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散发着臭水沟味道,海水颜色沉得如同墨汁,天空泛着乌青。海滩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垃圾,玻璃瓶,船只零件,破烂织物,还有那腐烂了不知道多少天的臭鱼烂虾,味道让人难以想象。风渐渐起了,浪也越来越大。
几个身形枯槁的黑瘦小孩结伴在海滩捡一些有用的废弃物,看能不能运气好一点捡些破铜烂铁卖钱。风吹起了他们衣服上的破烂,其中一个身型削瘦稍高一点的看着天空,扭头跟同伴说话,打算收拾收拾回去,马上要下雨了。
他视线往下一转,看见远处突然冒出一个黑乌乌的小色块,看上去不像鱼,因为这个世界的鱼受水污染已经变成了五颜六色。
“你们看!海上好像有东西!”林赋阳指了指海水。
他们站在岸边观望着,想如果是漂来的什么大垃圾捡回去的话晚饭也有着落了。
“垃圾”被海浪晃晃悠悠地卷到了岸上,他们才认出来是个落水者,好巧不巧就躺在了在死鱼的周围,甚至幸运地和一些鱼进行了面部贴贴。
“哥哥,那人还活着吗?”何岑桐拉了拉哥哥的衣服问。
何岑梧摇了摇头。
“我们快回去吧!马上要下雨了,别管他了。”
说话的是一位短头发皮肤黝黑绿色眼睛的小孩,他伸了伸懒腰又说“你们不回去我先回去了,我不想被雨淋湿。”
“肆恒,你很无情唉,不过我跟你一起回去!”金锦一把揽着陈肆恒,被冷漠地推开后轻笑道“啧,你好冷淡啊。”
“好,那我们快回去吧。”他们转身带着为数不多看上去能卖几个钱的垃圾赶回渔场。
……
琼韧迷迷瞪瞪,眼睛还没睁开,周围被太阳发酵后的垃圾散发着臭气,又混着死鱼烂虾的腥气像利剑一样顺着呼吸刺入肺中,脑细胞直接强制清醒让她立马睁开眼睛,然后就对上了一个空隆隆泛着血丝和白色不知名鼻涕状液体的鱼眼眶。
“咳!什么鬼东西!”她大叫中吸入了更多难闻的空气,胃中不断翻滚再也忍不住吐了出来。
我不是死了吗?难道我又活了?活就活了为什么重开要让我重生点设置在海上!
「呕——」
这操蛋的世界!
他们没走远,听见尖叫声扭头就看见那人侧躺在一堆咸鱼中,细瘦的手臂巍巍颤颤地支撑起上半身,看不清面庞,但看身形像个女生。
“有人要回去看看吗?看他黑发,应该不是峮洲的人。如果是另外几洲,那他或许知道外界的什么信息。”林赋阳对几人说。
“我不去,我要回去了。”陈肆恒头也不回地朝渔场走去。
“小猫别这么冷淡啊,好歹是一条人命。”金锦跟在后面打趣着。
“滚!别叫我小猫!”他一锤过去不痛不痒,金锦还是小猫小猫的围着他喊。
林赋阳看向兄妹俩,眼神询问他们。
“我无所谓,不过你要是想救那我就帮你。”何岑梧真的无所谓,这几个人中他只稍微听林赋阳的话,如果不是他,自己妹妹可能早就没了性命。
“行,走吧。”
林赋阳和何岑梧兄妹正往回走着,陈肆恒拦住问他们“我不赞同,把人带回去物资紧缺哪有东西养他?”
林赋阳把他胳膊推开,笑了笑说“只是把他捞回去问问信息,留不留还不一定呢。”
“行行,救回来打探不了信息把人卖了也行。”金锦直接把话揽过来,走几步绕过何岑梧,转了一个圈拉着何岑桐往回走。边走边问“桐桐想救人吗?我们去救他吧?”
……
由于胃里没什么东西,翻箱倒柜也只吐出来了一些海上喝的污水,就差没把胆汁吐出来了。
可恶,我到底在哪?爆炸那么剧烈我怎么可能活着。
“你没事吧?”一只手递过来一块,洗的发白的不知道从哪里扯下来的白布条。在这肮脏的环境中把那块布映衬地更为干净。
琼韧忍住吐意摇了摇头,抬眼就看见给她递手帕男生的蓝瞳。往后还有绿瞳和棕瞳。
她瞳孔一缩‘绿瞳?啧,这个地方好像不是原来的地方。’
她接过递过来的白手帕,擦了擦嘴角的残余物,说“不好意思,请问这是哪里?”
他们互相传递了一个眼神,林赋阳蹲下身子跟她平视回答说“这里是罗洲的黑水渔场,你是从哪里来的?是从外面来的吗?”
罗洲…黑水渔场?陌生的地名,陌生的眼睛,这里应该不是原来的世界了。唉,不知道他们活没活着。
“嘿!”金锦看她茫然的盯着林赋阳发呆,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到底是不是外面来的啊?”
“我…嘶…我不知道,我想不起来了…”琼韧皱着眉头眼中满是疑惑和痛苦“我一点也想不起来了,我头好痛。”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下,林赋阳正要开口说话,被陈肆恒打断了。
他环抱手臂抬头看向阴沉如墨的天空,又看了看琼韧,开口说“你能自己走吗?马上要下雨了,不能自己走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琼韧嘴角抽动了一下“…?”
……
最后还是林赋阳搀扶着她,一路人跟着返程。
等刚回到小破屋的时候外面就轰隆隆下起了瓢泼大雨,雨水坠入泥土中,空气中混合着植物和废弃物的味道,闻起来有点像酸雨那种特殊的又涩又粘的感觉。
“嚯,还好赶着雨之前回来了,啧啧啧,再晚一步,不知道要被淋成什么样。”金锦听着外面轰隆的雷声侥幸地说道。
「吱——」
里面的木门被推开了,一位圆盘脸身形偏瘦的女子很快地走了出来。她穿着深黑色的衣服,身前系着打着补丁的破旧针织麻布围裙,围裙有些地方也已经开线了,看上去像是穿了很久的样子。她的长袖卷了起来,露出太阳晒出的褐色皮肤,上面还有一些零零星星的晒斑。女人的头发干练地扎了起来,刘海别到了耳后,还有一边落了下来,估计做饭时候顾不上刘海跑了下来。
“哎呦,还好你们赶着雨前回来了,要是没赶回来又要生病了,跟你们说了捡垃圾不重要健康才重要啊——”
女人絮絮叨叨地表达自己的关心,看到琼韧的时候止住了声音。
“这位是?”
琼韧感受到一道关切的视线望向自己。她对视看见了和陈肆恒、何氏兄妹一样的深绿暗眸。
“这位是海滩上林赋阳捡回来的,本来不想理她的,林赋阳非要救。”陈肆恒双臂环抱着,不屑地说着。
女人一巴掌打在了她的头上“说话注意点,也不知道你随了谁,一点礼貌都没有,赋阳是你哥,直呼其名没大没小。”
“又不是亲生的。”她小声的哔哔赖赖。
“你!”女人见状正又要动手。
“陈姨,这位女子是我们在海滩上遇到的,她被海浪卷到岸上,我们过去时问她,她失忆了也不记得名字,快下雨了,就把她带了回来。”林赋阳上前止住了陈姨接下来的动作。
琼韧又瘦又矮,又在污染的海水中漂泊许久,浑身都是污垢,还散发着难闻的味道,但是在漆黑的面庞上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尽管瞳孔中没有透露着疑惑,陈姨依然可以感受到她的无助和不安,她看着这女孩不由得心疼起来,便给了琼韧一个安抚的微笑。
“好好好,姑娘别怕,失忆了别着急,陈姨这里有屋子可以让你先住下。哦对,瞧我忘了,都留下来吃饭啊,陈姨给你们做好吃的!”
“不用了不用了陈姨!我们回家吃!”
金锦、何兄妹站起来连忙拒绝,开玩笑,在物资紧缺的时代随便留别人家吃饭就是占便宜,吃白食的。
“唉!不许,陈姨锅上都煮着菜呢!都留下来啊!”
室外的雨悄无声息地停了,风忽忽悠悠地飘到了屋里,此时天已经黑透了,不时从远处传来几声狗叫。
“不不陈姨,雨已经停了,我妈叫我晚上一定要回家吃饭,我先走了啊走了走了。”金锦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往家跑。
“陈姨,我们也回去了,多谢招待,但是我们也要回去吃饭的。”何岑梧朝陈水珍抱拳感谢,又拉着何岑桐的手说“桐桐,跟陈姨说再见啦。”
何岑梧朝陈水珍甜甜一笑“陈姨姨,拜拜。”陈水珍心都要化了,摸了摸她的头,惋惜地说“唉,好吧,那桐桐下次来姨姨家吃饭啊。”
“嗯嗯!”
……
吃过饭,陈水珍让陈肆恒带琼韧熟悉一下屋子,被他直接拒绝,冷着脸就跑了,他根本就不想让陌生人来家里,但是家里人都反对他,让他很气愤,家里人根本不懂安全!随便把人带回家没有一点防备心!
于是带琼韧参观屋子的任务就交给林赋阳了,他带着她熟悉了小屋,他们是从屋子的后门进来的,屋子的前屋是大堂,琼韧才发现这是一家较为古朴的酒楼,尽管走路时木制楼梯发出吱吱扭扭的声音,好似随时都会断裂,但是走着走着发现还是蛮安全的。
唉,人生地不熟的,只能先待这一段时间慢慢熟悉了。啧,好麻烦。为什么别人重生都是有什么金手指,或者什么魂穿有记忆的,到我什么都没有还要跟咸鱼贴脸!可恶!虽然我有厚脸皮但是一直在别人家蹭吃蹭喝好像也不太好啊,先打工赚个钱好了,要不然也活不下去啊。我服了,为什么重开还要为钱发愁,上一世不够还要再来啊啊!
“你好,还没做自我介绍呢,我叫林赋阳,你呢?”林赋阳走到前面突然转身向她伸出了手,示意与她握手。
我已经说我失忆了,再问我是想诈我吗。
琼韧把手伸了过去,对方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长,相握的时候还能感受到对方手心上有层薄茧。这是个练家子。
“你好,我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我好像没有一点印象了。”
林赋阳笑了笑,蓝色眼眸温和地看着她“不碍事,等你想起来告诉我也不迟。”他走到一扇门后停下,指了指“这个就是你的房间了,我在你右边第二个屋子,有事的话敲门喊我就好了。”
“好的好的,那多有叨扰啦。”琼韧眼睛笑得弯弯的,看着他。
“嗯,晚安”他点头示意了一下就往自己的屋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