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枯叶,在地上不停地打圈。
江凛意大脑一片空白,周身的喧闹声取而代之的是久久不散的耳鸣。
早在几天前,学校就安排了体检,结果出来时江凛意站在讲台前对身旁的桂寻枝问道:“枝枝,给我看看你的检测报告。”
“……体检一切都好,不用担心。”
桂寻枝拿到手第一时间看了体检单,似乎是对结果早就预料到了。
体检单上赫然写着:遗传性胃癌中后期。
没有崩溃,没有不甘,甚至平常到不能在平常,他们谁都没有看出端倪,除了江凛意,谁也不会想到报告不正常。
江凛意蹙眉,一副不亲眼看到绝不相信的表情,“听话,给我看看,不然我会担心。”
桂寻枝莫名其妙觉得很累,累到不想再说一个字,不想动一步。
桂寻枝啊桂寻枝,你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这辈子这么倒霉……
她想着,就听见班门口来了一个学生朝班里喊了一句:“江凛意,你们班主任找。”
江凛意不动,一直盯着桂寻枝,桂寻枝无奈笑笑,拉着江凛意把他往门口带,“好啦阿意,快去吧,别让老师等。”
江凛意皱眉看着桂寻枝,说了一句“等我回来。”就大步往外走了。
桂寻枝前排的绕过人群,径直走向自己的位置,盯着手里的体检单看了几秒,毫不犹豫的将体检单撕碎扔进垃圾桶。
“阿意,爸爸,别怪我……”
胡新娩找到自己的报告单,侧身从人堆走下来,看着座位上的桂寻枝,略微惊讶的说:“哎?枝枝,你这么快就找到了啊?”
桂寻枝用力掐了掐手心,痛感让她清醒些许,桂寻枝故意没有转头看向胡新娩,她不想让她担心,也实在装不出平常的样子,索性就当一回缩头乌龟。
桂寻枝手里胡乱忙着,在找什么东西,“嗯,阿意给我找的,所以比较快。”
胡新娩了然,“体检报告怎么样?没问题吧?”
桂寻枝脱口而出:“有问题……我快死了。”
胡新娩放东西的动作僵住,大概保持了几秒钟。
桂寻枝看着她手都有些细微抖动,连忙换上一贯的笑脸安慰:“哎呦,骗你的!一切正常,被我吓到了吧。”
胡新娩的手用力拍向大腿,无奈又有些气恼:“桂寻枝!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
桂寻枝眼底划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悲哀,随即又语气轻松:“好啦好啦,新娩宝宝不要生气了,下次请你吃南城最好吃的桃花酥酿。原谅我好不好?”
胡新娩撇开脸,“那……我就勉为其难原谅你吧。”
徐应楷站在讲台上,看了眼自己的位置,抬眉心想:人呢?
视线又扫向桂寻枝那处,走到两人书桌旁,问:“江哥呢?没见他人,体检单也不见。”
胡新娩白他一眼:“有没有一种可能人家早就拿到手,现在出去了呢?你当谁都跟你一样。”
徐应楷纳闷:“唉!胡新娩,你今天吃火药啦?还只对我一个人发炮的那种?”
胡新娩不想和他说话,头也不抬道:“你现在别和本小姐说话,好好反思一下你都干了什么,再来找我。”
徐应楷立马喊冤:“我这一天清清白白啥都没干,你这也不能胡乱发射吧!?”
徐应楷见胡新娩没有说话的打算,又把话头递给桂寻枝,道:“寻枝,旁观者清,你来评评理!”
桂寻枝心不在焉的,本来还在游神,听到徐应楷喊自己,懵懵的看向他,“啊?什么?”
徐应楷无语:“得,我还是自己慢慢想去吧。”
胡新娩摆摆手催道:“赶紧走开。”
“得令姑奶奶。”
胡新娩看着徐应楷傻不愣登的样子嘴里嘟囔着:“神经病。”
江凛意回来后直奔教室中间的座位,本来侧撑着头看窗外的桂寻枝感受到身边有一阵风吹过,没了动静后她无奈叹气,转过身抬头看向江凛意,嘴角挂着笑,“阿意,你回来啦?老师找你什么事?”
两人视线交汇,江凛意蹲下,与桂寻枝齐平,回道:“没事什么事,就是日常关心学生。”
桂寻枝了然的点点头,江凛意不给她在问的机会,直接道:“体检单给我看看。”
看到是不可能了,桂寻枝装模作样的在书桌翻找了一顿,最后抬头看着江凛意真诚的说:“不知道被我放到哪里去了,刚刚人多可能被晃掉了。”
江凛意不依不饶:“什么事情需要挤在教室中间?枝枝,别骗我。”
桂寻枝有些无奈,对江凛意道:“阿意,你去问新娩,她知道我的体检结果,根本没有问题。”
江凛意这副誓不罢休的架势让桂寻枝有些无奈更有些抓狂。
“胡新娩。”
江凛意朝靠窗的位置喊了一句,正和那边的人聊的起劲儿的胡新娩听到抬头看过去,边说边往过走:“怎么啦?”
江凛意:“枝枝体检结果怎么样?”
胡新娩无意瞟到桂寻枝的小表情,虽然不理解这样做的意义,但也立马会意:“挺好啊,就是有点虚,多吃肉补补。”
桂寻枝一副“你看吧”的样子,悄咪咪冲胡新娩竖了个大拇指。
江凛意半信半疑道:“好吧。”
——
秋风已经染上了冬的肆意,吹在身上并不温柔。
江凛意嘴里喃喃着还染上了一丝哭腔:“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为什么这么粗心?”
桂寻枝看着他这个样子心里不是滋味,吸吸鼻子,脸上挤出僵硬的笑,上前抱住江凛意,声音还是控制不住的哽咽:“阿意,这不怪你,我的病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需要自责,你没有错。”
桂寻枝说着,感受到肩膀处传来温热,她的身体倏地一僵,就听见回抱着她的人说:“要是我能早点发现我们就可以去医院,我们去治疗,你就会好的……”
桂寻枝松开江凛意,眼睛通红的看着他,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阿意,不要自责……你的出现是我的福星。”
江凛意耳朵发出阵阵轰鸣,低着头单手捂住上半张脸,肩膀止不住的颤抖。
桂寻枝有些无措,她第一次见江凛意哭,她想安慰他但又觉得如鲠在喉。
桂寻枝拉住江凛意垂落的手,密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看向他的眼里有心疼和不舍,弯了弯嘴角:“阿意,我现在不好好站在你面前嘛,小时候我对你说过的‘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哭啦,让别人看见不好。”
话落,江凛意猛地抱住桂寻枝,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里与自己融为一体。
桂寻枝感受着窒息般的拥抱,没有推开他,而江凛意似也清楚这拥抱的分量有多重,没一会儿松了下来。
桂寻枝像哄孩子一样轻拍着江凛意的背,“阿意,我们买完蛋糕就回家吧,我想回家了。”
“好,我们回家。”
江凛意像往常一样拉着桂寻枝的手,去城南买了一个小蛋糕,价格不算便宜,但蛋糕的样貌实在是算不上好看。
回去的路上桂寻枝还在吐槽:“这蛋糕怎么这么丑还卖这么贵!”
江凛意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声音低哑:“今时不同往日,物价贵了。”
一声重重的叹气结束了这段对话,然后就是一路无言。
快到家门口时,桂寻枝停下,抬头看向江凛意轻声唤了一声:“阿意。”
江凛意不看她,“不行,必须告诉桂叔。”
桂寻枝无奈反问:“然后呢?”
江凛意坚持道:“然后去医院,去治病。”
桂寻枝叹了声气,接话道:“砸锅卖铁也要治好我,以我们家的条件,治好后我们该怎么生活,没治好你们又该怎么生活?”
江凛意不说话,桂寻枝继续道:“阿意,这样做是没有意义的。”
江凛意像三岁的孩子一样固执,“有意义,你活着就值得。”
“那样我会愧疚,会永远活在自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