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寒笑了起来,这个笑容在她陪伴他过的二十多年中屡次出现,每次看着寒笑,他胸口的位置总会有一股暖流淌过。怪异也有心吗?“白,你看。”寒将手中的襁褓递给了他。
他低头看着那个和寒长了几分相像的孩子,寒的部族人口中的“祸根”,此刻在他的怀中咯咯地笑,丝毫不知道母亲为了生下他付出了多大的牺牲。
“他不怕我呢。”他低声感叹道,“和当年的你一模一样。”
“你能祝福他吗?”寒期待地望着他,眼睛里倒映着夜空中的星宿的光,“白,祝福他远离灾祸和纷争,不要因为一时的不公而生恨,也不要因为他人的话语而自我怀疑……”
他无法拒绝。他将手覆上孩子的额头,因为化形尚不熟练手背上还有细碎的白色绒毛:“我会祝福他的,我会永远祝福你的子嗣们,我会陪伴着他们长大……就像我曾经陪伴着你一样。”
……
“跑!”寒把孩子塞到他手中,“白,我的孩子,交给你了。”
他听到身后的林中传来饕餮的脚步声,他看着她转身跑向饕餮的方向,但是他无能为力——他什么都做不到。现在他唯一能为寒做的,就是带着她的血脉——跑!
饕餮被引开了,和他想的一样,毕竟诱饵还是太具有吸引力了,甚至让泽兽的记忆都变得无关紧要。但是寒没有拖住它太久。
孩子在哭,是害怕他的真身,还是感知到了自己母亲的消逝?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不敢回身,他知道饕餮就紧跟在他后面,他感受到了——那些过去的记忆正在一点一点离开他,起初是无趣的重复的森林,然后是寒……熟悉的微笑在他的眼中越来越陌生,越来越陌生……
“不!”他长哮一声,纵身一跃,用最后一点力气使出的缩地术起效了,伴随着最后一点关于寒的记忆消逝。他已经快忘了自己为什么要保住这个孩子……不,这是契约,永远,保护你的子嗣们,他对她说过。不对,“她”,是谁?
……
伴随着饕餮力量的丧失,无数过去的记忆涌入他的脑海,他两眼发黑,蹲下来抱着头发出一声呻吟。
“白?”和记忆中的寒相似的声音把他唤回现实,“怎么了?”
“没事。”他仰头对着眼前的年轻人露出一个微笑,“她回来了。”
年轻人皱了皱眉:“不,她没有回来。”他咬着嘴唇露出苦涩的笑意,“妈妈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不,只要我还记得,她就存在过。”他想这么对年轻人说,但是放弃了。
失去了力量的饕餮已经缩水到仅仅只有孩童般大小,被下了禁锢术的它现在毫无反抗之力。年轻人走到它的跟前,用手中的佩剑把它狠狠贯穿,怪异发出痛苦的嘶吼声,少年却仿佛没有听到那般,一下……两下……
“她永远不会回来了!”少年很快就累了,趴在剑柄上,泪水蜿蜿蜒蜒地沿着剑身流下,“寒她永远回不来了!但是害她消失的罪魁祸首还在——它一直都在!”
年轻人挣开他伸向自己的手,咬牙切齿地嘶吼道:“不,白,不要管我……”
他看着手上留下的红印,沉默着。他知道少年人复仇的心是火热的,他能做的,只有偷偷备下一个石化术。
等到他们终于离开时,原地只留下一个饕餮的石像,石像上方插着一柄已经破破烂烂的钝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