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姐姐带你去一个能找到家的地方好不好？」
昭辰心累极了，强颜欢笑。
少年满头乌发束成简单的高马尾，看起来很像小姑娘。
他轻“嗯”回应，剩下半个蛋挞讨好式举到昭辰面前，充满期待。
昭辰差点没绷住，这该死的移情能力太强也不是件好事。
「你吃吧，我不饿。」
她别开头，许是咨询案例的经验告诉昭辰，她确实有心软的念头。
为什么少年会成为乞儿呢？
昭辰想不通，少年被拒绝收回胳膊慢慢小口吃完剩下的又把外层锡纸收集好放在手心攥着，主动拉住昭辰衣角无害弯眸。
四个蛋挞，三个锡纸昭辰做了处理，另一个让少年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偷藏了起来。
昭辰并未注意，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事上，失落得很。
「放心，姐姐会保护你的。」
「好。」
少年发丝无风自动，佯装腼腆，实则大脑飞速运转要怎么样才可以“赖”上面前这位大姐姐。
她很温柔，让少年下意识不想离开。
「我喜欢你。」
少年闷头走路「因为阿姐是世界上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我不想爸爸妈妈，只想跟着姐姐。」
“阿姐”这个称呼还是跟别人学来的。
他耷拉着脑袋语气稍稍带点哽咽，似是知道自己要离开了。
「聚散皆是缘。」
昭辰大脑自动抵御系统生效，提醒她少年是有父母的，俩人不过平水相逢大可不必如此伤感。
「很快你就可以回自己的家，与家人团聚。」
少年迎风叹息，不再言语。
可他……真的没有父母没有家啊……
警局
「同志，辛苦，剩下的交给我们吧。」
负责发消息的女警拍了拍昭辰的肩膀表示同情。
「现在有些家长就是如此，从不管孩子的情绪价值观导致抑郁自杀离家现象增多，警局里经常接到相同的案子，所以请放心，不会出差错的。」
昭辰勾唇，不断回头望坐在沙发上的少年，引得女警感应异常出言安慰。
她责怪自己是不是真的多心了，总觉得今天少年表现很奇怪，警铃不停充斥着她的感知，故而对搂她肩膀往门口走的女警打了个预防针。
「矩观察他的状态是很危险的，麻烦你们多留意，拜托了。」
「了解。」
女警松开昭辰，朝她挥手「前台还有事只能送你到这了，一路顺风。相信我，这孩子一旦被领走第一时间通知你。」
「多谢。」
女警转身洒脱挥手，表示没关系。
昭辰心情空落，驾车回家。
纳了闷了，她认为自己不是感情脆弱的人，到少年身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真的累了，请假，必须请假缓解。
话说回来，那个小家伙……应该会在局子里睡一晚吧？
毕竟没有关于他的寻人启事，工作人员也需要时间……
黄昏
「还记得你的名字吗？」女警去而复返，神情柔和「或者是电话号码，爸爸妈妈的名字也可以。」
少年摇摇脑袋，捧着女警刚刚给他订的奶茶外卖。
「那就麻烦了。」女警无奈「我马上下班，没人照顾你。」
少年没有动作，模样乖巧。
「算了，电闸今儿个给你开着，等炸鸡送来就垫垫肚子，明天姐姐送你回家。」
不到半刻，少年无辜与桌子上盒装炸鸡对视，女警送走最后一位同行在沙发旁蹲下身子对少年道「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不要乱跑，委屈你将就一晚沙发，外面有坏人吃完就睡，懂吗？」
少年听罢小幅度点点头，女警留下一句“真乖”便放心换常服走掉了。
他望着女警的背影消失，垂眸将藏在袖子里的蛋挞锡纸拿出来扁平叠成“三角形”。
少年见过的，以前刚有印象时只记得自己还在脏兮兮土坯道小巷里跟一群乞丐抱团取暖，时光荏苒，流浪团成员逐渐自杀减少大都是抱怨，有的甚至还用刀发疯般报复社会乱砍乱划，最后都被带着帽子的警察考上手铐抓走了。
可以致人以死地的东西是刀，刀的形状是三角形，他几乎确定：经过处理后的锡纸等于刀。
死亡并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感受到温暖后又被浸入泥潭永不超生。
他没撒谎，自己确实没有父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常伴他身侧，唯一让他感到温暖的还是小巷里的一对姊妹，俩人相依为命情同手足，可惜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只缠苦命人。
姐姐为妹妹能吃上馒头去偷被打死，妹妹绝望进入厮杀没能救活姐姐也没能救活自己。
大雨倾盆姐妹俩躺在马路中央鲜血混杂死在了同天。
少年从未如此清醒，他缓缓拿锋利的尖角对准自己白嫩的手臂狠狠下压，血珠泵出。
感受到痛楚他眸中似潋滟的水光，不泛一点涟漪。
深夜
已经回家的女警发现自己充电器落在警局前台了，暗骂了句重新拿起钥匙开车返回。
昭辰由于不放心也出门朝少年所在地出发，她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临时少年眼神和举止都不正常，还有少年未交出的蛋挞锡纸……
希望是她想多了。
缘分使昭辰和女警撞到了一块，女警诧异，昭辰更诧异。
「求求你，快开门，我怀疑那孩子有自杀倾向！」
「什么？！」
女警呆愣，昭辰无法，掏出自己实现准备的国家心理咨询证件，眼角泪光闪烁「没时间解释，浪费时间恐酿大祸！」
俩人对望，女警反应过来哆嗦着手打开铁门解放玻璃门，和昭辰扎进满室黑暗的屋子里。
空气中散发着铁锈腥气，很淡。
“嗡”
一瞬，昭辰大脑神情断裂，瞪大双眼不可置信。
她的直觉是对的！
灯光照射，昭辰下意识抬起胳膊捂脸，女警“呀”了一声钥匙掉在地上忙连滚带爬冲向少年。
她动作很快，马上掏出手机打出“120”叫救护车。
昭辰手脚冰凉，跌在少年身旁直愣愣盯着插进他手腕处血肉里的锡纸，鸡皮疙瘩乱起。
医院·急诊
少年失血过多，幸亏送去及时，脱离生命危险。
昭辰略显凌乱扒在病床沿，望着少年干净雪白的脸庞掉下一串眼泪。
女警坐小板凳单手撑脸，彻底麻了。
「对不起……我……」
昭辰打断愧疚的女警，摇摇脑袋「不对，硬说的话你也没有责任，是我疏忽导致他变成这个样子，资历喂狗，没转过弯来。」
「那他醒来……该怎么办？」
看来女警已然吓傻，一个警察，竟然问别人怎么办。
昭辰轻笑一声，俯下身抱了抱她，都是女孩子，一到这种事都需要安慰。
「没关系。」昭辰松手抽出几张纸擦擦自己的泪，温柔地将碎发别在少年耳后「折腾一晚上你累了先休息，看紧他我去买早餐，吃完就去上班吧。」
「我请了假，等你回来。」女警疲惫道「不能让他接着出事。」
「好。」
昭辰张张嘴终是没说什么。
她真是糊涂了，此时谁都需要休息，上什么班？
一刻钟后
昭辰吃完最后一口包子，喝完小米粥喟叹道「这家医院的包子不错。」
女警表示赞同「确实，至今为止最好的早餐。」
昭辰被她滑稽样逗乐了「你们当警察的不容易。」
「心理咨询师才是真的累。」
看她这么坦然，昭辰随口一问「你以前是心理咨询师？」
「不，是抑郁症患者。」
难怪，在昨天她那么镇定。
两人对视，不约而同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