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城的工作并不轻松。这里的节奏快，各种竞争考核，哪怕实习过，有了一年的工作经验，慕连茹一开始还是有些跟不上。
没有任何背景，只有自己一个人，她常常加班到深夜。
但她从不放弃，不懂的就会去问去学习，比别人笨就更加努力一点。
刚来的时候住在台里的宿舍，后来宿舍取消了，她就出去租房。不管多苦，她都没有想过回南华。累了的时候，她就会坐公交到和越正曾经待过的地方走走看看，想一想他，日子就会很有盼头。
这几年，她适应了北城的节奏，工作上也越来越娴熟，认识了很多的朋友，生活也步入了正轨。
是越来越好的，但她知道，她的心里始终有一个位置是空缺着的。
哪怕她不断用工作来填补，也都无济于事。
……
纪录片的工作就要进入尾声，急诊科依然忙碌，越正第三天也没有出现，慕连茹起初以为他还在休假，却无意间听到护士们说他转回神外了。
一整天她都心不在焉的。
小光喊了她好几声，她都没有听到。
“姐，想什么呢。”小光走到她的面前。
慕连茹回过神，眨了眨眼睛：“怎么了？”
“要去给王医生做采访了。”
“啊，好。”慕连茹拿上提纲跟上小光的步伐。
采访是在办公室进行的，她第一次来医院给王泷采访的位置。
路过越正办公桌的时候，慕连茹多看了几眼。办公桌很整洁，上面除了文件和一台电脑再无其他。
是这个办公室里，东西最少的一个了。
注意到她的视线，王泷随口说了一句：“那之前是越正的办公桌，他回神外去了。”
“要不坐那边采好了，那里看着干净一点，我的桌子的话就太乱了。”
慕连茹说：“好。”
本来是想在走道里随便一个位置就可以了的，但那些地方总是人来人往，比较吵，所以还是来到了办公室。
采访只是几个小问题，问完后就结束了。
小光收了摄像头，王泷的坐姿立马就松散了下来。
“还真别说，越正这个办公桌是真的干净，这人指不定有什么洁癖。”
提起越正，小光就满是好奇。他们在急诊科拍摄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越正几乎从来没有出过镜，他们这群摄影师窝在一起聊天的时候，还觉得有点遗憾。
“王医生，这个越医生为什么都不入境啊？”
王泷说：“他不是急诊的。”
“啊？”
“刚刚不是说了嘛，他回神外了。他是神外的，只是这段时间刚好在急诊。”
慕连茹犹豫几秒，开口问道，“不是下周吗？”静了两秒，她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道：“我前两天听许医生说的。”
王泷哦了声，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他说：“之前说是下周，但好像是神外有个医生请假了吧，太忙了，他就回去了。”
小光觉得很奇怪：“那他不是急诊的怎么会出现在这？”
王泷笑：“这就是我们医院内部的事情啦。”
“噢。”
离开了办公室，慕连茹和小光一前一后的走在长廊里，小光虽然扛着机器，但步子比慕连茹要快许多。
见慕连茹落在身后，脸色也不太对劲，便停了下来。
“姐你是不是不舒服啊，今天中午饭没吃多少，刚刚喊你那么多下也都没有听到。你要是不舒服，不然明天就请个假呗。”小光说，“接下来这几天应该都没什么事情了，可能就是后面做内容的时候看哪里需要插采访，你就回来补拍一下就好了。”
慕连茹摇摇头。
她今天确实是例假来了不太舒服，但不至于到要请假的程度。
“我没事。”
小光说：“没事就好。姐，下班了，我先走了。”
慕连茹点头。
晚上处理完工作，捂着肚子躺倒床上，暖宝宝往肚子上一贴，盖着被子，拿起手机，有点无聊。
她在各大软件上进进出出，最后还是打开微信点进越正的聊天框。
十一点，不知道他睡了没有。
慕连茹在对话框中删删写写，最后还是发了出去。
慕连茹：【听说你回神外了。】
消息发过去之后就立马退出微信，不想让自己显得那么刻意去等他的消息，于是点进短视频软件，刷了两个就看不下去了。于是又退了出来，去翻相册，去刷微博，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从十一点到十一点半他都没有回。
慕连茹叹了口气，索性放下手机，关灯睡觉。
半夜的时候她因为肚子不舒服，醒了。
摸过手机看时间，就看到了越正的回复。
3点25分。
越正：【嗯。】
慕连茹立马坐起，打开小台灯。现在是3点35分，才过了10分钟。她轻轻咬唇，回复：【那么晚还没睡？】
过了好一会儿，越正才回：【刚下手术。】
他接着发：【你呢？怎么那么晚还没睡？失眠了？】
慕连茹：【没。是睡醒了。】
越正：【嗯？这个时间？做噩梦了吗？】
慕连茹抿唇，想了好一会回：【没有，我已经很久不做噩梦了。】
越正：【那就好。】
太晚了，他下了手术肯定很累了。不好再打扰。慕连茹：【那么晚才下手术很累了吧，你快休息吧。】
好一会儿越正都没有回复，慕连茹还以为他睡过去了。结果下一秒，消息就进来了。
越正：【睡不着。同事打呼噜。】
慕连茹皱眉，思考几秒：【你有耳机吗？】
越正摸了一下床头的耳机线，回复：【有。】
收到回复后，慕连茹就给他分享了两首助眠的纯音乐。
慕连茹：【这两首纯音乐助眠效果不错，你可以试试。】
越正戴上耳机：【好。】
慕连茹：【晚安。】
越正：【晚安。】
道了晚安，慕连茹也点进音乐，关掉小台灯，重新躺下。
漆黑的屋子里，她静静地眨着一双眼睛，纯音乐平缓轻柔，像是在春天滴答滴答的雨声中做一场美梦。与此同时，距离她十几公里外的值班室里，呼噜声此起彼伏，越正戴着耳机平躺着，耳朵里只有音乐以及慕连茹的声音，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她的身影。
教室里，课桌上，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安静的睡脸上，她微皱的眉。
操场里，跑道上，她甩动的马尾辫，红扑扑的小脸儿。
书店里，她埋头苦算还是算不出题目时，气鼓鼓地向他请教，最后得出正确答案时闪烁明亮的眼睛。
在海边，她赢了比赛时欢呼雀跃的模样。
街道上，散步时，不论晴天还是雨天都牵着的她的手。
屋子里，沙发上，他们拥抱着，亲吻着，感受着彼此的呼吸，分享着无数个亲密无间的瞬间。
这些瞬间，无一不美丽，无一不可爱。
如今的她，变了不少，却依然像是春天的雨一样，清澈透明，温柔宁静。
一切都是真实的，生动的。
慕连茹。慕连茹。慕连茹。
我要拿你怎么办呢？
他轻轻闭上眼睛。
-
没有越正的急诊科变化不大，就是上班的小护士们似乎没那么有激情了。许明宇见状，啧啧两声，“怎么回事啊，一个个的都看起来那么没精神。”
吴心怡表现最为明显，本来她上班就烦了，现在养眼的人走了，她就更烦了。
“许医生，你去把越医生喊回来吧。”
许明宇呵呵两声：“你以为我是谁啊。”
他搭到桌子上，上下扫视了一眼小护士们，皱眉摇头道：“我说你们未免也太夸张了吧，越正影响力有那么大？他就来了一个月不到。”
“你不懂痛失帅哥同事的心情。”
许明宇嘴角抽了抽，“我是不懂哈。但是他在的时候也不见你们去和他聊天，就敢偷偷看，看了也不是你的，能有什么出息！”
“唉……许医生你这人怎么那么肤浅呢。我们只是欣赏越医生，但不代表喜欢他啊。”吴心怡说，“他这种帅哥就适合远观，太接近的话不知道会不会被折磨死的。越医生工作的时候可太严肃了。”
许明宇忍不住笑出了声。
忽然看见前面抱着平板的慕连茹，想起了什么，笑容更深了：“你们就是想也没机会。”
小护士们一脸疑惑。
许明宇站直了身，转头认真道：“别想了，好好工作，你们来这是治病救人和赚钱的！小心护士长一会儿过来抓你们。”
“……”
慕连茹刚完成导演交代的任务，正抱着平板捂着肚子四处溜达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忽然有人轻点了一下她的肩膀。
“慕记者，找什么呢？越正不在急诊了哦。”许明宇看着她笑眯眯地说。
慕连茹神色微愣，笑了笑：“我知道。”
“许医生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她问。
许明宇：“……没，就是看你像是在找什么东西，过来问问。你知道越正回神外了？”
慕连茹点头。
“他告诉你的？”
慕连茹眼底抹过一丝诧异，随即唇角上扬，摇头：“不是，王医生告诉我的。”
许明宇‘啊’了声，神色略有些失望。
沉默几秒，她抬头看向他，说：“许医生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她肚子还是不太舒服，急需找个地方缓一缓。
许明宇赶紧说：“没事了没事了，你走吧。”
慕连茹说了个‘好’就抱着肚子溜开了。
许明宇和越正似乎是朋友，他是知道她和越正的关系吧。想到这，慕连茹回头看了一眼，十分不巧，意外和许明宇对上了视线。
两人齐齐愣住，最后尴尬一笑。
越正，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慕连茹走到窗边，拿出手机，点进他的聊天框。想要问他在做什么，又怕打扰到他。这几次相处，他会不会觉得她很奇怪，明明前不久才和他说了不再联系了，结果还是去找他。
这些日子她一直想找个机会和他道歉说清楚的，可是就是每次话到嘴边时，又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了。
她也觉得自己别扭又矫情，和她相处的人一定很累。她也想改，可就是一遇到和他有关的事情，总是变得那么没有脑子。
伤人的话总是容易脱口而出，而道歉的话却在嘴边徘徊着无法出口。
-
在窗边晒了会儿太阳。
手机忽然响了一下，是纪录片工作群里的消息。有同事说医院里有人闹事。
慕连茹疑惑地往窗下看了一眼。
群里又有消息里。
小光问：【哪里？急诊科没事啊。】
阿东：【好像是神经外科有患者堵着医生闹事。】
还发来了一个视频。
慕连茹点进视频，没有看到了越正的身影，松了口气的同时还是有些担心。
她没有多想，立马转身。她不知道神经外科的位置具体在哪里，于是跑到护士站去问，得到指示后，立马大步跑去。
慕连茹站在神外科的走廊上，四周安静得有些反常，她环顾了一圈，除了几个匆匆走过的护士和病人家属，并没有看到任何闹事的痕迹。
她微微喘气，强忍着肚子的不适，掏出手机，发现纪录片工作群和《北城在线》的栏目工作群都有消息，《北城在线》工作群里甚至还有人艾特她。
慕连茹点了进去。
群里同样发了一个医闹的视频，雯雯姐艾特她问是不是附院的。
再往下滑就看到了陈佳佳的回复：【不是附院，是人民医院的。我现在赶过去看看情况。】
看到这条消息，慕连茹才终于松了口气。
重新回到急诊，她面色苍白，有些想吐，干呕几下后就靠着墙休息。刚刚跑得太猛了。
“慕记者？”
闻声，慕连茹抬起头。
见她脸色不对。苏云锦微微皱着眉，看向她的眼神中带有一丝淡淡的担忧，“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慕连茹额头直冒冷汗，她勉强笑了笑：“我肚子有点疼。”
“你是不是来大姨妈了？”苏云锦说。
慕连茹点点头。
苏云锦立马扶着她找个位置坐下，“你等会儿，我去给你拿止疼药。”
她说完，快步转身离开。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止疼药，一杯温水，以及一个热水袋。她走到她的身边，将药片递给她。
慕连茹吃下药片，抬头看了她一眼，唇角扯出一丝笑意：“谢谢。”
苏云锦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坐在她的身边，把热水袋递给她：“放肚子上会舒服点。”
慕连茹稍愣，再次道谢。
走廊上一时有些安静，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风声。
许明宇路过见到她俩坐在一起大吃一惊，他有点想不明白，思忖几秒，转身大步地走了过来：“你们两个坐这里干什么呢？”
不用抬起头就知道是谁，苏云锦没好气道：“你过来干嘛？”
许明宇‘啧’了声：“你这家伙。”
慕连茹抬起头，礼貌打招呼：“许医生。”
“小慕记者告诉我呗，你和苏云锦这家伙坐这里干嘛呢，交朋友啊？”
苏云锦白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儿！”
慕连茹不知道他俩是真不对付还是怎么的，微微笑了笑：“嗯，我确实想和苏医生交朋友呢。”
许明宇惊讶不已，迟迟没有说出一句话。
苏云锦似乎也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转头看了她一眼。慕连茹仍然温和的笑着。她是真挺想和苏云锦交个朋友的，不止是因为她帮她。
而是她早就被苏云锦在治病救人时所散发的魅力吸引了，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她也不是一个主动的人，不好意思。
过了一会儿，苏云锦终于叹了口气，轻声问她：“好点了吗？”
吃下药片，敷的热水袋，肚子上的痛感渐渐有所缓解。慕连茹点点头：“好多了。”
苏云锦稍稍松了口气：“大姨妈期间，不要过度运动。”
慕连茹还有些疑惑。
就见她接着说：“刚刚看到你急匆匆跑去神外，发生什么事了吗？”
慕连茹轻抿了下唇：“是有个乌龙。”
苏云锦想起了刚刚小护士们聊天说的话：“人民医院的医闹？你以为是我们这里的？”
慕连茹心里有些尴尬，她轻轻点头。
忽然安静了下来，慕连茹感觉到苏云锦一直盯着她看，她抬起头，想说点什么缓解尴尬的时候，就听到许明宇说：“慕记者你刚刚去了神外？”
声音响起来得有些突然，有些激动，慕连茹被吓了一跳，愣愣点头。
苏云锦瞪他：“你干嘛！”
许明宇盯着慕连茹看了一会儿，又一次重复刚刚苏云锦说的话：“你以为医闹是在我们医院发生的，所以你就跑去了神外？”
苏云锦皱眉。
慕连茹不明所以，还是点头。
“跑新闻吗？”他接着问。
慕连茹慢慢摇头。
越正，兄弟帮你一把！犹豫几秒，许明宇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你，是不是担心越正？”
“……什么？”慕连茹心脏猛得一跳。
苏云锦和许明宇的目光静静地在她的脸上停留片刻，似乎想从她的表情中读出些什么。慕连茹惊讶的同时，还感到一丝不自在。好在苏云锦很快就移开了，她解释说：“我们知道你们的关系。”
时间好像静止了。
慕连茹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她只是深呼了一口气，认命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