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安不见了

    在家中的沈知安一直等了很久周燃都没回来,直到时针指向十一点,他忍不住,打了个电话。

    却无人接通。

    沈知安联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心里越来越慌,连忙起身去对面找蔺兰之。想让蔺兰之和他一起帮忙找找周燃。

    可他一开门,才发现对面没关门。

    他心里咯噔一下,走过去,推开门。

    下一秒,沈知安整个人顿时僵在原地。

    周燃和蔺兰衣衫凌乱地抱在一起,正在沙发上酣睡。沈知安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身形一晃,下意识后退一步。

    他扶着柜子,摇摇欲坠,疯狂摇着头。

    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一定是有误会。

    沈知安不断地告诉自己,可眼前一切冲击力实在太大。终于,他忍不住跑出去干呕起来。

    骗人,都是骗人的,眼泪夺眶而出,沈知安扶着墙才勉强走回家,一进门就跌坐在了地上。他泪眼朦胧地看向桌上准备送周燃的礼物,心神俱碎,一下子没承受住打击,晕了过去。

    另一边的周燃蹙眉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看见了蔺兰之的脸,顿时吓了一跳,他把蔺兰之推开,发现自己裤子还在,松了口气。

    他扔掉手中一直紧握着的玻璃碎片,手心的血痕深可见骨。半个小时前,他和蔺兰之都中了药,再醒来时已经在蔺兰之家,那人正趴在他身上脱他衣服。

    他吓了一大跳,猛地一推,蔺兰之撞上桌角,晕了过去。而他为了保持清醒,摔了玻璃杯,一直把玻璃碎片握在手里。后来实在太难受,没撑住,他把自己也撞晕了过去。

    周燃晃了晃头,记忆十分模糊,完全想不起来他是怎么中药又怎么回来的,估计是诱导剂的副作用。他爬起来,把蔺兰之拖到了沙发上,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马上就要过十二点了,他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依然记挂着表白的事。

    沈知安一定担心死了。

    周燃打开门,却发现沈知安脸色苍白地倒在地上。

    倏地,周燃想到蔺兰之家大开的房门,想到了什么,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顿时苍白如一张白纸。

    沈知安看到了,沈知安误会了。

    他来不及细想,立马抱上沈知安去医院。

    沈知安醒来,看见周燃,眼泪又涌出来,他把头扭到另一边,只哭,不说话。

    周燃连忙想解释,却被进来的护士打断:

    “量下血压。”

    待护士走后,周燃急忙道:

    “我和蔺兰之什么都没发生,是他让我帮他取个东西,我去了,结果遇到了一群小混混。”

    “小混混给我们下了药,但是我确信我和蔺兰之什么都没发生,是一场误会。”

    周燃把手举起来,他还没来得及包扎,深可见骨的血痕看上去很是吓人。

    “你看,我为了保持清醒一直握着玻璃碎片,而且不仅打晕了蔺兰之,还撞晕了自己,所以我和蔺兰之什么都没发生。”

    “沈知安,你信我。”

    周燃说到最后,语气带上一丝恳求。

    沈知安看见那血痕,脸色立马一变,忍不住心疼道:

    “快去包扎一下。”

    周燃见有希望,立马继续道:

    “沈知安,我今天其实是想——”

    “沈知安,”蔺兰之脸色苍白的出现在门口,脖子上的淤青格外明显,他摇摇欲坠,声音虚弱道:

    “我和周燃什么都没发生,你不要误会。”

    他挤出一抹笑,眼神瞥了一眼周燃,似乎是有些害怕,又很快地收回了视线。

    沈知安脑子里一片混乱,心口产生阵阵钝痛。他捂住了头,闷声道:

    “你们都出去。”

    蔺兰之苦笑一声,又说:

    “周燃心里只有你,真的。”

    周燃还想继续解释,沈知安却用被子捂住头,怎么也不肯再听。无奈,他只好暂时先出了病房。

    门外,蔺兰之身形单薄,整个人看上去十分脆弱,可他却固执地挺立着,道:

    “需要我出面的话,喊我就是。”

    待蔺兰之转身离开,周燃恨恨地锤了下墙,不明白为什么事情忽然变成现在这样。

    蔺兰之出了医院,上了停在门口的车。

    孟芝影坐在车里,好心情地敲着方向盘。

    蔺兰之一脸麻木地问孟芝影:

    “满意了吗?”

    孟芝影把一瓶热水递给蔺兰之,道:

    “快了,你得到周燃,我得到沈知安,皆大欢喜。”

    蔺兰之没有接那瓶热水,也跟着笑了下,声音干涩,问:

    “我还有什么戏份?”

    “准备离开。”

    蔺兰之觉得有些冷,抱住了胳膊。他很想和孟芝影解释一下,说他和周燃其实什么都没发生。

    周燃不肯碰他,他脖子上的淤青都是自己掐出来的。

    可是他一看到孟芝影冷静的脸,就收回了所有解释的欲望,没必要。

    在回来前蔺兰之就想过今天这一幕,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威逼利诱,装乖卖惨,哪种手段有用他就用哪种。可是等真正实践了,蔺兰之又开始唾弃自己的卑劣。

    可孟芝影偏偏没有一丝心虚和愧疚,对比之下,只有他像个小丑。

    孟芝影正准备发动车子,蔺兰之却忽然道:

    “我自己打车回家,不用送了。”

    他打开车门,下了车,身上布满褶皱的衬衫被夜风吹得晃荡,显得背影十分落寞。孟芝影顿了顿,而后打开车门,给蔺兰之披上了外套。

    医院里,沈知安又住了两天,确定没事之后才出院。周燃贴在他身边忙这忙那,却没有得到沈知安一个眼神。

    回了家,沈知安看了眼对面紧闭的房门,心里又开始掀起波涛。他努力收回了视线,进了门。

    周燃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道:

    “沈知安,你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我不饿。”沈知安摇头,又说:“我累了,想休息。”

    周燃已经不厌其烦地和沈知安解释了三天三夜,但一直没得到一个准确的回答。他有些急了,拉住了沈知安的手,哀求道:

    “沈知安,你给我一个明确的回复好不好?我真的很慌,很害怕,怕你随时要离开我。”

    沈知安看着周燃憔悴的神色,终究还是心软了一瞬,道:

    “我想吃咖喱饭。”

    周燃松了口气,立马道:“我给你做!”

    沈知安坐在客厅里,周燃在厨房忙碌。他看向门口,自从医院里和蔺兰之一见后,他就再也没见过那人。

    如果在之前,蔺兰之还是陌生人,那么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相信周燃。可是现在蔺兰之也是他朋友,他也看见了蔺兰之的狼狈。

    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沈知安懊恼,锤了下自己的头。同一时间,门也被敲了一下。敲门的人似乎十分犹豫,不敢按门铃,只是试探性地敲了下门。

    但是沈知安敏锐地听见了,起身去开门。

    蔺兰之站在门口,拉着一个行李箱。他戴着帽子,不敢看沈知安的脸,只把备用钥匙递给沈知安。

    “对不起,钥匙还给你。”

    沈知安握着钥匙,上面残留着上一个握紧它的人的体温,蔺兰之一定攥了很久才决定递给他。

    他忽然鼻头一酸,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我和你一起走。”

    蔺兰之一愣,沈知安已经轻手轻脚关上了门,然后拉着蔺兰之一路奔向电梯,下了楼。

    事情的走向变得出乎意料。蔺兰之看着沈知安还穿着拖鞋,一时半晌被震惊到说不出话。

    等车的时候,蔺兰之终于像反应过来似的,问沈知安:

    “你去哪儿?”

    “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蔺兰之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

    沈知安说:

    “我想和你说话。”

    蔺兰之目瞪口呆,这什么逻辑,哪儿不能说话?他想了下如果周燃知道他把沈知安拐走的后果,顿时打了个寒颤。

    “我回之前的公寓,那个房东愿意继续租给我。”

    “那我也去。”

    沈知安跟着他去了之前的公寓。直到进门,蔺兰之才勉强接受了这个现实。他看向重新启动的监控,眼神复杂。

    不知道孟芝影算到这个局面了没有。

    但很快,他就知道,孟芝影连这都算到了。因为那个人发来消息,说:

    [等周燃找过来,说沈知安不在。]

    蔺兰之心一沉,握着手机,许久没有回复。

    沈知安适应良好,甚至已经开始思考中午吃什么。他问了蔺兰之一嘴,得到那人一个复杂的眼神。

    蔺兰之把手机扣住,忍不住问沈知安:

    “你不讨厌我吗?”

    按理来说,沈知安现在应该非常讨厌他,就算不讨厌他,也应该感到很尴尬然后避免见面,怎么会上赶着跟他走。

    沈知安顿了下,说:

    “你是我朋友。”

    一方面沈知安知道被注射诱导剂的感觉很难受,另一方面,其实他已经偏向了周燃,只是说不出口,总感觉哪里还不对劲。

    今天他一看到蔺兰之,顿时明白了哪里不对劲。

    这是三个人的事,怎么能直接略过蔺兰之呢?沈知安想和蔺兰之说清楚,然后再和周燃说清楚,这样才叫皆大欢喜。

    沈知安又问蔺兰之:

    “你饿吗?”

    蔺兰之一噎,“不饿。”

    “周燃为什么要帮你拿东西?”那天周燃说的每一个字沈知安都记得清清楚楚,准备一件一件地和蔺兰之说清楚。

    “……”被正宫盘问的感觉来了,蔺兰之不自觉坐直了身体。他清了清嗓子,道:

    “我的腺体被切除,有一点点是因为他,所以我朝他要了个补偿。我要他拿的东西是我爸的钱,我爸一定会找人揍我,所以我让他去替我挨揍。”

    沈知安神色变得有些难过,他只是有发情障碍,蔺兰之却是直接切除了腺体,一定很痛。他顿了顿,又问:

    “那……诱导剂是怎么回事?”

    “周燃把小混混打跑了,可那群人去而又烦,想占我便宜,他回来,就不小心也吸入了诱导剂。”

    蔺兰之垂眸,脸色闪过一丝悔恨,而后忽然抽了自己一巴掌,说:

    “对不起,是因为我才发生这种事。”

    沈知安抓住他的手,声音沉了一些,终于问到了最关键的问题。

    “那你们是怎么回来的?”

    蔺兰之的神色变得很痛苦,说:

    “那时我还有些清醒,本来想去医院,可他却拉着我要回家。”

    他慢慢说出了后面几句话,艰难地像吞了一嘴刀片:

    “上楼之后的事我也记不清了,再睁眼,周燃就在扯我的——总之我们都晕了,什么也没发生。”

    蔺兰之按照孟芝影给的剧本说出了台词,沈知安的脸色果然变得苍白。他陷入了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而后抬起头勉为其难地笑了一下,说:

    “我相信你。”

    话音未落,门铃急促地响起。沈知安一下子站起来,往卧室里走去,他回头恳求蔺兰之:

    “拜托你,说我不在。”

    又被孟芝影猜中了,要不是他也是当事人,蔺兰之简直想给孟芝影颁一个最佳算盘奖。

    他算到了周燃会跟着沈知安回福利院,提前引导福利院的人回忆往事,算到了沈知安还在怨他,提前服软为第二天的真相揭露铺垫情绪,让沈知安轻而易举地重新接受了一个朋友。

    孟芝影也知道周燃一定会黏着沈知安解释,知道沈知安一定会受不了离家出走,知道周燃会找过来。

    一步一步,蔺兰之去开门的间隙忽然想,要是孟芝影拆散的是他和周燃,估计早就拆散了。

    只是可惜,孟芝影不喜欢他,而周燃也不会和他在一起。

    开了门,周燃气喘吁吁地站在外面,眼眶猩红,问:

    “沈知安在哪儿?”

    而现在,蔺兰之也只需要说出孟芝影早就为他准备好的台词,一脸难堪道:

    “你觉得沈知安还会再见我吗?”

    周燃早就去查了监控,可是监控不知道什么时候坏了,既没拍到他和蔺兰之是什么时候回家的,也没拍到沈知安什么时候出了门。

    他踹了下门,随后才调整了神情,道:

    “有他的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

    蔺兰之却是喊住周燃,问:

    “你就那么确信,你没和我发生关系吗?”

    “我要是和你发生了关系,”周燃头也没回,语气决绝:“我就以死谢罪。”

    蔺兰之心头“梆”的一声,他捏紧了门框,看着周燃的背影越来越远。这句话实在是太伤人了,蔺兰之深呼吸好几口气才憋住眼泪。

    可是也是这句话,蔺兰之知道,周燃不确定,否则周燃就不会用死来威胁他。周燃当时记忆模糊,只记得打晕了人,还握住了玻璃碎片。

    蔺兰之吸了下鼻子,现在知道真相的只有他和孟芝影。只要他一口咬定发生了关系,这两个人心里就永远有一根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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