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兰之打开柜子。沈知安蹲在里面,小小的一团,他抬起头看向蔺兰之,眼眶湿润。
“你打算在这里待多久?”蔺兰之问。
沈知安从里面爬出来,站了起来,他摇头:
“我不知道。”
蔺兰之无奈,又说:
“你不是都相信我和周燃的话了吗?”
“我相信。”三个字一出口,眼眶里积蓄的泪瞬间掉了出来,沈知安声音哽咽:
“可我又不是傻子。”
不对,他就是傻子。
所以蔺兰之才把他当傻子一样骗,神情那么心虚,言辞那么模糊,是觉得他不会察觉,还是觉得他不会在乎。
周燃自己都没察觉,他在和沈知安解释的时候,语气是那样的不坚定,沈知安听得出来,他明白,连周燃自己都不确定。
他要怎么相信?
沈知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呼吸都有些不顺畅。蔺兰之抬起手想拍拍这个伤心的Omega,抬到一半,又放了下来。
他现在有什么资格去安慰人家呢?沈知安的泪有一半是因为他才流的。
沈知安兀自哭了会儿,又钻进了衣柜里。
出了卧室,蔺兰之看向那个摄像头。
怎么办,沈知安哭了。
孟芝影倒是来的很快,蔺兰之给他开了门。
“说实话,我现在怀疑你根本不喜欢沈知安。”蔺兰之说。
孟芝影煮着牛奶银耳羹,掀起眸子看了一眼蔺兰之:
“怀疑不成立。”
蔺兰之叹气:
“如果你见过他哭的样子,如果你爱他,就不会让他再伤心流泪。”
孟芝影手上动作一顿,只说:
“我以后会对他好的。”
蔺兰之走过去,笑了下,“给我也煮一碗呗。”
孟芝影把焖好的羹盛进碗里,对蔺兰之道:
“锅里还有。”
他走进卧室,在衣柜前停住,听见里面传来的啜泣声。半晌,孟芝影蹲下来,把银耳羹放在衣柜前。
在福利院的时候,沈知安很喜欢喝牛奶银耳羹,但是不能放枸杞,因为他讨厌枸杞。
孟芝影蹲在衣柜前,隔着一扇门望着里面的沈知安。他想,哭吧,哭过这一会儿,以后就再也不会伤心了。
他一直蹲在衣柜前,直到里面的啜泣声逐渐停止。
蔺兰之进来。孟芝影离开卧室,关上门,走到了客厅里,望向蔺兰之,说:
“如果你不想嫁给周燃,我可以给你安排更好的人。”
原来孟影早就明白了,蔺兰之自以为藏得很好的小心思。蔺兰之忽然有些想哭,不过还是忍住了。自从长大后,除了演戏,他再也没哭过。
蔺兰之笑着摇了摇头,道:
“不用了。”
他配不上什么更好的人。
孟芝影似乎是有什么想说的,顿了许久,还是没有张嘴,离开了公寓。蔺兰之深呼吸一口气,打开卧室门,在衣柜前蹲下,敲了敲门。
推拉门慢慢地露出一个小缝,里面露出一双水光莹润的眼,雾蒙蒙地看着蔺兰之。
“吃饭。”
蔺兰之把银耳羹递给沈知安。
……
沈知安喝着银耳羹,蔺兰之坐在他对面,两个人相顾无言。
蔺兰之忽然道:
“周燃找你快找疯了。”
沈知安把最后一口喝掉,抱着碗假装没听到。
“你到底想怎么样?”蔺兰之拿沈知安没办法。
沈知安没什么气势地瞪了蔺兰之一眼,似乎是在震惊蔺兰之怎么还质问他。蔺兰之妥协,连忙道:
“我不是赶你走,只是一直躲着也不是个办法,你总不能跟我过一辈子。”
沈知安熄了气势:“你要去哪儿?”
“离开这里呗,反正我又不是第一天背井离乡。”
沈知安又想哭,很委屈:
“你这样说,我还怎么让你走?”
“……”蔺兰之转头,叹了一口长气,“是我自己要走的,行吗?”
“不行。”沈知安拒绝。
蔺兰之摆烂,道:
“那我和周燃结婚,行吗?”
“不行。”沈知安还是拒绝。半晌,他又改口,加了个前提:
“我和周燃还没离婚。”
蔺兰之彻底没了脾气,沈知安这脾气还真和孟芝影说得一模一样。他终于把话题引到了离婚上,顺着又问:
“那你离不离?不离,我就离开这儿,离,我就和周燃结婚。”
沈知安低下头,眼泪掉进碗里,怎么又走到离不离的岔路口前了?蔺兰之见不得沈知安和泉水一样的泪,一巴掌糊上他的脸,胡乱抹了一把。
“……”沈知安被抹得一懵,想起了周燃,周燃给他擦眼泪从来只用大拇指,轻轻地按在他脸上,把眼泪擦掉。
想到周燃,沈知安又难受起来。
明明他才准备和周燃表白,在周燃生日的时候。他戒指都买好了,就在盒子里,没来得及送出去。
蔺兰之起身,“如果你想好了,就告诉我,好好休息一晚吧。”
沈知安坐在床上,陷入了铺天盖地的迷茫中,如同他第一次去周燃家,新婚夜的时候被周燃抛下一样。
蔺兰之从别人嘴里得知,周燃还在不眠不休地找沈知安。为了防止他报警,蔺兰之透露出了沈知安目前安全的信息。
那人抓着他问沈知安在哪儿,一副入了魔的模样。蔺兰之有些羡慕,这辈子除了他那个渣爹要抓他卖给老头,没有人再这么着急地找过他。
但他摇头:
“沈知安说想一个人冷静一段时间。”
周燃快崩溃了,整个人颓废地坐在地上,他把头埋进膝盖里,哑声问蔺兰之:
“我们到底发生了关系没有?”
周燃也开始动摇了。
孟芝影的目的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达到。蔺兰之有些唏嘘,却尽职尽责地摇头,忐忑道:
“我、我不知道。”
他回了公寓,沈知安已经在这里待了快一周。
“一周了,你想好了吗?”蔺兰之不厌其烦地继续问。
沈知安正在做饼干,一周多的时间里他已经做了一冰箱的饼干。他和着面,老老实实地摇头:
“没有。”
“我的祖宗,我真的要养不起你了。”
蔺兰之简直想跪下来给沈知安磕头了。
沈知安一顿,脸上露出几分愧疚,道:
“对不起。”
蔺兰之所有的声音顿时消失,片刻后,他给了自己一巴掌,又面无表情地揉了揉脸,道:
“你想做饼干就做吧。”
但沈知安终究没继续做饼干,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坐就是一整天。
晚上的时候,沈知安在卫生间的桶里发现了一条验孕棒,两条杠。他怔怔地看着那条验孕棒看了很久,而后才回房,用电脑查了一下。
验孕棒长什么样?
验孕棒两条杠是什么意思?
验孕棒测试的结果准确吗?
搜完,沈知安坐在电脑前,盯着答案,脑海里一阵阵轰鸣。
直到大门打开的声音响起,蔺兰之回来了。沈知安恍恍惚惚地走出去,蔺兰之正拿着一张检查单发呆。
孕检单。
蔺兰之显然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和沈知安四目相对时,无措地如同一个孩子。
沈知安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和周燃离婚。”
他回了家。周燃十分憔悴,整个人没有一点公司老板的样子,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他见到沈知安,头两眼没什么反应,大概是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可随即,他意识到什么,一下子弹跳起来,飞奔过去抱住了沈知安。周燃浑身颤抖,咬得牙齿打颤,一个字抖说不出口。
沈知安任由他抱了一会儿,忽然道:
“我们离婚吧。”
轻飘飘的几个字,却如同一记重锤,将周燃锤得头晕眼花。他不可置信地松开沈知安,眼眶红得吓人,语无伦次地崩溃道:
“为什么!为什么要和我离婚,我和蔺兰之什么都没发生,我不喜欢他!我也受伤了,我努力地和蔺兰之保持距离,是我的错,可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会发生意外!”
“凭什么,凭什么你说离就离,我真的快疯了!沈知安我真的快疯了!我什么都不记得,我不知道,我有时候也怀疑自己,怀疑得想去死。”
“沈知安,”周燃绝望地恳求,神态凄惨:“你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沈知安眼中的周燃越来越模糊,他揉了下眼睛,一句话就击溃了周燃所有抵抗。
“兰之怀孕了。”
周燃踉跄着后退一步,目眦欲裂,他颤抖着问沈知安:
“你说什么?”
沈知安又说:“蔺兰之,怀孕了。”
一刹那,周燃脑子里冒出来许多反驳的理由,比如或许孩子不是他的,可他说不出口,这些话一旦说出来,只会把他和沈知安推得越来越远。
他嘴唇苍白颤抖,像被雷劈了似的,整个人僵在原地。
怎么会,怎么会?
沈知安逼着自己露出一个笑,反而安慰起周燃:
“没事的,我们去离婚,然后你和兰之结婚就好了。”
幸好他还没和周燃表白,否则今天该怎么收场呢?沈知安在心里安慰自己,眼泪却止不住地流。周燃条件反射般地想给沈知安擦眼泪,拇指停留在那人的脸上,却被滚烫的眼泪烫得动弹不得。
沈知安哽咽着又说:
“我们离婚吧。”
周燃颤抖着手指,替沈知安擦去了眼泪,而后终于垂下了头,肩膀耸动,泣不成声。
民政局门口,沈知安握着结婚证,这次却再也不能期待有谁能够出来阻止他们。
蔺兰之和孟芝影站在远处。
蔺兰之担忧地问孟芝影:
“你让我假装怀孕,被发现了怎么办?”
“之后我会制造意外让你流产。”
蔺兰之忍不住骂了一句:
“你也就欺负沈知安单纯好骗。”
孟芝影没有反驳。
门口那两人踟蹰了许久,终于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