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木兰花路的拐角有一个废弃的游乐场,哈利翻过栅栏,从里面打开门让萨拉进来。

    场地上空无一人,两架旧秋千在寒风中摇摆。

    “试试这个”,萨拉指着一个银色的三角形烟花,“弗雷德和乔治从佐科买来的圣诞限定款。”

    哈利接过火柴,点燃引线,烟花一下子从他手里飞了出去,落在地上,大朵大朵地绽放——墨绿和银色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游乐场。

    伴随着一股火热的销烟味,那团奇迹般的色彩从地里长出来,一路攀升到二十英尺,然后缓慢流下,像浓稠的奶油,构成了一棵哈利迄今见过最高大、最梦幻的圣诞树。

    树上栖息着发光的小仙子,它们轻盈地扇动翅膀,飞离树梢,围着哈利用银铃般的嗓音哼唱一支轻柔的圣诞颂歌。

    哈利觉得自己仿佛离开了废弃游乐场,置身于奇妙的幻境!

    萨拉坐在一旁的秋千上,几个小仙子编着她的头发,她抬头望着圣诞树,又低头看自己的脚尖,那一刻,哈利清清楚楚地看见她眼里有某种浓郁的情感——孤独。

    这孤独从何而来?哈利不明白,女贞路四号就在两条街之外,那里有她温暖的家和爱她的家人,她却选择和他坐在这寒风呼啸的街角公园。

    “萨拉。”

    “嗯?”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

    “你……真的是萨拉吗?”

    女孩的动作一顿,如梦初醒般地转过脸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说,眸光微微闪动。

    “别误会,”哈利紧张地舔了一下嘴唇,“我只是觉得你变了。”

    “哦?”萨拉的语气有点冷,她从秋千上跳下来,铁链发出一声刺耳的呻吟,小仙子们吓得飞走了。

    “具体哪儿变了呢?”她眯起眼睛。

    “你、你对我太好了!”哈利来不及思索就脱口而出,“以前的你是讨厌我的。”

    幸好现在是夜晚,哈利感觉自己脸红了。

    萨拉显得有点意外,微微张开了嘴巴。她正要说话,黑夜里,一件怪事发生了:

    闪亮的圣诞树和小仙子消失了,空气变得冰冻刺骨,一股腐臭的气味传来。

    “是你干的吗?”哈利紧张地问。他现在什么也看不见,周围是一片浓郁的黑暗。

    “不是!”萨拉说,“嘘,有东西来了。”

    黑暗深处传来粗重的喘息声,像某种发病的野兽,哈利摁住电子表,手表发出一道微弱的白光。借着颤巍巍的光束,他们看见游乐场的栅栏外站着一个穿黑斗篷的身影,又高又大,袍子底下没有双脚。

    萨拉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什么?”

    “别管了,快跑!”

    他们跌跌撞撞地跑向门口,哈利瞥见那穿斗篷的家伙贴地滑行,速度很快,脸藏在兜帽下。

    它朝萨拉扑去,黑斗篷下伸出了一只手。

    看见那手的瞬间,哈利的胃揪成了一团,那灰白色的,阴森森的、闪着光的手,布满了黏液和斑点,像某种死后在水里腐烂的东西……

    萨拉的步伐变得缓慢,苍白的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

    哈利猛地刹住脚步,折身跑回去。

    他抓起她的手,指尖传来冰凉的温度。她的眼神有些失焦,但还存留有一丝对抗的意志。

    他们又开始逃跑,就像在蜘蛛尾巷那次一样,只不过这次更加恐怖:

    漆黑一片的空间里,分不清方向、听不见声音,绝望如潮水一般袭来。

    那家伙——不管是什么东西——终于追上了他们,它慢慢地吸了一口长气,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似乎它吸进去的不只是周围的空气。

    胸腔里的温暖被极速抽离,哈利觉得喘不过气来。寒意渗进到他的皮肤、胸膛、心脏……

    “哈利!!”

    他的眼睛往上一翻,什么也看不见了,寒意淹没全身,耳朵里呼呼作响,像在水里一样,有东西把他往下拽……

    远处传来一个女人可怕的、惊惶的、哀求的尖叫声。她是谁?他想去救她。

    ……

    “魔法部派它们到小惠金区执勤时,邓布利多曾极力反对,也许他早料到会有这种事发生。”

    意识刚刚恢复,哈利就听见一个女人说。

    “哦,我以为要提防的是布莱克,没想到摄魂怪竟然敢擅自离岗,还攻击了两个无辜的孩子!”另一个女人用颤抖的声音说。

    “唔——”

    哈利睁开眼睛,头顶的灯泡亮得刺眼,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蹭过他的小腿,他闻到一股卷心菜和猫屎的味道。

    “你还好吗?”萨拉轻声问。

    “还好。”哈利摸到眼镜,将它戴上,打量四周。穿斗篷的家伙不见了,他正躺在费格太太家的沙发上,被各种花色的猫围在中间。

    “出什么事了?那东西到哪儿去了?谁在尖叫?”

    费格太太和那位典雅的女士,爱米琳·万斯,一起忧心忡忡地朝他看着。

    “没有人尖叫,孩子。”费格太太说。

    “可我听见了尖叫声——”

    “给,”爱米琳将一块巧克力递给哈利,对他说,“吃吧,会有帮助的。”

    哈利接过巧克力,但没有吃。

    “那怪物是什么?”他问爱米琳。

    “摄魂怪,”她说,“阿兹卡班巫师监狱的看守。”

    “巫师监狱……等等,你是巫师?”哈利吃惊地瞪着她,爱米琳点点头。

    哈利又看向费格太太:“你也是?”

    “我是一个哑炮。”费格太太耐心解释道,“就是生在巫师家庭却不会魔法的人。”

    “先不说这个,”爱米琳严肃地说,“我想知道你们究竟是怎么脱险的?”

    哈利摇摇头,他失去知觉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因为一只大黑狗。”萨拉说。

    “一只大黑狗?”爱米琳皱起眉。

    “哈利晕倒后,我试着反抗,但脑子里全是绝望的念头,”萨拉深吸一口气,“一切都在冰冻,在我快放弃时,那条大黑狗出现了,它的体型和熊一样,它背起哈利,驮着他飞奔,我跟着拼命跑。进入女贞路后,摄魂怪就不追了,然后那条狗走了,你们打开了门。”

    “你说一条狗救了你们?”爱米琳露出怀疑的神色。

    “是的!”

    “真是怪事,邓布利多会怎么说呢?”费格太太焦虑地绞着双手,哈利的关注点又回到她身上。

    “你以前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个哑炮呢,费格太太?”他问,“我那么多次到你家去——你为什么一个字也不提?”

    “邓布利多要我留心照看你,但什么也不能说,你还太小,哈利……”她的双手绞得更紧了。

    “邓布利多?麦格教授和我提过他,是他派你来的?”哈利盯着费格太太。

    “是啊,他一直很关心你。”

    “哦,”哈利说,咬了一口巧克力,心想:可这九年来他一直盼望着被人接走,邓布利多既然关心他,为什么不将他从这痛苦中解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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