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越正会出现在这儿。
明明两人前一天才互通了电话，北城下了雪，越正特意打电话告诉她。他说：“慕连茹北城下雪了，特别美，要是你也能看到就好了。”
没想到隔天他就来了。
在一年的尾声中，她想念的人，跨越千里，来到她的身边。
慕连茹很惊喜：“你怎么来了。”
“找你跨年，找你玩呀。”他笑着说。
在奶茶店等她兼职下班后，已经很晚了，没什么店是开的。两人都还没有吃晚饭，只能去吃火锅。
点得有些多，为了不浪费，两人都吃撑了。
慕连茹不小心把筷子弄掉，就弯腰去捡，起来时，听到了一句很小声的‘我喜欢你’。她僵了一下，手里的筷子再次落地，心跳加速，抬起头看向越正。
然而越正神色正常，没有一点异样。
她觉得一定是自己听错了，继续把筷子捡了起来。
后来，越正怕她吃吐，就不让她继续吃了，自己一个人硬是把东西吃完。
跨年夜，南华到处都是人挤人，两人都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于是吃完饭就一起沿着街道散步。
他们吹着风，步调一致的，在各种狂欢声中，鸣笛声中，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有三两个小朋友在人行道上追逐打闹，家长跟在身后大声叮嘱他们不要乱跑。
结果刚说完，就有一个绊摔了一跤。
慕连茹走过去将她扶了起来，“没事吧。”
小姑娘摇摇头，一点事也没有，还大大方方的对她笑了起来：“谢谢姐姐。”
小姑娘的妈妈赶紧走过来，对慕连茹道谢。
慕连茹说：“没事。”
两人接着往前走，附近的商场人声鼎沸，越来越热闹了。慕连茹顺着声音看去，她微微一笑：“好热闹。”
越正说：“跨年嘛。”
慕连茹转头看他笑，“也是。”
跨年啊，如果越正不来找她，她这会应该是在宿舍待着吧。
“这是我们第二次一起跨年，真好。”她说。
第一次跨年是高三的时候，两人在书店学习完，就一起跑到广场，在游戏厅玩了一圈。
忽然有人轻轻扯了她的衣角，慕连茹低头一看，是刚刚摔倒的那个小女孩。小姑娘眨着大眼睛看她，手里拿着一个红气球，“姐姐，送给你。祝你新年快乐。”
慕连茹愣了愣，接过：“谢谢。”
“不客气。”
越正忽然弯下腰，从口袋里摸出两颗糖果，“你送姐姐气球，那哥哥送你糖果好不？”
小姑娘点点头，接过越正手中的糖果，乖巧道：“谢谢哥哥姐姐。”
“哥哥姐姐，我走了。再见。”说完，小姑娘便对他们摆摆手，然后朝父母跑去了。
慕连茹看着她跑远的身影，看着她牵着父母的手蹦蹦跳跳的背影，温柔的笑了起来。她转头看向越正，举着手里的气球。
越正说：“我给你绑手上吧，像刚刚那几个小朋友一样。”
“那是小朋友才绑的……”
话音刚落，空中突然绽放出美丽的烟火，接二连三的嘭嘭嘭——
慕连茹那时候对这些声音还有些应激，这些声音总会让她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她被吓了一跳，气球也因此从手中逃脱，还是越正及时反应过来，才抓住的它，不然就被风吹跑了。
慕连茹根本没注意到这些，也根本没心思看烟花，更听不到越正说的‘新年快乐’。
“慕连茹？”越正话音刚落就意识到她的不对劲，立马抬手帮她捂住耳朵。
慕连茹整个人犹如被定住了一般，心脏狂跳。
越正张了张嘴说：“没事。”
烟火的绽放持续了将近十分钟才停止，整座城市就像是被烟火气包围了一般，人们还沉浸在跨年的乐趣中。越正也一直捂着她的耳朵都没有松手。
慕连茹早就缓过来了，只是她不说。她重新看向他，对上他灼热的视线后，心跳加速狂跳了起来。
感觉，有点热了。
她小声说：“越正，我没事了。”
越正低头与她对视，良久，才眨了眨眼睛，红着耳朵松开了手。
慕连茹说：“谢谢你。”
越正不好意思地摇头：“没…没事。”
慕连茹笑：“新年快乐！”
越正：“新年快乐！慕连茹！”
他把气球重新递给她，说：“风有点大，我给你绑上吧。”
慕连茹点点头，把手伸了出去。
风吹得气球左摇右摆，红红的一个，很耀眼。
越正动作很慢，慕连茹也没有催，安安静静地等着。
“好了。”他说。
慕连茹低下头一看，手腕上除了绑气球的绳子，还多了一条蝴蝶手绳。
她呼吸一滞，不可思议地张了张嘴巴，却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越正说：“送你的，新年礼物。”
慕连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眶竟有些湿了。
她没反应，越正倒是有些慌了，“你，不喜欢吗？”
慕连茹立马摇头，又点头。感觉怎么样都不对，她深呼口气，说：“谢谢你，我很喜欢。”
越正松了口气：“那就好。我自己编的，可能，有点粗糙。”
慕连茹摇头：“不会。”
越正笑了。
“……那我们，走吧。”
慕连茹没有动。
她轻声喊他：“越正。”
“嗯？”
“你……你是不是……”慕连茹闭上眼睛，鼓足勇气，“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啊？”
毫无征兆的，还是问出了口。
树叶的声音沙沙作响，一下又一下，就像是他们波涛汹涌的心跳。越正认真地看着她，呼吸沉沉，似乎也很紧张。
一直听不到他的回答，慕连茹心里更忐忑了。她犹豫地张开眼睛，想看一眼越正的表情，却在下一秒，被一把搂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越正的下巴抵着她的肩膀，呼吸声很重，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轻轻的，温柔的一声：“嗯。慕连茹，我喜欢你。”
慕连茹心脏狂跳。
风声呼啸，树叶尖叫，她能感受到越正身体的僵硬，也听到了他心脏的跳动。
好快。好快。
……
那时候啊，慕连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勇气，居然会去主动问他是不是喜欢她。现在的她，怕是连和他再见一面的勇气都没有了吧。
慕连茹看着旧手机中的短信，看着盒子里的手绳，视线逐渐模糊，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房门被姚静敲响，“连茹，外卖到了。”
慕连茹吸了吸鼻子，抹掉眼泪说：“好，我现在出去。”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开门出去。
眼睛鼻子红红的，一看就是哭过的。姚静看向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慕连茹开啤酒的时候，手指不小心挂到了易拉罐环的边边，有些红，也有些痛。
姚静没注意到，她不停的给她的碗里夹肉，堆得满满当当的。
“别只喝酒。这些都是你爱吃的，你看你这几天忙得都瘦了，多吃点。”
慕连茹点头，“好。”
她放下酒瓶，拿起筷子开始吃肉吃菜。
眼泪也随之掉了下来。
一开始是一滴一滴，后来哭得浑身颤抖，感觉嘴里的东西都是苦的。
和越正一起吃饭时，他就爱给她夹菜，把她的碗堆得满满的，总能记得她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
总爱看着她笑，捏她的脸说她太瘦了，要把她喂成小胖猪。
这几天她总会想起两人曾经的事，空闲下来就会想，凡是任何一些和越正相关的事情，就会想起。她想越正，想听他的声音，想看他的笑。
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会那么那么的想他。
那日他失望的表情一次又一次的在她的大脑里放映，怎么也挥散不去。
他总是一次次地走向她，而她却一次次放弃他。
她原以为，就算再次遇到他，她也不会动摇的。
她原以为自己就算再一次推开他也不会那么痛的，毕竟已经已经过了那么久了，她对他应该没有那么的喜欢了。她以为时间会冲淡这一切。
可她错了，她完完全全错了。
怎么那么痛，为什么会那么痛。
她哭得梨花带雨，一抽一抽的，惹人心疼。
姚静手足无措，赶紧走到她身边，拍着她的后背，抱着她，安抚她。
“怎么了？”
她不知道她怎么了，为什么吃着饭就哭了，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慕连茹难得在她的面前露出这样受伤的表情，更难得听见她吐露心声。
她很难过。这种难过比他们当初分手时还要疼上千百倍。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难过，明明那么多年没见了，明明过去那么久了，为什么所有的记忆感受都还那么清楚。
她总是那么的迟钝，那么的后知后觉。
这几天，多年前分手的痛苦像是细密的针，一点一点的扎入她的血肉里，再次席卷她的全身，慕连茹觉得自己都要心痛到窒息了。
可是他们就是不合适嘛，就是没办法在一起嘛。
她就是没办法，让他牵扯到她混沌的人生中，让他因为她而左右为难。
“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就是忍不住去想他。我就是……”
“我就是很想他。”她说。
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无时无刻，她都想他。
“那就去找他。”姚静说。
慕连茹摇摇头，抽泣道：“他不会想见我，他不会再想见我了。我伤害了他。”
“我不想这样的，我不想再这样下去的，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我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她后悔了，那天不应该对他说那样的话。
姚静见不得慕连茹这样哭，更见不得在感情上退缩的人。她不明白为什么相爱的人就要分开。她抓着慕连茹的肩膀，认真地看着她，“去见他，去找他，去告诉他你想他。我带你去，好不好。”
慕连茹模样可怜，她沉默着垂着脑袋。
她不敢点头，却也不想摇头。
姚静是个行动派，一把将她从位置上拉起，拿上外套牵着她出门。
坐上了车，姚静问她知不知道越正的家庭地址。慕连茹摇头。她不知道，她对如今的越正一点也不知道。
姚静：“给他打电话。我们给他打电话问他在哪里。”
慕连茹眼含泪花地看向姚静，和她递过来的手机。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在姚静鼓励的视线，她犹豫着接过手机，慢吞吞地输入了越正的电话号码。手指停在了拨号键上，迟迟没有按下。
姚静没有催她，安静地看着她，等她做决定。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曾经的画面浮现在眼前。
好的，坏的，甜蜜的……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鼓励她按下拨号键。
最后，她闭了闭眼，把手机关掉，眼泪顺着脸颊滑下。
“为什么？”姚静不理解，明明喜欢为什么就算了。
慕连茹闷着摇头。
“连茹……”
慕连茹轻声说：“我们不合适。”
她抬起头看向姚静，哭得眼睛鼻子都是红的，“我生活在泥塘里，我摆脱不了，我不能把他也牵扯进来，不能让他因为我而和家里人产生矛盾，更不能破坏他的人生……我害怕……”
害怕他会因为她而为难，害怕他会觉得她给他带来了麻烦。
姚静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车子里空气流动，慕连茹思绪混乱地望着外面。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哑着声音说：“回去吧。”
手放在了车门上，正要打开，就听到了姚静的声音响起：“可是，愿不愿意被你牵扯进去，那也是他的事情啊。”
慕连茹转头。
姚静知道慕连茹家里的一些事，但不多。只是知道她是单亲家庭，父亲不负责任。她走到如今这一步很辛苦。也许她并不能完全理解慕连茹，但她还是认真地看着她，眼眶湿润：“你应该问问他的意思，而不是替他做决定。”
“爱一个人，不应该是这样的。”
车里静得可怕，姚静的话像是一记重锤，猛得砸向慕连茹的心头。她不知道要说什么，垂下了眼睫。
从停车场重新回到屋子里，路上被风吹得清醒了不少。
火锅还在咕噜噜地冒泡，两人却都没了胃口。
慕连茹收拾干净后，就回了房间。
屋子里一片黑暗，她没有开灯，呆愣愣地坐在床边。慕连茹抱着膝盖，转头朝窗外看去。窗帘没有拉上，月色透着玻璃窗照射进来，地板朦胧发亮。
她的手里拿着备用手机，画面上显示着越正的电话号码，可她并不敢拨打过去。
这几天的她就像是疯了一样，总是在想通与想不通之间来回拉扯。明明前一秒说好要放弃了，下一刻舍不得的情绪又爬上心头，怎么也抑制不住。
她真的是个可悲又矛盾的人，她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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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郁，寒风吹拂。
办公室里，越正刚结束了一台手术，神情疲惫地靠着椅子，手里拿着手机，出神地盯着屏幕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明宇悠哉悠哉地走到了他的身边，“你今天不是休息吗？”
越正说：“老刘有事，我和他换班了。”
许明宇噢了声，从口袋里摸出两颗糖，一颗递给了越正。越正拒绝了，他就自己都吃了。“你这几天跟个机器人一样，一直上班也不休息，你不累啊。”
越正：“我明天休。”
“……”许明宇说，“我是说你这几天看着不太对劲啊。”
越正抬眼看向他，“哪儿不对劲？我好得很。”
许明宇也说不出他哪里不对劲。越正这几天都正常上下班，还和同事闲聊了，可以说比之前都活跃了，按理说不应该啊。
“聊什么呢。”办公室里忽然响起另一道声音。
许明宇回头看去。
苏云锦拿着块小蛋糕走了进来。
许明宇：“你怎么过来了？”
苏云锦把蛋糕放在越正的桌子上：“护士站的小朋友有人过生日，我给越正送块蛋糕过来。”
许明宇瞪圆了眼睛，伸手：“那我的呢！”
苏云锦打了一下他伸出的手，“我又不知道你在这，没你的份。”
许明宇哼了声，直接端起越正桌上的蛋糕吃了起来，“越正不爱吃甜的，还是我吃吧。”
苏云锦瞪了他一眼，转头温柔的看向越正，“你不爱吃甜的？”
越正‘嗯’了声。
许明宇挑眉扭腰，幼稚得不得了。想起了什么，他说：“对了，之前开会说的那个纪录片是不是就要拍了，你说怎么就选了我们急诊啊，忙都忙死了，哪里还有时间去和他们拍。”
越正心不在焉：“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许明宇非常不要脸的来了一句，“我是担心我要是上电视了，到时候全国人民看到我帅气的长相就过来找我，到时候给医院带来麻烦多不好。”
苏云锦给他翻了个白眼，“不要脸。”
休息得也差不多了，耳边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得吵得不行，越正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我去个厕所。”
他一离开，办公室里被留下的两人面面相觑。
苏云锦：“他最近怎么了？”
许明宇耸了耸肩。“你也觉得他这几天有点怪吧。”
“该不会是失恋了吧。”他随口一说。
苏云锦耳尖听到了。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声音拔高：“他谈恋爱了？他不是没有女朋友嘛？”
许明宇：“你那么大声干什么！吓我一跳。”
“那到底谈没谈？”
“我瞎说的。他刚回来，每天忙得要死，哪里有时间认识人。应该没有。”
苏云锦松了口气。
许明宇渐渐意识到不对，低头看看手里的蛋糕，又抬头看看苏云锦，一副‘我懂了’的表情。
苏云锦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干嘛？！去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