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仙第七天。
苏研疯狂拉扯缰绳，试图让灰马停下来。灰马也发现了这处裂缝，但他们现在却在一道斜坡上，磨破了蹄子也没能停下。索性，苏研放开缰绳、扯下捆着灰马嘴巴的绳子，她屏息凝神、大叫一声：“驾！”挥舞的长鞭划破空气，灰马迅速加速——它和苏研做出了相同的决定——跳过去！
灰马跃在半空时，苏研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飞过去、如果跳不过去会不会直接摔死。她只知道，当自己飞在半空时，她看见那轮明月悬挂在自己头顶。好像，只要她稍微一伸手就能抓住了。所以苏研伸出了手，她还在继续上升、离月亮越来越近。但很快，失重感袭来，苏研一觉得眼前一黑、在睁眼就在裂缝对面了。她的手还握着拳，苏研颤抖着打开、月光洒在她掌心。
灰马气喘吁吁，它躺在苏研旁边，一声比一声大得叫了起来。高亢、刺耳、尖锐、聒噪，一声声折磨着所有人的耳膜包括灰马自己的，可它就是要叫、要畅畅快快地都吼出来。
苏研趴在地上，从刚才的恍惚中回过神来。她扭头看了眼自己旁边的灰马，听见灰马的叫声只是些微眯了眼睛。死里逃生，心脏还在冲击着胸膛。此时灰马的嘶鸣，同样也是苏研感觉还活着的证据。
吼着吼着，苏研看见灰马站了起来。她也赶紧爬起来。它逃她追、灰马的蹄子刚才就磨破了，但它跑得还是很快、苏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自不量力去追比自己多用两条腿的家伙。
灰马突然停下来。它站在高处，回望了苏研一眼。然后，它消失了。
苏研赶紧跑了过去。她终于跑到最高处，低头却不见灰马，只有平静的湖面。深邃的、孤独的如同天空，倒影着月和星的影。苏研有些慌张，难道灰马投湖了。
苏研站在最高处望去，湖内没有挣扎溅起的水花。苏研大喊：“灰马！灰马！你在吗？”回应她的是山谷间自己的回声。苏研等了很久，等到风吹的她有些冷了，她才意识到自己该回去了。百里星这么久不见他们会担心的。苏研知道自己现在最该做的就是赶紧找到百里星、然后围在篝火前睡一觉。等第二天，在太阳出来后来湖里打捞灰马的尸体。
所以苏研转身了，只是转身的瞬间她听见后面的水声。
苏研赶紧回头看。后来，苏研每想到今晚的一切时，她总怀疑到底是真的、还是她做的一场梦。
星月在天、星月在水。水天一体，水本是天。水天里，刚开始只是雨点打在水面那么大的涟漪。而后，涟漪渐渐扩大到整个湖面，颤抖着让人恍惚觉得湖水都沸腾了。便在湖面最中心、月亮高悬的位置，极白极亮的一道光柱闪瞎了苏研的眼睛。苏研眯着眼睛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她恍惚好像看见了一条纠缠而出的白龙、白龙发出一声龙鸣、山谷间都是它的回音。渐渐的，那龙吟声变小、光芒也黯淡下来了……最后，只有湖中心一点还发着银白的光。
那是，一匹白马。
白马脚踩着月亮、头顶着月亮。它从水面上缓慢走来、每一步、只是带起些微的涟漪。然后它离苏研越来越近，细节也越来越清楚。褪出了满身泥垢、水洗了一双眼睛、每一根毛发都散发着惊心动魄的美。洁白纯粹的，好像一点尘埃都不染。
“你，”苏研后退了一步，“你是灰马？”。白马并不言语，纤长白色睫羽遮住了半透明的眼眸。
越是近距离，它的美就愈发生动。苏研看愣神了，呆呆站在那里，看着它。白马慢慢走进、走到苏研面前、走过苏研身边……苏研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它。看它的身影越来越远。
“你要去哪里？”苏研问。
白马回首，不吐人言。它站在山腰上，一半淹没在夜色里、一边还发着光。它看着苏研，然后抬头叫了一声。苏研不通马语，之前听见马叫也只是马叫。此刻，山不是山水不是水、马吐马语、人听人言。苏研点点头，说：“那再见，祝你一路顺风！”马看她半响、而后跳上一个台阶，最后彻底消失在山间。此刻，夜晚也即将结束。明月同白马，消失在了山间……
等到苏研绕过裂缝回到原地时，天色已经大亮。苏研站着稍微歇息了一下，对着太阳上升的地方眯起了眼睛。突然，苏研看见从太阳底下、好像滚出一点亮光。苏研眯眼去看，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就先听到了声音。
“无颜、苏无颜！你去哪儿了？”是百里星，他飞奔而来、头发衣服都飞了起来。等他气喘吁吁跑到苏研身边时，伸出拳头给了苏研肩膀一拳。
苏研自知理亏，忍着。
“苏无颜，你昨天和马跑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们多久？”
苏研：“抱歉。”
百里星在她身边转圈圈，左右看了一圈确定她前后都没受伤才突然问：“哎，马去哪儿了？”
苏研：“它走了。”
百里星：“跑了？”
苏研：“走了，它亲口和我说的。”
百里星试图理解，百里星恍然大悟。突然，百里星肩膀耷拉下来、显得有些失落。“它忘了和我说再见。”
苏研拍拍他的肩膀。
百里星突然抬头：“要不，你骑一下我试试？”
沉默两秒，传来一声清脆的巴掌印。百里星顶着巴掌印，一脸委屈：“我这个人说话算数。之前答应了让马兄骑我一次，它没有骑我我这心里不是滋味儿。”
苏研：她想起来了，逃出马厩那一次。但是，“别造谣，它没有答应你。”
苏研和百里星下了山，顺着有车辙的官道寻找络腮胡大汉车队的信息。弯腰，苏研看着地上新鲜的车辙判断这就是昨天的车队，他们只需要走快点、顺着痕迹就能赶上络腮胡大汉。
百里星：“无颜，你真的不骑一下我吗？你要是不好意思，我们可以轮流来。”
苏研吐槽：“你想这样做很久了吧。”
百里星微微侧过头去，露出小半张红红的脸。
“喂！你害羞什么啊？”
最终，苏研和百里星在一条岔路口停下。三个路口都有着新鲜的车辙。
“该走哪条路？”苏研思考。
百里星一拍脑袋：“打开局面。我们三条路都不选，直接回城里照顾刀疤大叔。反正我们现在连马都没有，找到了镖局也是拖后腿去的。”
苏研：“好注意，回去直接进大牢。修仙也省了，睡两天起来砍头。”
苏研、百里星大眼对小眼。百里星：“其实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有一个奇怪的天赋。”
苏研问：“什么？”
百里星：“只要我问天一个问题，它就会给不断提示我、给我答案。”
见苏研一脸怀疑，他只是淡淡一笑，然后双手合十闭眼祈祷：“老天啊，给我们一点启示吧……”
等了很久，苏研甚至怀疑百里星站着睡着了。拍拍百里星的肩膀，苏研说：“我们随便选——”话还没说完，百里星突然睁开了眼睛。他一双大眼神采奕奕看着苏研：“我听见了，跟我来！”
说着，百里星三条路都没选、一个转身往原路跑回去了。
苏研：……原来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无语。演了半天，原来只是想原路返回。
苏研跟在百里星后面，试图揪住他的衣服。但百里星左右闪避，回头嘚瑟：“你抓不住我的，我是滑溜的泥鳅。”
苏研只能在后面问：“你听见什么了、给我解释一下！”
百里星：“快点，要跟丢了。”
苏研只能跟在百里星后面，爬上今早费劲才爬下的山。等到苏研气喘吁吁跟上时，就看见百里星躺在地上手里扑腾着一只鸡。苏研抬头一看，居然看见了一个破旧的房屋。没有炊烟、不闻人声，只有鸡鸣。
苏研蹲下去，蹲在百里星旁边。低头，苏研和这只母鸡对视。母鸡看见又多了一个人，叫得更大声了。难以置信，但百里星如果得到的启示是这只鸡的话，苏研拳头硬了。不，再试一下。
苏研期待地看着鸡：“你会说人话吗？”
鸡：“咯咯咯！咯咯咯！”
苏研抬头平静地和百里星对视，百里星害怕地瑟缩了一下脖子。苏研：“走吧，我们去看一看那个房子里有没有人？”
百里星：“不用了，刚才屋里有个老太太被我吓跑了。”
苏研挑眉：“所以，我们等着这只鸡成精告诉我们该走哪条路。”
母鸡满眼惊恐，“咯咯咯”并从屁股里面滑出一个蛋。接着，母鸡一个扑腾踩碎了那颗鸡蛋。
苏研拍拍百里星：“放过这只鸡，我们走吧。”
百里星：“我真的得到启示了，只要抓住这只鸡我们绝对就能找到络腮胡大叔。。”
苏研听见这话，突然看见自己脑子里的理智条一下子清空。她活动了下手腕，准备用武力解决这场麻烦。
百里星：“不要、不要打我。不，你快看、看后面！”
苏研冷笑一下，百里星觉得自己会上当吗？这顿毒打，他是挨定了。
突然，苏研感到一股危机。她在百里星惊恐收缩的眼眸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以及，以及身后的那一颗石子！苏研感觉这一刻时间缓慢流逝，细腻得如同磨了十多次的面粉。
苏研脚一软，跌坐在地上，顺便躲过了身后的石子。
回头，几个愤怒的小孩儿大吼：“放开那只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