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分钟前，联邦团队赛。

    瑞安被困住了。

    莫迟移开视线，周围人都紧紧盯着屏幕，仿佛他们才是在比赛的人。

    蘑菇坐到她旁边，递来营养液，“他们三个组队，不会输的。”

    “是啊。”莫迟点头接过，“你怎么来了？不去现场看看吗？”

    蘑菇笑道，“你真的....好像我姐姐。”

    莫迟捏住营养液瓶的手一紧，缓缓偏头看了她一眼。

    ·

    那是她经历的第一个世界——《心慌方》。

    “你和我孙子很像。”老爷爷看上去很平静，慈祥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不要害怕。”

    怎么会不害怕？

    她当时16岁，抖得像块布丁，但仍旧努力帮助陷入危险的人。

    现在想来，也挺可爱的。

    直到一行人死到只剩四人。她们爬行了....大概69个房间，原本说自己发现了“必胜法”的数学天才也死了。

    第70个房间，一道红色激光拦腰而来。她第一时间想着要去救老爷爷，向前扑倒他。

    第二道红色激光，迅速从老爷爷颈部向上滑过。

    她抬起头，老爷爷的头颅咕噜咕噜地滚到角落，斜对角的红色激光从他瞳孔穿过，像块布丁一样裂开。

    【如果，她没有去推他？】

    莫迟眨了下眼，低头发现是柳青青的通话请求。

    ·

    沈间问，“你会让我这么做吗？”

    莫迟：沉默。

    ·

    调查员朝她走来。人群如躲避瘟疫，向外散开。

    来人是当初和998号一起吃饭的男人，长相.....很普通，普通到能让人转头就忘。

    “调查员999号，莫迟。是本人吗？”

    莫迟点头，对方打开光脑，出示自己的调查员凭证，“现在有一件重要的事，需要你配合调查。方便跟我们走一趟吗？”

    四周目光汇聚过来，刚转头回来的沈间，也飞速跑过来。

    柳青青和沈间站在她身前，同时问道，“能具体说明一下，到底是什么事吗？”

    原本坐着的教官，也走过来问，“你们带走瑞安，如果是需要调查庇护所相关事宜，我可以一起过去。”

    两位调查员看着她们，笑了一下，显然不准备回答。而另两位看着瑞安的调查员，朝她们招了招手，催促赶紧过去。

    莫迟眯起眼睛，双手各放在柳青青、沈间肩旁上，推开她们，走了出来。

    “没事，我和你们走。”她点头微笑，表示尊敬，“只是.....，这件事应该与我和瑞安都有关系，我能和他一起走吗？”

    两位调查员互相看了看，有些不确定，但一位认识她，犹豫再三，最终答应。

    离开前，莫迟对柳青青和沈间说，“没事，我很快就会回来。你们安心比赛，瑞安不在，找个落单的，你们也会赢的。”

    ·

    四位调查员，两前两后，围住她们。

    莫迟和瑞安并肩向前，前后看了看，他们没有阻止交流的意思。

    她凑近瑞安，“你知道原因吗？”

    “不知道。”瑞安面无表情，“但猜到一点。”

    她凑得更近一些，“什么？”

    瑞安歪头远离一点，“省点力气吧。等到了调查处，有我们要花精力的事。”说完，他突然转头看向她，眉头紧皱唇角抿紧，格外严肃，“无论如何，你跟这件事没关系，听懂了吗？”

    莫迟挑眉一愣，看了他几秒，说了句知道，退回原位。

    一路沉默。

    调查员带她们进入调查处，没有在大厅停留，直走入长廊，尽头右拐，到达了目的地。

    一人半高的铁门，铁门表皮斑驳不平，地上掉了些渣渣，透过门口小窗，房间里面两个铁质小板凳，孤零零的。

    门打开的时候，渣渣掉得更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生锈的问题，发出了尖叫般的嘎吱——

    莫迟心想：事情似乎不太妙啊....

    ·

    阴冷绿光打在灰色地面上，像发霉的苔藓。

    莫迟浑身抖了一下，看向前面坐在桌后，两个调查员给自己倒了杯热水，白色烟雾缓缓上升。

    左边男调查员说，“我是966号。”

    右边男调查员打开光脑，应该是记录员说，“我是989号。”

    966号问，“瑞安，在密林时，你是否遭遇过虫族寄生？”

    莫迟舔了下嘴唇，原来....是为了这个。

    瑞安端正坐着，“是的。”

    “回到联邦后，你是否出现过孵化迹象？”

    “没有。”瑞安回答，“当时我走到一半，突然昏了过去。紧接着被莫迟摇醒，身体一直没有不适。”

    966号问，“你觉得自己为什么会没事？和你身边的人，有没有关系？”

    两个人手上没有手铐，但没有靠背的金属凳、绿幽幽阴沉沉的环境、每句话都能从墙壁上再反弹回来——很显然，这是一场审讯。

    瑞安冷笑一声，“就她？你是在开玩笑吗？”

    莫迟垂眼。

    室内安静了半分钟。

    莫迟耳朵一动，外面有人过来了。

    嘎吱——咣当咣当，什么东西在盒子里撞击的声音。

    眼前晃过衣角....这是，羽绒服？

    莫迟抬起头，长发及腰的女人，用一根皮筋简单扎起来，手里拎着一个盒子。

    “你不是说有寄生者吗？人呢？”女人把盒子往桌上狠狠一砸，丁零当啷。

    还没等自己猜出里面是什么，966号的回答就让她明白了。

    “就是这个，寄生有近20天，无孵化迹象。”966号抬手指了指瑞安，摁下桌上红色按钮。

    随着轰隆隆震动响起，两人身后，原本漆黑一片的阴影被大灯猛然照亮，发出嗡嗡鸣叫。一张两米石床出现在两人身后，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石床上红色、白色、褐色混杂的不知名物体。

    长发女人似乎根本不为震动所扰，一双狭长鹰眼如盯着食物般，贪婪凶恶地盯着瑞安。

    “你是说....”不知是否幻觉，长发女人似乎嘴角要滴下口水，“虫族抗体？还是他做了其他措施？”

    996号说，“谈老师，还是得请你看一下。”

    被称为“老师”的长发女人，歪头看着瑞安，抓了抓自己锁骨处的干燥皮屑，眼睛瞪得溜圆，兴奋道，“那还不赶紧！把人给我抓到床上去！绑结实点，别像上次溅了我一脸！”

    莫迟顿时站了起来，“这是违规的！谁下的命令！”

    996号弯了弯嘴角，“莫迟，之前那只被烧死的虫族，至今都没找到来源。我们只是按要求做事，或者....”他看了989号一眼，似乎也有些疑惑，“那个女人说，你知道答案。”

    莫迟看着966号，“我不可能让你乱来。你可以告诉我，她想让我说什么？”

    长发女人无聊地叹了口气，在她们剑拔弩张之时，从口袋里掏出一团皱皱巴巴的纸巾，小心翼翼地一点点铺在桌上，一张叠一张，仿佛在铺餐前台布。

    996号一愣，磕磕巴巴地说，“研究处前被烧死的虫族、宿舍区的爆炸、庇护所发生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莫迟沉默。

    长发女人从盒子里掏出手术小刀、鸭嘴钳、夹子、装透明液体的罐子等等......

    莫迟问，“你说的上一次，是指什么？”

    长发女人盖上盒盖，把每个用品一一摆正，呈90度摆放，“有个人沾染酸液后，腐蚀速度比常人慢5倍。我尝试找出规律，但可惜，他死得太快。”她看向瑞安，“你看起来，似乎很强壮。”

    莫迟的胸膛快速起伏，却没有说话。

    此刻，无非是瑞安沦为实验品，或者自己沦为实验品。

    “你在凑什么热闹。”身后，瑞安一把将她拉回来，摁在凳子上，低头向她摇了摇头。

    他抬起头，振振有词，“966号，我是谁，相信你知道。这件事，你确定有上面的批准吗？如果我出了事-”他冷哼一声，“作为瑞信将军的儿子，到时候发火的，可不止训练部那些人。”

    966号脸上有一丝为难，半晌，“1号说了，已经向上请示过。只是为保证联邦安全，需要给你做一个仔细检查。”

    莫迟看了看周围，沾血的石床。

    ——这可不像是，仔细检查。

    “好，既然有你这句话。”瑞安嘴角勾起，转头斜视长发女人，“来吧。但是如果我肚子里没虫族，还请你帮我缝好了。我才好出去，跟大家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莫迟还想起来，再度被瑞安一把摁了回去。

    “一个废物安静点。”瑞安瞥了眼966号，“你们也是，拉个妇孺做什么？不如让她出去，也免受血腥。”

    966号沉默，表达了态度。

    瑞安啧了一声，大步走到石床边，一咬牙，躺了下去。

    长发女人面冷如霜，“请把上衣脱掉。这二十天内，是否有过腹痛？”

    莫迟坐着，能感受到各个角落的摄像头，正无孔不入地观察她们。

    牙齿不停撕咬嘴皮.....她必须想出一个办法来.....这样下去，1号不可能停手。

    ·

    柳青青和沈间站在教官面前，面色沉重。

    “你们也别心事重重的。”教官递出号码条，刚才瑞安放在这儿的。

    两人一同伸手来拿，扯住了纸条两边，互看一眼，都不放手。

    教官眉毛无奈一撇，“瑞安一起去，会保护好她的。你们担心什么？”

    这两人显然都没听进去，倒是沈间先放开手，号码牌落入柳青青手中。

    这时，一个男生匆匆跑过来，凑到教官耳边说了些什么。

    教官点点头，“肚子痛就去医疗室休息。离这儿也不远，我也叫下一组上。但记得，下次体能练习，他们得翻倍啊。”

    男生脸色臭臭地应下，转身跑开。

    沈间问，“肚子痛？训练部从没听说过。”

    教官笑道，“听说是痛了三四天了，可能是害怕了。这些小朋友啊，还得加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