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终于是做好了。”
薛白也没觉着不好意思,直接座了过去。
“哇~难得啊业老板,今天搞这么丰盛?办喜事?”
业不旧看着端坐着等饭的薛某人,说:“樱花开了。”
薛白先是一愣而后眼神落在那一抹背影上,也不自笑了。
解华生在一旁放置碗筷并没有听到两人的对话。
业不旧拉开板凳坐在了解华生对面,见人不动筷,想了来由。他伸手舀了碗汤,在嘴前细细吹着。
淡了些,倒也符合他的胃口。
这番,桌上也是多出几双手了。
解华生夹了个馒头,就着业不旧给他准备的配菜吃了起来。嘴嚼吧着腮帮子鼓鼓的,人是长高了不少,但样子还是像娃娃。解华生的眼睛不动的泛着细微的光,馒头里有细微的桂花香,混着麦子的甘甜,像是久逢甘霖。
“味道怎样?”
解华生闻言嗯了一声,似心照不宣的答案。
“没胃口?”
解华生刚一出口就后悔了,这似乎已经逾越了,这不在老板与下属的范围内了,像是平添的情感。
业不旧没怎么动筷,身前的汤倒还剩半碗。他听见这句询问也是难以察觉的顿了半刻,而后眉眼舒展,回应着,像是闲时小聊。
“没,不太饿。”
解华生闷声点着头,像是要一笔揭过。薛白倒是放得开,像是这里的主人家。招呼着果果来伺候他。
“小红,去给我端杯茶来。”
蹲在炉鼎前吃香火的果果瞬间就不高兴了,
“为什么只使唤我!”
它指着一旁眨眼睛的华年,说:“欺负人也不能逮着一个薅吧,我抗议!”
薛白朝他使了个眼神,像是难道你不知道为什么吗的表情,而后果果捏紧了自己纸做的小手,可怜兮兮的望向解华生,像是求助。解华生觉着有目光看着自己,偏头便对上果果幽怨的目光。
嗯?看他干嘛?怎么感觉他像一个丢下孩子不负责任的父亲。
果果气鼓鼓的从厨房里端出壶茶,给几人一一满上,只是在薛白那放置的声音大了几分,像是在抱怨。
薛白直接给了果果一记脑瓜子,震的果果像是看见了天上的星星,解华生觉着它要真是人,这会儿就该掉眼泪了。
业不旧看着日常打闹倒也见怪不怪,挥手叫华年过来,小声说着什么。华年明白似的点着头,迈着短腿一蹬一蹬的往房里跑去,一溜烟的就没了人。
解华生的视线还落在果果上,像是在思考什么。
嗯?
他的衣角忽的被人扯了扯,他回过头入眼的是头顶果盘和糕点的华年,纸人眼睛黑黝黝的,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他接过果盘像是想到什么,像一个方向看去,那人撑着脸笑着,还是那副温温沉沉样子。
“……”
那人开口,嗓音悠远:“歇会儿再吃。”
解华生不自在的挠了挠头,把饭后点心放在了桌上。
“唉!业老板,你这就偏心了。”薛白注意到了这边,眼疾手快的从解华生面前夺走了一块桂花糕。
“……”
也不怕噎死
“慢点,没人和你抢。”
业不旧示意华年又去房里端了一盘凑到了薛白手前。
“还是业老板懂我。”
薛白盘里的是枣花酥和桃花酥,和解华生那盘不同。
这纸人就是拿来这么用的?
纸人原本的用法是用来抵挡邪祟,到这就……
要不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呢?
饭后,业不旧卧在院里的躺椅上看着漫天星辰,有多久没有静下来好好看一番了?他也不记得,只知道已经过了很久很久,如亘古长夜。
朗日
扇门上的桐油纸显着回纹,携着晨间的蓬勃,照得透亮。房门颤动,让光为地面装饰了点点斑驳。
“起了?”
茶烟滚滚,日照紫烟。业不旧倚坐在竹椅上,半萼着眼提着茶壶给自己斟了杯,置在口前轻轻吹凉,围着炉火浅浅酌着。
“先去洗漱,粥已经温着了。”
火花在那人脸上隐隐灭灭,好不惬意。解华生回眼闭紧房门,房门的吱呀似是惊起了早雀,展翅振飞。
解华生简单清洗了一番,在业不旧的对面坐下。
来人早早把粥置在他桌前,看样已是凉了会儿了,吃食正好。少年眼睫间挂着水珠,像是朝露,颤颤的随时都要落下。
他佛手擦去,朝业不旧淡淡的说了句:“谢谢。”
业不旧扇火的手慢了慢,而后又恢复如常,点头应下。
碳烧的声填满了院墙,静了……静了…
解华生喝粥的动作略微不自在,一张一合间想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他……该说些什么呢,又能说些什么呢……
“吃完去街上转转?去给你置办几身衣裳。”
解华生的眼神有了焦距,落在了实处,是一抹红……
他的“不用”被咽在了嗓子里,有人提前预判了他的心思。
“春寒料峭,天是会冷的。再番,待到冬雪,你还是这般?人总得沾点烟火气。”
他垂下了眸小声嘟囔:“以前也是样过来的。”也不见得怎么……
他的声越来越小,似云般轻不着痕迹。
早上的吃食很对崽子胃口,吃的都多些。宋景堂之前也打趣过他,说“我捡你的地儿明明是吃米的,你倒还怪了,生了个北方胃。”
崽子那时刚被领回家不久,话少也不亲人,你逗他,人也不吭声,只是篡着自己的手摩挲着,瞪个眼睛眼巴巴的望着他。每每这时宋景堂就会上去摸他的头让崽子叫人,崽子像是和他置气般不肯开口,久久的便是了习惯。
两人穿梭在各样的裁缝铺,这一带业不旧其实也没来逛过,院子是暂租的,只是个歇脚地儿。
“听薛白说这有家成衣店,做工和老板还不错。”
薛白这人闲不住,爱凑热闹,这会儿指不定在哪儿吃茶听书。这市井传闻啊也自然而然的就进了他的耳朵。
小二忙来招呼:“客官,看些什么?”
店内的绫罗绸缎不是很多,多是些素衫布匹。一摞一摞的码好,井然有序。
“随便看看,您先忙。”业不旧礼貌的婉拒了店小二的介绍。
“好嘞,客观,您要是有什么需要就唤我。”
业不旧点头,领着人往里走着,这家店铺不算大,但生意却景气。
“有看上的样式吗?”
解华生的思绪飘飞着,人多他本就不太习惯。这一答更是没头没尾了,像是没有听清:“什么?”
业不旧朝他笑笑,说:“是有点喧闹了。”
他又问了一遍:“我们不着急时间,如果没有喜欢的样式,可以买些布匹,量着身围等上几天。”
“不用这么麻烦。”
“要的,衣服还是合身的穿着舒服。”
……
这句话像是牵动了他的心弦,眼神闪烁着。
“嗯。”他轻点头
这人是不是对他太好了,这是老板吗?怎的更像是……
家人……
“这个怎么样?”
业不旧手指细细感受着,偏头询问他的意见。
“都好,你挑。”
业不旧狭着眼,嘴角往上挑。悄无声息的把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示意解华生过来。
“我挑吗?”尾音被拖长
“那你过来试试这个。”
解华生依言向他靠近,还未站停,一匹绸缎就从空横飞落在他的肩上,从后挽住,使他扑向来处。
他慌忙伸手去找附近的支点
“嘶……”
他吃痛的闷哼一声儿虽是停住了,但鼻子还是撞在了业不旧的肩上。他两手分别置于前人腰侧,将人圈在了怀里。
……
两人都没想到,气息缱绻,喷洒开来。低与抬、一静一动,对视的刹那,解华生瞳孔放大,连退数步,手也似被滚水浇了,无处安只得别扭的摩擦着。
“咳……”宋景堂轻咳,先打了圆场。
“这个艳了,我们再看看其他的。”
“嗯”
话罢,谁也没有再提那个小插曲,就像是无事发生般——寂寥
“店家,就要这两个样式吧。”
“好嘞,客官麻烦留个住址,到时候衣服做好给您送去。”
业不旧摆手笑笑,“不必了,您说个日子到时候我们自己来拿便可。”
“哈哈……好,谢谢体谅。”
“无妨,店家生意兴隆。”
“承你吉言”
日上三竿,高挂的悬日无疑提醒了来往人的时间。炊烟袅袅,香气四处溢开。
“饿了吧,听你肚子叫几声了。”
解华生:“……嗯”
“嗤…饿了也不知道说,就那干跟着,这张嘴长来干嘛的?好看吗?”
说着还故作思考上下打量,“嗯……是挺好看的。”
说话之际已经把人领进了里堂,业不旧看了看菜谱,问着前台的店小二,淡淡的:“听朋友说这的菜好吃,来尝尝。”
“对的客官,我们这儿的招牌可是十里八乡响当当的。您只管放心吃,不好吃不收钱的嘞。”
“嗯…看看想吃什么?”
解华生盯着他看了不知多久,在他望来的这刹那,把目光又落回了菜谱上手指揉捏着耳垂。
“茯苓糕,肉夹馍,小米粥。”
“客观还要点什么吗?”
业不旧到没什么好挑的,点了碗粥,顺道加了道小菜。
在窗格边的两人从上往下看着,里里外外都是生活,车水马龙,络绎不断。
“我们往北走吧。”
解华生有一搭没一搭的手指顿下,手腕撑着下颚,茫然。
业不旧也接着往下说:“去看山川,去赴约。”一个经久的约定
赴约?是很重要的人吗?是吧,不然跋涉千里又欲何为呢?
解华生一言不发的听着,不问也不答,只是眼眸却悄声暗淡了几分,他自也不曾察觉。
“菜来喽~客观慢用。”
“有劳。”
“不用管他?”
嗯?业不旧晃是明白了过来。这崽子也就刀子嘴豆腐心,表面冷的很,其实比谁都要细上几分。他缓缓开口:“等着吧,要不了十个数,他自己就寻着找来了。”
像是为了印证这句话般,一个绿衣服的身影摇着扇就过来了,上面用毛笔写着一个醒目的医字,要是去掉那一身散漫的气质,到真有点那么回事儿。
只有业不旧知道,这人说不准又上哪儿赚钱去了。
“害,业老板啊,你是不知道,我堂堂一个鬼医诚心诚意给他们看病,还骂我是江湖骗子,我找谁说理去,我冤啊!”
薛白一幅痛心疾首的样子,像是要以泪洗面,结果峰回路转来了句:“所以业老板你要安慰一下我脆弱的心灵,请我吃一顿吗?”
虽然早就知道薛白的行事风格,但还是没由的笑出了声。上一次是什么借口来着?只记得也挺不正经的。
“早知道你要来,伙计这边再添几样菜。”
“唉!谢谢业老板,业老板大气。”
一个收放自如,让解华生看得是津津有味,心里感叹,去唱戏吧说不定赚的比行医多。
薛白也是个不客气的,三下五除二,好酒好菜的给点上。
“你这张嘴跟着你道是没受罪。”
薛白咽下嘴中的那口菜,感慨道:“令做饱死鬼不做饿死鬼。满足啊~”薛白这架势肯定是吃好了的:“吃酒足饭饱,业老板要带着小孩儿去哪儿转悠啊?”
“看人儿心情了。”
解华生半天插不上话,自个儿嘟囔:“谁比谁大不一定呢。”
“嗯?”
“没……”
业不旧只是轻笑:“今儿天气好,去游船?”
“都行…”
寥寥,舟行水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