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宁宁工作忙,第二天帮陈沉办完转学手续就急急走了。
陈沉今年十六岁,上高一,现在换学校影响倒也不大。
明霄陪着他把学校走了一遍,然后拿着徐宁宁给的卡把他拉去了附近的商场。
“衣服,文具,装饰品,喜欢的东西,想买什么买什么。”
明霄把卡交给陈沉:“徐女士很有钱的。咱也算富二代了。”
陈沉没接,他看了一眼明霄的装扮,后知后觉他这一身行头价格不菲。
明霄直接把他推了进去:“看看,有什么喜欢的?”
陈沉顺着他的力道走了两步,突然问:“你不用上学吗?”
明霄应该是上高三吧?
“我高中课程学完了。我是艺考生,文化课要求不高。而且,徐女士已经答应送我去国外读大学了。”
陈沉闻言愣了一下。
明霄聊到这个话题眼睛都亮了:“我学音乐,以后打算当一个原创歌手。国外的M大学简直是音乐人的天堂!我好不容易才考上的。”
明霄又接着问:“你呢?以后当算干什么?”
陈沉避开他搭在肩上的手,往前走去:“还没想好。”
明霄赶紧追上去:“不急,慢慢想,未来很长。”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明霄就像一只上蹿下跳精力无限的猴,又是给陈沉挑衣服,又是给他介绍不同的加湿器功能、效果的不同,又是给他推荐爱吃的零食。
最后两个人拎着大包小包艰难地走出了商场。
付款的时候,陈沉看到价格和卡上的余额,突然对明霄说的“富二代”有了实感。
回家后明霄催着陈沉去收拾刚买的东西,帮他一起把空旷的房间填满。
打开衣柜的时候,明霄发现除了他之前买的两套睡衣外空空如也,下层放着一个崭新的行李箱,一看就是徐女士的眼光。
明霄趁陈沉不注意,偷偷打开箱子,果不其然看到里面塞满了衣物。
都是陈沉带过来的。
明霄心里了然,把行李箱摆回原位。
不急,来日方长。
等东西都收拾好,两个人都累得不轻。
明霄瘫在沙发上,打开外卖软件递给陈沉:“徐女士攒了一个月的工作,有的忙的,这几天应该都不会回来。今天太累了先吃外卖吧。”
修长的手指握着手机,屏幕上是图片诱人的美食。
陈沉想起他说自己喜欢音乐,不禁想,这双手弹钢琴一定很好看。
他没接手机,以自己不了解这边的口味为由拒绝了,让明霄点。
明霄埋头鼓捣,旁边的陈沉忍不住也看过去。
小村庄里饭店都没几家,更没有外卖。他们也没给他买手机。对于这些,陈沉总感觉新奇。
明霄划拉着屏幕,五花八门的图片在陈沉的视网膜上流动。
“阿沉哥哥,你吃饭还是面食?”
陈沉对这些没见过名字的饭菜都很好奇,但他没有表露出来,只说:“都行。”
“好吧。”
陈沉又皱眉道:“你别这么喊我。”
明霄笑笑,不搭腔。
他最终选了一家炒菜,跟陈沉一起挑了四个菜。
对此明霄解释:“炒菜吃不完可以放着,还能当夜宵。”
陈沉想到昨天中午他吃饭的样子。
原来还是个吃货。
第二天陈沉就去上学了。
明霄起得比他还早,穿戴整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饭。
见到他,笑眯眯地打招呼:“早上好啊阿沉哥哥。”
陈沉冷淡应了一声,去洗漱了。
明霄也不在意,等陈沉吃完早饭,先一步去玄关换鞋。
陈沉问:“你也要出门?”
明霄甩甩手上的车钥匙:“我送你上学。”
“不用,我坐公交。”
他昨天特地留意了公交班次。
明霄不听:“诶呀,我新鲜出炉的驾驶证,怎么能没有用武之地呢?”
陈沉:更想坐公交了怎么办?
与明霄一脸散漫的表情不同,他的车开得很稳。在路上他像个家长一样叮嘱陈沉:“这个高中是我之前上的。怎么说呢,师资、风气都挺好,就是对学习成绩格外看重,老师往往据此把学生分成三六九等。不过你不用有压力,学自己的就行。而且徐女士不在乎这些,相比于一纸空文,她更在意你是不是开心。”
“对了,偷偷告诉你,徐女士以前的学习成绩不太好——不过也不差啦。她说当时简直受尽折磨,宁愿我不上学也不想我受这种罪。”
陈沉一路都很安静,却听得认真。
车在学校门口停下,明霄降下车窗对陈沉喊道:“中午记得回家吃饭,我来接你。”
这话说得太自然,好像他们已经一起生活了很多年一样。
陈沉背着书包,一身校服融在周围的学生里。他回头答道:“知道了。”
明霄想起自己刚上学那会儿,徐宁宁也天天接送他。但她那会儿事业正忙,半个月后就让他自己坐公交了。
再后来,徐女士也成了“万恶的资本主义”,就派司机来接送他。但明霄拒绝了。他更喜欢坐公交的感觉,一方小小的天地里汇聚着一方人间烟火。他认识了每天坐这班车通勤的“黑框眼镜叔叔”,认识了在车上兜售鸡蛋玉米的老奶奶,看到戴着耳机偷偷在角落哭的姑娘,看到小情侣隔着车窗温存。
他见证,他参与,他记录。
他还要把这一切都唱出来,把一方人间唱给全世界听。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明霄接送他上下学,午饭大多是明霄做的,有时候明霄犯懒,就在路上打包一份带回去。
陈沉依旧很少主动开口,但架不住明霄问东问西。他一一回答,不知不觉说了很多话。
明霄知道,他到底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即使过早地经受了生活的风刀霜剑,心依然还是鲜花般温柔。
这天明霄正在家里练吉他,突然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
徐宁宁回来了。
明霄立刻飞奔过去:“回来啦妈!想死你了。”
徐宁宁给了明霄一个拥抱:“可累死我了。”
“能休息几天吗?”
“哪能啊。我最近是在补之前的工作,还有新工作呢。”
徐宁宁瘫在沙发上:“工作就是,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明霄狗腿道:“感谢徐女士不辞辛苦,让我们当上富二代,直接少奋斗二十年,从新时代新青年变成无耻的啃老族。”
徐宁宁一巴掌糊在他背上:“少贫。去给我倒杯水。”
“好嘞!”
徐宁宁问:“小沉上学怎么样?”
“挺好的。他人聪明,成绩很好。至于人际关系,他没主动提过。”
“嗯。看着就是不主动社交的性子。没事儿,顺其自然吧。”
徐宁宁大口喝着茶,又问:“成绩很好?是多好?”
明霄又抱起吉他,随手一扫弦,神秘地说:“他今天出月考成绩,你正好自己问他。”
中午陈沉如往常一样走到了车旁,降下的车窗后不是明霄百无聊赖的脸,却是戴着墨镜的徐宁宁。
明霄从后座探出头来,朝他笑:“快上来。今天中午徐女士请吃大餐。”
陈沉下意识摸了一下口袋,随后抬脚上了车。
餐厅是提前订好的,刚到菜就都上全了。
徐宁宁不拘泥什么,主打一个吃好喝好,跟明霄两个人风卷残云。
吃到一半,徐宁宁开始关心陈沉的成绩。
“听小霄说今天出月考成绩?考得怎么样?”
陈沉没有直说,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成小方块的成绩表递给她,边缘都有些磨损了,想是被人摩挲了好多遍。
徐宁宁小心打开,从上往下看,一眼就看到了陈沉的名字。
“嚯,第一啊!”
陈沉抿唇,应了一声:“嗯。”
“这是班级排名还是年级排名?”
“班级,年级也是第一。”
“这么厉害!”
明霄也有些惊讶。他文化课学得马马虎虎,平时面对那些年纪第一都只有仰望的份儿,没想到现在大佬竟在我身边?
明霄忍不住拍拍陈沉的肩:“太牛了吧!”
陈沉嘴角露出一点笑意,又很快掩去了。
徐宁宁还在啧啧赞叹:“数学满分!想当年我数学从来没达到过平均分。哎呀呀,文科也这么好,太全才了!”
“小沉文采怎么样?以后说不定还能给小霄写歌呢!”
明霄接道:“是啊是啊,我还可以专门做一张专辑,里面都是你作词的歌。”
两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陈沉,他一下子忘了语文成绩好并不代表就能写歌,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明霄更高兴了:“那就说好了啊!”
吃完饭徐宁宁就回公司了,还带走了那张成绩单,说是要去跟别的老总炫耀。
明霄一直处于亢奋状态,一回家就拿出了吉他,说要弹唱一首他自己写的歌给陈沉听,庆祝他考第一。
“曲是昨天写好的,词才写了几句,先听听看。”
陈沉坐在沙发上,腰背挺直,看着坐在高脚凳上的少年。他气质一下子就变了,面色沉静,眼里有光。
他抱着吉他,白皙的手指在深色琴身的衬托下如玉如琢。一条腿自然曲起,另一只脚点在地上打着拍子。
轻轻一拨弦,乐声流水般泻出。
没有太花哨的技巧。节奏轻快,配上他随意的哼唱,像春风下自由舒展的树。
“啦啦啦啦.....嗯嗯......”
“云朵一口吃掉半个苹果
变成了粉色
穿着厚厚的衣裳
觉得骨肉好薄
啦啦啦啦啦......”
一曲终了,明霄按住颤动的琴弦,看向陈沉。
陈沉犹豫着要不要鼓掌,认真地夸赞:“好听。”
明霄把吉他放到一边,嘿嘿一笑,谦虚道:“还是半成品,低调,低调。”
陈沉:......
明霄坐到陈沉旁边,哥俩好地搭住他的肩膀:“大学霸,帮我填填词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