声。
迟缓而沉重。
像是鼓点敲击着她的耳膜。
江祺打着冷颤,整个人缩进被子里,明明周围的温度冷的深入骨髓,可自己的皮肤却热的发烫。
是那个病状,她记得今天明明喝了药……难不成副本的进程快要结束了?
她咽了咽口水,像是细密的针芒刺激着神经,每一次蠕动伴随着尖锐的刺痛和血腥。
布满创口的双手紧紧握拳,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
门外的敲门声还在继续,她死死盯着,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她有七八成的把握,自己是被死亡规则给盯上了。
几分钟过后,敲门声消失,江漾的眼皮困阖一下。
也不知敲门的人是走还是没走。
索性壮着胆子,轻身从病床上翻下来,贴着墙面绕到了门口处,然后小心掀开掩盖在观察窗的布帘。
江漾:“嗯?”
外面漆黑黑的一片,啥也看不清。
平时巡查的护士也会留个小灯,以便观察。
看了半天,眼睛微微发酸,也没见着有啥。
就在她疑惑之际,她猛地意识到,八楼走廊的灯有一部分好像是声控灯。
深呼吸几下,踢了几脚面前的病房门。
好消息:病房门的质量不错。
坏消息:外面还是黑漆漆的一片。
更坏的消息:她这几脚好像引来了脏东西!
江漾顿时间愣在原地,与布帘底下的笑脸打了个正面。
粗糙且布满褶皱的脸皮上挂着个诡异的笑容,如同千年的树皮,沟壑纵横间隐藏着阴森。
眼睛深陷在黝黑的发丝中,流下两抹血泪。
那张脸伸长了脖子探进头来,露出了牙缝间的碎肉,它撕咬着嗓子,怒吼道:“开门!!”
如果说林折口中的绷带头很恐怖,那她敢相信眼前的这个不可明状的黝黑一团的头发丝,绝对不差。
江漾捂着嘴巴,默默地低下身子退到墙角,四肢关节处渗出来的刺痛直钻人心,感觉下一秒就要被截断。
“既然你不开门,那我……就只好自己进去了!!!哈哈哈哈哈!!”
门外传来一阵近乎癫狂的声音。
黝黑的肮脏的的头发从门缝间里蔓延过来,无限生长如潮水般涌入,卷上她的脚踝。
江漾低着身子,把手中的五帝钱贴了上去,黑发似乎很忌惮,没有再靠近,改变方向朝着她的手腕袭来。
林折咬了咬牙,用力一扯,硬生生地把缠绕在手腕处的黑发给扯断。
然而,就在黑发断掉的瞬间,令人惊悚的一幕发生了。
断掉的黑色竟开始慢慢蠕动起来,眨眼间就变成了黑色的蠕虫,在她的手心缓缓爬行。
手心传来一阵黏腻的触感,江漾目移,头皮不禁发麻,胃里也一阵翻涌,甩着手咒骂,道:“死副本,真恶心!”
发丝寄生的速度很快,天花板上的吊灯,遗落在角落里的护理车以及床头柜上全都是,撕扯只会加速它的寄生速度。
江漾手腕被发丝勒住,泛起不自然的红晕,隐约透露着青紫。
她用另外一只手艰难的在上衣口袋里翻找,从里面拿出一只打火机。
咔哒,点火,唰——
缠绕在她手腕处的发丝顿时间燃烧起来,烧得一干二净。
江漾略有心疼地轻触到自己被烧伤的皮肤,倒吸一口凉气。
死副本!回去我就给你扎小人。
她带着泪光,一路点着打火机,转身走进厕所里面,从里面拿出个……拖把?
病房里的卫生工具就是成套给的,不过江漾住进这里三天都不到,那拖把就跟新的。
她从系统的空间里调出上次没用完的汽油,全浇了上去。
咔哒,点火,唰——
移动式便携火把。
但危险等级较高。
江漾一言不发地拖着自己的身子,举着拖把从上至下,由内向外,整个过程不超过五分钟,病房内的黑发就被江漾烧得干干净净,就是这个味道有点上头。
另一边,刚从‘冰窖’里卷着被子,逃出来的江祺,吸着鼻涕的功夫就看见江漾的病房火光冲天。
本以为是她姐遇到了危险,强行撬开病房门锁后,看到就是江漾灰扑扑的脸庞,和手上那冒着火星子的拖把。
卧槽!?
她姐不是戒烟了吗?
哪来的打火机?
江漾瞥了眼站在门口处的江祺,嘴角勾出抹笑:“过来扶我一把。”
江祺还沉浸在她姐的这波骚操作中,不可自拔,冷不丁地被吓一跳,最后得出句结论:她姐真强。
……
林折从衍生副本里回来,打个哈欠,余光瞥见正版护士长推着护理车,怀间抱着厚厚一叠的报告单在走廊里走动。
是哦,优华的代班时间结束了,现在正版护士长回来了。
“护士长,大晚上的你在干嘛呢?”
护士长停下推车的脚步,僵硬的转动着自己的脑壳,凝视着林折。
她对这个女生有点印象,科长代班的时候,她经常过来打下手,还算的上是个听话的小鬼。
态度方面自然好了不少,她应了一声:“送资料。”
送资料?
给谁送的?
护士长没有理会,继续推着护理车向前走去。
林折目光盯着护士长离去的方向,稍作思索。
她记得四楼的办公室好像只有那个叫什么心理咨询中心的。
艹,她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先是江氏姐弟一整套检查中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心理咨询,又是自己在衍生副本里牧奚一直谈及的心理疏导。
怎么看这个心理医生都很不对劲。
她得告诉江氏姐弟离那个心理医生远一点,这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善哉。
林折看了眼副本倒计时的时间轴:
【距离副本关闭时间:一天21小时16分43秒】
不足两天……时间有点紧迫啊。
林折轻咬着指尖,让优华帮忙捎几句话。
待护士长的脚步声在四楼彻底消失后,她身躯一转,借着黑色窗帘的遮掩融入黑暗之中。
她抬起手正准备认真撬锁,下一秒,咔哒一声,面前的紧闭的心理咨询中心的玻璃门就这么毫无防备的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