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

    琼韧在黑水渔场待了半个月大致熟悉了这个世界,黑水渔场信息较为闭塞,不过对于世界几大洲几大洋还是知道的。这个世界有许多陌生的地方,唯一让她感到熟悉和亲切的是和上一世一样被污染的大海以及同样动荡不安的社会。

    在她小时候大海的白色浪花卷着蓝天白云,海鸥在天空盘旋不绝,海洋精灵在太阳的照耀下翻滚,珊瑚礁五光十色,水天一色如画卷般美好,她每天写完作业就光着脚丫站在沙滩看太阳被海水吞下,年幼的她不知道那是人生中最美好和平的阶段。

    随后因为一些原因污水不断地排放到海洋中,海洋在她的注视下逐渐发黑,无数的生物如退潮般不可阻挡地衰败着。

    更严重的是,由于水资源的逐渐稀缺,世界爆发了大战,她又亲眼看着稳定的社会如女娲补天中破碎的天空,和平一去不复返。她每天都在逃难中奔波,每天都看着无数的孩童无助地哭泣,白鸽死在战争的枪响之中,父母也在战争中丧生。

    她看不到希望,她想改变这种战局,于是选择参军,她觉得哪怕自己的能力过于微小,也可能是蝴蝶效应中翅膀煽动的微风,带来巨大的龙卷风。

    她参加的几项任务都成功了,上级很高兴让她进入了军校,增加她的综合素质,不幸的是刚从军校毕业,就在毕业后的第一个任务中丧生了。

    在爆炸的一瞬间,她出现了强烈的耳鸣,世界仿佛在那片刻停止了转动,眼前的白光让她本能的闭上了眼睛,接着就是光速地回忆了自己十几年短暂的一生。真——倒霉啊。

    “哎,你今天要和我们一起去海滩上捡垃圾吗?”林赋阳走到身后问她,打断了她的回忆。

    “去!上次捡的垃圾卖完了吗?”

    “是的,我们准备去海上再看看。对了,你现在有没有想起来点什么?”

    “还是没有,我只记得在船上遇到了风暴然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世界上有五大洲还是你们告诉我的。”这里跟过去还是不一样的,什么华洲,孟洲,峮洲,秩洲,罗洲一个都没听过。

    林赋阳垂下了眼眸,掩盖了目光中的失落,他心理暗暗后悔,把人带了回来这么久也没有外界的一点消息反而给陈姨带来了负担,还是莽撞了。

    琼韧感受到了他的失落,也知道他为什么把她带回去,但是她真的没办法给他提供任何信息,别说外面的信息了,就是这个世界最基础的信息她都不知道,活脱脱一个原始人。

    “唉呀,等我想起来了立马告诉你,对了咱们这个黑水渔场是哪个洲啊,我上次见卖垃圾的时候老板给的是金币,咱们这通用货币是金币吗?”

    林赋阳狐疑地看着她,沉默着,半晌说了一句“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你从海里出来真的会怀疑你是不是哪个山的野人跑出来了。”

    “……”兄弟还真让你猜对了…

    “喂!林赋阳,她还去不去海滩了!再不去东西就要被别人捡走了!”金锦大声喊着,他站在岸边朝他们挥手示意,旁边站着何氏兄妹和陈肆恒。

    “唉来了来了!”琼韧也朝他挥了挥手,和林赋阳一起朝他们那里跑去。

    ……

    运气不好,等他们过去的时候海滩上已经站着其他的小孩,有一个皮肤黝黑较瘦较高的男生最站在前面,那双绿眼睛盯着他们由远走到面前,他上前一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停下,这片海滩是我们先来的,你们不允许过来。”

    “你家的?写你们名字了?”琼韧看着他的眼睛反问他。

    李槿瞥了她一眼根本不接话,反而嘲笑地看着陈肆恒“这又是你家捡回来的?你家是不是就喜欢捡些小孩啊?这是给你捡的童养媳吗?”

    陈肆恒蹙着眉头,绿色的眼睛充满了不屑“关你屁事?”

    何岑梧上前一步根本不想跟他们废话,李瑾手推着他的胸口警告他“再往前一步,就是你们先动的手,都是一个地方的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双方剑拔弩张,“为什么他们占了我们之前的地方啊?”何岑桐站在身后拉着金锦问道。

    “因为某些人不要脸,跟狗一样到一个地方就需要撒尿标记一下,好像标记了就是属于他们一样。”

    “你!”李瑾后面的女生眉头一挑愤怒地指着金锦,还没骂出口被李瑾摆手制止了。

    “何岑梧,你那痴呆妹妹脑子还没治好吗?不行的话给我家当童养媳,我也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了。”李瑾笑眯眯地看着何岑梧,眼里满是挑衅。

    “李槿啊,你家揭得开锅吗?你姐姐的病好些了吗?不行的话今天就让给你们,你回去给你姐做顿饭让她好好上路吧。”

    李槿脸一沉,眼里的挑衅渐渐消失,他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像毒蛇盯着猎物一般看着林赋阳,阴沉沉地问“你找死吗?”

    “我不怕死,你姐姐可不一定。”

    话一刚落,李槿突然挥起拳头朝林赋阳脸上砸去,林赋阳快速后仰躲过了,两个人扭在一起打起来了。金锦一看打起来了连忙也进入战局,左一脚右一脚地踹着李槿的屁股。何岑梧把妹妹放到陈肆恒旁,一扭身就揪着对方的人打。琼韧一看他们打的这么猛,体内原先的好斗因子也被挑了起来,正憋屈着呢刚好还有人形沙包往前凑,真是打瞌睡递枕头。她灵活地往人群里一钻也加入了战局,用上了上一世在军校中教的格斗技巧。对面之前都是小打小闹也没受过什么格斗训练,哪经得住这样打?琼韧加入战局后,从白热化阶段变成了压倒式殴打。

    对面有人看自己这边打不过就连忙跑回去跟陈水珍告状。陈水珍一听自家人跟别人打起来了,拿起擀面杖就跟着往海边跑。

    等她到岸边,天已经黑了,不知道经历了多长时间的战斗,双方身上脸上都挂了彩。

    陈水珍黑着脸吼他们停下,林赋阳连忙停下了手,又赶紧从李槿身上起来。那边金锦和何岑梧琼韧正打的热火朝天,根本停不下来。陈水珍直接让每个人背后都挨一棍子,双方这才推推搡搡地冷静下来。

    她先看了看自家人,嗯,没受多少伤,还可以。扭头对着李槿就问“你们怎么回事?不挑事不行吗?这么大的海滩不够你们耍吗?”

    李槿梗着脖子瞪着她说“你懂什么?我们先来的凭什么不能占这地方?你赶紧让林赋阳给我姐道歉!”

    “赋阳,你说他姐什么了?”

    林赋阳低着头还没说话陈肆恒插嘴道“别管说什么那也是他该受的!谁让他嘴那么欠,别人说了他就受不了了?”

    陈水珍听着头都大了,这小兔崽子就知道添乱!

    何岑梧站出来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陈水珍这才明白了。

    她扭头瞪着李槿说“首先是你们先挑事的,赋阳说话没遮拦小孩子气,让你姐别跟他一般见识,这里有两金币你拿回去给你姐吃点好的。”她掏了掏衣裙口袋摸出来两个在黑夜里发着光的金币递给李槿。陈肆恒拦了拦她的手,想阻止她,被陈水珍一手拍开。

    “这次我就不追究了,我再重申一遍,海岸是任何人任何时候都可以经过的地方,不是你个人的,你也没资格阻止别人踏上海岸。再有下次,我就要提着擀面杖见你了。”

    李槿拿着金币垂着头不说话。

    “李槿,说话!”

    “好的,我知道了”

    “好了,回去吧,别让你姐姐等急了,你们也都散了吧。”陈水珍大手一挥让这场闹剧尘埃落地。

    ……

    等对面的人都走光了,陈水珍盯着他们的面庞,林赋阳嘴角出血了,金锦眼角有了淤青,琼韧被打到了鼻子,有点出血,何岑梧脖子有好多道抓痕。她沉默着,所有人都不说话,何岑桐感受到气氛的不对劲后拉着陈水珍的手说“陈姨,别生气,我们下次不打架。”

    陈水珍忽地笑起来,揉了揉何岑梧的头说“陈姨气的不是跟别人打架,气的是跟别人打自己还挂了彩。”她看着其余的几个人说“下次,手要狠一点,让对方打不到你们才行,知道了不?”

    琼韧懵了,她没有遇到这种教育,就好像做错了一件事以后你做好准备面对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了,结果暴风突然化作春风,一切都变得温情起来。

    “好的好的!”金锦嗷嗷叫起来“害,我就知道陈姨舍不得骂我们!”

    “臭小子!你看看你脸上,都跟我回去抹药。”

    ……

    从外面到回到家,林赋阳都沉默不语。

    待陈水珍给他们上完药,目送他们回家以后,关上了酒楼的前门,她坐到了林赋阳面前。

    林赋阳双手交叠放在桌子上,头微微低垂着,低落的声音传来“陈姨,很抱歉,又给您添麻烦了,如果没打起来就不会让您又损失了两金币。”

    陈水珍在心里叹气,唉,她就知道这孩子一路上沉默不语肯定是因为愧疚,懂事又让人心疼。

    她坐到他的旁边,拍了拍他的头,又抬起他的下巴,他蓝色的眼眸正对上她的目光,她看着他脸上的伤,说“该给你上药了。”

    拿起药膏正欲动手,林赋阳握着她的手说“陈姨,不麻烦你了,我自己来吧。”

    “那行,那你自己来吧。”她坐在旁边看他自己对着镜子上药。

    过了许久陈水珍开口道“我从来没觉得你给我添过什么麻烦,我也不觉得你对我家来说是个负担。我希望你能把这里当家,把我们当成你的亲人,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真的很懂事,但是我希望你不要那么懂事,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林赋阳擦药的手顿了一下,闷闷地回了一句“嗯。”

    “害,多大点事,两金币,洒洒水啦,别往心里去,抹完药就回屋睡觉吧啊。”陈水珍朝他笑了笑,说完就拉开椅子回到屋里去了。

    林赋阳抹完药,缓缓起身把药膏放回原处,准备回屋时发现陈肆恒站在他后面。

    他微笑问道“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呢?”

    陈肆恒盯着他的眼睛,皱着眉头,从嘴里飘出一句轻飘飘的话。

    “什么?我没听清?”林赋阳俯身低下头让耳朵离他嘴巴近一点。

    “我说,你今天晚上一直不说话是不是被李槿说你是被捡回来的这种话伤到心了。”

    林赋阳微微睁大了双眼,他有点惊讶,因为没有想到陈肆恒会这么关注他,他摸了摸自己嘴角的伤,轻笑道“对啊,我就是被这个伤到了,你之前说我,我也被伤到了,怎么办呢?”

    陈肆恒有点慌乱地解释道“我跟他不一样,虽然我一直说你是外面捡的但是我已经把你当家人了……如果伤害到你那我很抱歉。”

    “哼哼,那叫声哥哥听听。叫声哥哥我就原谅你。”

    陈肆恒撇了撇嘴,低着头不情不愿地喊了声“哥哥”

    “你真的这么叫啊?太好听了再来两句”林赋阳个子高,手很轻易地放在陈肆恒头上揉了揉他的黑色短发“以后都这么叫我好不好?”

    “嘁,走开!林赋阳你别得寸进尺!”陈肆恒一手把他拍开了,然后落荒而逃似的往自己屋里跑。

    林赋阳垂眸笑了笑,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长期没剪的黑色头发慵懒地披散在肩膀上,暖黄色的蜡烛灯光映照在他半张脸上,好像披上了一层柔柔的霞光,使他整个人都变得温和起来,淡蓝色眼眸微微发亮,彰显着他此时的好心情。真好啊,有家人的感觉真好。

    ……

    嘶,真是好久没练了居然被一些虾兵蟹将打到了鼻子。琼韧照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就是揉着还有点痛。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突然发现自己的身材比起上一世弱了太多,好像回到了进入军校前的模样,面黄饥瘦,下巴也变尖了许多,更恐怖的是自己练的肌肉全没了,现在完全就是一颗小趴菜。

    “咦?为什么,不应该啊,我活了但是现在用的是进入军校前的身体?那我岂不是全部都要重新来过!”她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之前没好好照镜子居然没发现。她一直以为自己就是刚从水里出来有点虚,过些时日也许会好一些,这才发现不是虚,而是身体就不是自己练强壮的那具。

    “我服了,重新赚钱也就算了,肌肉也要从零开始。好想躺平,我好累。唉,上一世勤勤恳恳什么都没落下,甚至我的伟大抱负还没有开始就被扼杀在了摇篮之中。”

    琼韧皱了皱眉,好想在思索着什么,过了许久好像想到什么似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起身伸了伸懒腰,上床吹灭了蜡烛。

    世界进入一片模糊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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