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人流拥挤。
胃肠科外候着不少病患,一个身形高挑清瘦的医生从科室内出来,他一出来一些年轻的小姑娘便都感觉胃也不疼了,神清气爽了。
经过护士站时,值班的小护士笑着打招呼:“下班了呀江医生,又去看女朋友吗?”
江凛意放在口袋的手轻轻摩挲着里面的戒指,嘴角露出一抹浅笑,眼里晦暗不明,点头“嗯”了一声就迈步朝外面走去。
走出门诊楼,看着外面下着不小的雪。
今天他突然不想开车,医院大门口又是随处可见的出租车,他随便坐了一个,报了地址就靠在座椅看着外面的人流车辆。
昨天做了一个手术至今没有合过眼,车里的暖风吹得他意识有些模糊,恍惚间听到她在叫他。
*
二零一一年。
八月二十三号。
南城实验中学高二学生开学的日子。
“阿意,快走啦!你不想刚开学第一天就迟到吧!”
桂寻枝出了单元楼,抬头望向二楼。
他们住的是一个老小区,隔音不好,一般桂寻枝懒得上去的时候就会在下面喊。
江凛意站在她身后,书包被他随意挂在肩膀上,校服褂子敞开,轻笑出声。
桂寻枝不知道,嘴里嘟囔着:“怎么今天比我还磨蹭?”
江凛意走上前,拉住桂寻枝的手往外面走,嘴里说着:“笨死了。”
桂寻枝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江凛意,不服气道:“你才笨死了!谁知道你在后面啊!”说罢又小声埋怨:“还不提醒我。”
江凛意松开拉着她的手,改成搭在她肩上,用手背蹭了蹭她的脸,认错态度良好。
“怪我怪我,不生气了好不好?”
桂寻枝的脸上立马扬起笑,但依旧佯装着说:“好吧,就勉为其难原谅你了。”
两人走出小区,楼下张奶奶迎面走来,桂寻枝笑着问:“张奶奶买菜回来啦?”
江凛意也笑着问候:“张奶奶好。”
张奶奶一脸慈爱的看着两人,点头说:“对,今天中午放学回来奶奶给你们送红烧肉吃。”
桂寻枝眼睛一亮,不停地点头,“好!我好久没吃到奶奶你做的红烧肉了。”
张奶奶粗糙的手指摸摸桂寻枝的脸,笑说:“快去学校吧,回来就能吃上了。”
江凛意看了眼外面,拉着桂寻枝快步向外面走,“张奶奶再见!”
桂寻枝被突然加快的脚步感到疑惑,不理解的问:“你干嘛走这么快?”
江凛意直接拉着桂寻枝跑了起来,“在不快点公交车就开走了!”
桂寻枝一眼锁定不远处的公交站牌,眼睛睁大,“完了完了,要迟到了!”
江凛意拉着桂寻枝的手,加快速度带着她跑,在公交车开走的前几秒上了车。
两人找了个空位坐下,桂寻枝大口喘气,而坐在旁边的江凛意只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就平稳了。
江凛意看着旁边迟迟缓不过来的桂寻枝,无奈道:“让你暑假不锻炼,看你虚的,跑几步还没缓过来。”
桂寻枝深呼吸几下,调整过来后,对江凛意反驳道:
“就那么几天假期我不得好好休息一下,再说了,初中体考那几个月每天锻炼我不照样30分。”
两人初三的时候,学校提前差不多半年就开始逐步加强初三学生的运动量。
桂寻枝几乎除了特殊的几天都在跟练,但效果似乎没有那么好。
三项只有跳绳是满分,跳远刚刚到及格线,虽然跑八百的时候比平时要快,但是依旧是他们那组倒数第三个跑完的。
桂寻枝回想起那些不堪的往事,摇了摇脑袋,认命的说:“我没有运动细胞,中考体育就是我这辈子跑的最快的时候。”
这一路几乎没怎么停,十分钟左右就到了学校。
下车后,江凛意看了眼手腕的表,“还有十五分钟,不用跑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江凛意一个人两个书包,桂寻枝在前面走的没心没肺的,江凛意看着她的背影嘴角露出浅浅的笑。
虽然南城是北方,但实验中学却是南方校园的样子,而且作为南城全方面都最好的学校占地面积也是十分大的,各项配置都是最先进的。
高二(5)班在教学楼二楼,桂寻枝看着周围白色的墙壁,说:“学校又刷墙了啊?”
江凛意扫了眼周围:“嗯!没味儿,挺好。”
两人先后进班,桂寻枝一眼就看见坐在靠窗位置的胡新娩,也不管身后人径直走过去。
桂寻枝坐在旁边的空位上,一把抱住胡新娩,“新娩!想死你了!”
胡新娩笑着说:“不至于昂,咱们前天才见过。”
桂寻枝松开她,双手搭在她的肩上,抿着嘴,认真的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算算咱们多久没见了。”
胡新娩配合着掰着手指头一个小时一个小时的数,最后抬头看着桂寻枝说:“也就二十四小时多一点。”
桂寻枝像是打开话匣,嘴里说个不停,以至于都没发现江凛意是什么时候将书包挂在桌子的挂钩上的。
徐应楷坐在中间倒数第二排,站起身朝江凛意挥了挥手。
江凛意朝他旁边的位置走去,放好书包后,徐应楷笑着问:“怎么来这么晚?”
江凛意回:“路上有些事耽搁了。”
徐应楷正欲开口班主任拿着水杯走了进来。
徐应楷憋着笑,低头小声和江凛意说:“老张怎么把头发剃了?”
江凛意没回,偏头看向靠窗的桂寻枝,她低着头肩膀一颤一颤的,自己也跟着露出一抹笑。
讲台上的人看着下面的人要么低着头要么捂着嘴,笑着开口道:“同学们,我这个发型怎么样?”
班里的人不知道是谁先笑出了声,接着大家就都破了功。
徐应楷率先回答:“太帅了老师!”
然后众人纷纷附和着。
张荐勋见众人笑得差不多,就说:“好,笑完了就和大家说一个事情。”
班里恢复安静,四十五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讲台。
张荐勋说:“九月一号高一开学,学校要从咱们班选几位迎新生代表,包括发言代表和志愿者等。谁有意向现在举手。”
桂寻枝小声旁边的胡新娩说:“我想去。”
胡新娩点头:“我也想去。”
得到同样意见的两人,对视一眼,举起了手。
张荐勋笑着点头,问:“你们两个想做什么?”
桂寻枝站起来说:“我想做发言代表。”
胡新娩也站起来:“我想做志愿者。”
张荐勋摆摆手,“好,你们两个先坐下。”
说完看向班里其他人,问:“志愿者小组有二十个人,发言代表有一位,有意向的同学都可以来试试。”
江凛意和徐应楷同时起身,“我们报名志愿者。”
然后就是越来越多的人站起身,都是要报名志愿者。
张荐勋笑着调侃道:“看来还是咱们南城实验的F4有号召力啊,反正比我这个班主任强。”
班里的人听到这句话都笑了起来,徐应楷笑着摸了摸脖子,江凛意没什么表情,其余两位也只是附和着笑了笑。
片刻,张荐勋又道:“没有同学想要和桂寻枝同学竞争一下发言代表吗?”
班里的人三三两两讨论着,最后都没有人愿意发言。
张荐勋点头:“好,那我们的发言代表就是桂寻枝同学。”
闻言,桂寻枝转头笑着看向胡新娩,拉着她的手开心的摇晃着。
江凛意嘴角勾起,将她的欢喜尽收眼底。
……
下课后,桂寻枝和胡新娩跑到中间找他们F4的另外两个人。
桂寻枝坐到江凛意的前面,双手撑着脑袋,笑得眉眼弯弯看着他,“阿意,你说我该准备一个多长的稿呢?”
江凛意思考了一下,说:“找一个中短篇吧,简单利落,突出重点就行。”
桂寻枝认同的点点头,“好!回家我就查。”
江凛意从书包掏出水杯,拧开盖子后递给桂寻枝,说:“好,我帮你。”
桂寻枝往一边推了推他拿着水杯的手,道:“我不渴,不想喝水。”
江凛意再次将水杯摆在桂寻枝面前,语气不容置疑:“不行,必须喝。”
桂寻枝撇撇嘴,不情愿的接过印着蓝色鲸鱼的水杯。
江凛意笑着满意的摸摸她的头,说:“这才乖。”
桂寻枝敷衍了几口,放下水杯,朝江凛意略了一声,“喝完了。”
江凛意试着水杯的重量,无奈的叹气。
坐在旁边的徐应楷看着桂寻枝,又看了看江凛意,问:“江哥,一直没问过,你和寻枝是什么关系啊?”
桂寻枝率先开口:“我是他姐姐。”
徐应楷无语:“你看看我脸上有什么?”
桂寻枝蹙眉认真的看了看,“什么?”
徐应楷指着自己的脸,移动了两下:“不信。”
桂寻枝:“……”
徐应楷见桂寻枝不说话,就有看向江凛意,不死心的问:“江哥,说说呗,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桂寻枝有些恼了,没好气道:“跟你有什么关系?刨根问底,徐应楷你属狗的啊!”
江凛意轻拍了两下她的肩膀,道:“没什么不能说的。”
桂寻枝皱眉:“可是!”
可是有必要吗?这句话被江凛意按下。
江凛意附上桂寻枝放在桌子上的手,轻捏了两下,安抚道:“没关系。”
说完,转头看向徐应楷,神色自然的说:“我是被桂叔叔和寻枝捡回家的。”
徐应楷眼睛瞪大,惊讶的语气掩盖不住:“啊?”
就连胡新娩都震惊的眨了眨眼。
“……”
徐应楷干笑两声,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一瞬间他想抽自己一巴掌。
实际上,江凛意并不在乎别人的反应和看法,怜悯还是瞧不起他都不在乎。
因为他在寒冬亲手抓住了属于他的新春。
自此,江凛意的世界迎来九年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