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周六，慕连茹下午拿了手机到修理店去维修。
老板建议她直接换一个新的，毕竟修了也要花好几百，而且她也用了三年多了。现在电子产品更新换代那么快，她这个用不了多久。
慕连茹笑着拒绝了老板的好意，她不仅资金没那么足，而且手机里面的资料也很多，就算换新的也需要修好。
等了半个多小时，老板就说让她明天再过来取。
慕连茹想着还有资料没看，还得去菜市场，就应了好。
推开玻璃门走了出去，寒风阵阵灌进她的衣服里。慕连茹将外套裹紧，走到公交站坐车。等车的时候她的备用手机响了起来，是她不愿意接的电话。
电话一直响，她挂了还打来。
慕连茹抿了抿唇，接听：“什么事？”
她的声音有些哑。
电话那头的人十分虚伪地笑着说，“怎么，没事就不能打电话关心女儿啊。现在冬天了，你有没有照顾好自己啊，穿多几件衣服。”
“……”
她一直沉默，慕维民也不觉得尴尬，“我就是想问你什么时候给我打钱。爸爸知道你辛苦，不容易……”
慕连茹脸色有些苍白，她不想和他多说，更不想听到他这些虚情假意的话：“钱我到时间就会打给你。没事就挂了。”
“好好，爸爸打电话和你聊天你什么态度。”慕维民脾气有些不好了。
慕连茹没有说话。
慕维民语气放软：“你提前把这个月的钱给我吧，我急用。”
“急用？”
“对，很着急。反正早几天给也是一样，你尽快打过来。”
“我现在没钱。”慕连茹说。
慕维民声音大了起来：“没钱？！你上班怎么会没钱。你是不是不想给！我告诉你，你当初可是答应好的……”
“就是没有！”她声音不自觉也大了起来，意识到周围人朝她看了过来。慕连茹只觉得脸颊滚烫，她努力让自己静下来，保持语气平静，“我每个月就几千块钱的工资，要交房租，吃饭，还要给你钱。我不是金库没钱很正常。等时间到了我会给你的。”
说完也不等慕维民说话就挂了电话。
哪怕他再接着打来，慕连茹也都没有接。
有这样一个父亲，她永远也摆脱不了的父亲，她怎么敢去和越正重来呢？
公交车来了，她把手机放到包里，然后排队上车。
这个时间超市没有特价活动，菜市场相对来说就会便宜许多。慕连茹到了市场，熟练的砍价买菜，一顿逛下来，不一会儿手里就拎着满满两大袋的食材。
忽然听到有人喊她，慕连茹一脸茫然地循着声音望去。
张颖就站在她对面不远处。
她三两步就走到她的面前，笑容明媚：“好巧啊。”
张颖是她的高中同学，慕连茹确实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她当初大学毕业后，在南华遇到童倩，隐约记得她曾和她说过张颖大学毕业后就考上了南华的公务员，这会儿怎么会出现在北城呢。
想不通，但和她也没关系。
她只觉得，世界还真是小。她笑了笑：“确实挺巧。”
“我听说这边的海鲜比较新鲜，你也是来这边买菜的啊。”
慕连茹点头。
一时沉默，张颖看着她欲言又止，似乎有话要对她说。
慕连茹：“怎么了吗？”
张颖随即笑笑：“没事，就是想问你有时间吗，要不要一起喝杯咖啡。咱俩也好长时间没见了。”
慕连茹一脸抱歉：“实在不好意思，我工作有点忙。”
被拒绝的张颖也没有任何尴尬，依然笑着说：“没关系。那咱俩加个微信吧，等有时间了再约。”
这就不好再拒绝了。
慕连茹拿出手机，打开二维码加上她的微信。
“加上了。”她说。
张颖点头。
“我已经买好了，就不和你聊了，先走了。”
张颖：“好。”
-
沿路走到公交站，慕连茹看着手机里刚加上的微信，心里有些奇怪。
张颖这个人似乎已经在她的生活中消失很久了，再次出现，还真有点不习惯。
慕连茹和她不熟，只是以前张颖喜欢越正这件事是高三班上所有同学都知道的事情。甚至，在知道越正和她在一起后，她还曾跑去越正的学校找他，和他告白。
虽然她现在和越正已经分开了，但想起以前的这些事，慕连茹还是会觉得有些不舒服。
算了算了，反正也就微信里多了个人，也妨碍不了她什么。
不过她刚刚也确实没撒谎，她的工作确实忙，还得要回去看资料呢。
慕连茹回到家就开始准备晚饭，姚静出门不在，也不回来吃饭了，所以只需要准备她自己的。
一个人的晚饭就比较好糊弄。
慕连茹煮了份排骨面，吃完又洗了个澡，然后又自己清理了一下膝盖上的伤口。
手臂上的已经好了，只是留了块小疤，需要擦点祛疤的药膏。膝盖上的比较难好，受伤后还不小心撞过几次，伤上加伤，就更难好了。
除了上次马拉松比赛时越正帮她包扎过，后来就是她自己买药处理了。
她不敢去医院，怕遇到他。
忽然想起他给她包扎时低眉顺眼的样子，心脏不免又狂跳起来。只要想起他一次，之后的整个脑子里就会都是他，心脏也会一直平静不下来。
昨晚哭过之后，眼睛到现在都还是酸胀的，可不能再哭了。
慕连茹吸了吸鼻子，赶紧晃晃大脑，张嘴小声说，“不能想，不能想。”
强迫自己将思绪收回。快速做完一切，她才回到房间，打开台灯，从包里拿出主任给的资料开始看。
因为她是临时加进去的，对这个纪录片的具体策划内容也不了解，所以要花点时间做做准备。
纪录片的名字叫《微光》。
主要是记录那些不论昼夜，都在发着微弱光芒守护一方小城的人们，引导人们以更加广阔的视野去看待他们。
这里面的职业有医生警察，也有环卫工人。
慕连茹接着往后翻，看到关于医生模块的拍摄地点在附属医院急诊科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不是越正的科室吗？
这未免也太巧了些。
慕连茹一时不知道要如何是好，她开始担心会不会在那边遇到越正。过了一会儿，又自我安慰说没那么巧，纪录片那么多个小模块，她不一定是跟拍《急诊故事》这个模块的。
想到这，她松了口气。
又莫名有种说不上的失落感，渐渐爬上心头。
她抿了抿唇，十分讨厌自己这种摇摆不定的性格。
继续把资料往后翻，把重点内容涂涂画画之后才去休息。
-
第二天上午按照约定时间去取了手机，老板到有种王婆卖瓜的意思，一顿输出说这手机如何如何难修，得亏是遇上了他。慕连茹也十分真诚道了个谢。
这个世界真的太小了。
谁能想到刚取完手机走出来，就遇到了越正呢。
他站在对面路口的红绿灯下，黑色针织毛衣，简单干净。他五官出众，身形修长，倒像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引得同样等红绿灯的路人频频转头看向他。
他似乎也感受到了，觉得不自在，便拿出手机，手指快速在上面敲打。
忽然，他抬起头直直朝对面看了过来。慕连茹慌张得立马缩进围巾里，垂下了眼，不敢看他。
心脏砰砰直跳——
好紧张。
她小心翼翼地抬眼瞟了过去，见越正又低下头时，轻抿了下唇。
绿灯出现的那一刻，她觉得越正松了口气。
越正大步从对面走来，慕连茹赶紧转身背对着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动作，她只是觉得他应该不想看到她。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姚静打来的电话。
慕连茹接了起来，同时余光还注意着越正。
当他打着电话从自己身旁走过的那一刻，慕连茹感觉空气中有一股檀木香漂浮着，她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狂跳得厉害。
等他走远了，她才转身抬头朝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看去。
电话那头的姚静一直喊她：“连茹？”
慕连茹回过神，连忙应了声：“嗯。”
“你在听吗？”
“在的。给你带感冒药是吗？”
“什么感冒药。我是说你一会儿回来的时候顺便帮我去药店带盒润喉糖，我嗓子有点疼。不过你也可以多带一盒感冒药回来，家里没了。”姚静说，“你干嘛呢，心不在焉的。”
慕连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路边太吵了。润喉糖是吧，我现在去给你买。你要吃什么不，我给你带回去。”
“去吴阿姨那边带份饭吧，懒得煮了。”
“好。”
挂了电话，慕连茹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
另一端，越正还在接着母亲的电话。
电话里母亲絮絮叨叨说了一通，他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他从墙脚边走了出来，看着慕连茹慢步走远的背影。
冬风吹动她的裙摆，暖黄的阳光洒落在她的身上，她走得慢而稳。
他其实早就看到她了。
在她还在手机店的时候，透过玻璃窗，远远的他就看到她了。
她说让他别忘记之前说的话，她还没做好准备，还不想认识他。
那他就装作不认识她好了。
“儿子，你听没听啊，人家姑娘是个不错的孩子，你加了认识认识。”
越正说：“妈，我目前不想考虑这个，你别再给我介绍了。”
“什么不想，你都三十了。以前上学你说没时间，现在都工作了，还没时间呢。”
“欸，这还真让您说对了。确实是没时间，我现在被调到急诊，每天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更别说相亲了。您省省吧。”
“那你工作忙自己没时间认识别人，相亲不是正好，知根知底。”
“不好。”
“你这不好那不好，那我什么时候才有儿媳妇！你是不是还想着连茹，我跟你说，你不要那么执着，你们俩就不合适。当初她爸那样你又不是不知道，说不定这些年她都已经嫁人了。”
“妈，她没嫁人。还有她和她爸不一样。”
“我也没说她和她爸一样，她是个不错的孩子我也知道，我也挺喜欢挺心疼她的。但是你们已经分开那么多年了，就算她还没有嫁人，你敢保证她还喜欢你吗？还在等你吗？”
越正注视着慕连茹走远的背影，目光沉沉。
“反正你别想给我一辈子打光棍啊！！！我和你爸是不会同意的！”
“儿子，你听到没有啊？！”
越正眨了眨眼，轻声道：“听到了。”
“所以，你懂我意思吧。”
“不懂。”越正自嘲地笑了一下，垂了垂眼，语气坚决，“妈，你知道的，我只要她。”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在执着，他只是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如果不是她，就算是打一辈子的光棍也无所谓，其他人，他不要，也不想要。
他心里的位置就是那么那么的小，小到只能装下一个慕连茹。
一个傻子，一个自以为是，一个不愿意多看他一眼的慕连茹。
“……”
“挂了。你和爸照顾好自己。”
看着慕连茹走远直至消失不见的身影，越正收起手机，眼角的泪花在阳光下闪烁着，他不甘心地扯唇苦涩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