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迎册封使进城。”
厚重的城门开启,马车在烛天城守将的注目下向明靖王府驶去,在雪上碾出曲折的印迹。
“谷主,这位明府世子年少从军,最是杀伐狠辣。而这册封使的到来,也分明是炅都那位给这位世子爷下的套。我们假扮册封使进城,万一?”十一二岁的少年眉眼间稚气未消,第一次跟着自家谷主下山,紧紧握着手中的剑。
“这不是很好玩吗?”倚在软枕上的公子,一袭红衣,用那白皙的手指勾着一个刻着繁密花纹面具的细绳,眉眼间都是对假冒朝廷钦差这诛九族重罪的轻蔑,“一醉醒来,神算子就算出我这命镯与这少将军相联,巧的是”
那面具的红线虚虚的吊在指尖,公子的白发划过如玉的脸庞。
“我这忽有忽无的零星记忆就这么恰好的缺了点记忆,缺了给这人写了婚书的记忆了。”
“成了媒人,定了婚书,真是有趣极了。”
如玉的声音凉凉的,带着点透骨的寒。
“真不知我是醉了,还是疯了。”
月光追寻着马车来时的印迹,照亮烛天城外的不远处,雪花正静静地把大片的赤目血迹掩埋。
马车慢慢停靠到明靖王府时,云祈安浑身疯劲未消,支着有些昏胀的脑袋,借着灯火打开了被守谷人郑重交到自己手中的魈谷祖传秘籍。
琉璃纸千年不腐,魈谷秘籍这四个大字张牙舞爪的盘踞在纸上,一看就有江湖大派的气魄。
打开后,首先引入眼帘的就是金光闪闪的几个大字。
魈谷秘籍第一招——美诱为上
云祈安:“……”
疯劲当然无存。
摊开的书页被猛地合上,蓝黑色的瞳仁第一次有了份茫然与无措。
这写的都是些什么?!!
难道当年的魈谷先辈都是这般舍“身”取义的吗?
风敲着车壁,风雪寂静良久后终是传来了云醉在车下担忧的询问“谷…大人”
终是红衣公子本着历代谷主皆疯而我也当疯的念头,狠心掐灭了自己的良心,把这传了九代差点在他这断代的秘籍又放回怀中。
弯腰掀帘下车,抬头一望,就见一人立在雪中。
明世子一身及冠红袍,墨眉发乌,忽视要溢出来的凶狠与敌意,那一双清澈透亮以暗金为底的星眸甚是好看。
像极了他在闭关期间守在那湛蓝天空上的星辰。
真的是好看,
他一眼就确定,这就是自己要寻的人。
带着面具的公子红唇勾起,眼角上扬,沉着的眉眼亮了起来。关于眼前人的,那出谷后恶补的知识开始疯狂闪烁,连着收到怀中的秘籍也开始烫着胸口。
“恭贺世子及冠,生辰喜乐。早日就听闻明靖王世子面朗眉俊,今日一见,传闻难及分毫。因意外深夜来访,还请世子见谅。”
云祈安银丝如瀑,红袍绣金纹,戴着勾勒着繁密花纹的面具。
“谢册封使高赞,钦差大人年纪轻轻就担此重任,亦是才貌无双。可惜我远在这烛天,怎未听闻炅都何时出了大人这般人物,银丝玉颜。”
明霄屿看着手中云祈安递过来的的朝廷信物,眼中意味不明。
“山高路远,消息难免阻塞,且面具遮面,也难担玉颜二字。这一路至此,也是有些疲乏了。”
云祈安红唇微勾,深蓝色的双眸映着漫天的星辰,并“恰巧”地漏掉了明霄屿眼中一闪而过的狠意,抬脚便想跨进明靖王府的大门。
“世子这是何意?”
云祈安看向“恰巧”挡在自己行进路上的明霄屿,疑惑地问。凭借装乖的多年经验,挂上满脸无辜面具的云祈安,如林间清晨薄雾中迷路的小鹿,显得拦在小鹿回家路上的明霄屿格外的毫无人性。
而被众人谴责视线中盯着的明霄屿——
仍朝着云祈安一步步逼近,每一步都将册封使随从的美好幻想粉碎,北境长大的他可没见过什么林间小鹿,只听说过骗人性命的雪原狐妖。
明明册封使已经被他派出去的人杀了。
那他面前的这人又是什么?还拿着真的朝廷信物。
果然,这头银发还是太惹人注目了。
云祈安有些委屈地想,为什么那群匪徒不能挑个有银色头发的册封使杀呢?这样他假扮就不会有问题了。
躺在烛天城外尸体已经和雪地一样凉的匪:???
册封使的发色是我们能决定的吗!
“可本世子现在就想知道使者是如何摘得这钦差信物?难道说,来路不正吗?”
“这差事,山高路远,水深”,皓齿咬着最后两个字,云祈安挑了下眉,“做了个黄雀在后的局,就得到了。”
只不过那螳螂是群山匪,来路不正罢了。
“原来如此。”明霄屿淡淡地应了声,像是认可了这说法一般。
可云祈安却见着他仍一步步地逼近自己,先是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天上的明月,再是松软的雪轻轻地陷下去,最后有热气落到自己敏感的耳垂边。
万籁俱寂,心在疯跳。
不知是谁的舌轻舔了自己的唇,不知道是谁的喉结不自觉得滚动了一下。
世界寂静,
金色的月涌入了深蓝色的海中。怀中的秘籍烫着了谁的心口。
海在汹涌,
直到拂去的积雪压住了蓬勃的海,声音才涌入耳中。
“可你不是册封使,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