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丁锋来到案发现场，严谨地说，是抛尸现场。

    丁锋第一眼看到被害人尸体时，他的心像被刀割了一下。

    被害人他认识，是那个叫婷婷的歌手，真名叫苏雅婷。

    抛尸现场和往常不一样，不是在荒郊野外，而是在一个废旧的工地上。一个没有监控的工地。

    苏雅婷被勒颈而死，舌头被挖。

    丁锋对白昊天说：“这个案件可以与前面的七个杀人案并案。”

    白昊天张口想说什么，但没有说出口。

    现场勘察没有发现可疑痕迹，但却有一个意外收获，在尸体不远处的草丛里，发现了一只打火机，是那种一次性的防风打火机。

    这一重大发现，令丁锋等人惊喜不已。

    丁锋说：“看来真应了那句话，百密必有一疏。这里地处偏僻，没有人到这里来。这个打火机外表干净，看起来是刚被扔掉不久，八成就是凶手遗失的。马上送到技术室，提取打火机上的指纹。”

    不久，被害人的家属来到了公安局，辨认尸体。

    丁锋与被害人家属见了面，没想到又是一次意外的惊喜。

    来人是苏雅婷的妈妈，肖薇。

    九

    肖薇暗暗打量着丁锋，这个曾经令她不屑一顾的追求者，而今竟然成了一名政府高官，这让她惊讶万分。

    丁锋见到肖薇后，十分热情，非要请她吃饭。肖薇在震惊之余，爽快地答应了。

    当初在学校里，肖薇之所以拒绝丁锋，是因为她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个农村来的小伙子。肖薇出身于一个音乐世家，优越的家庭条件，养成了她清高的性格，同时，还有那么一点点虚荣心。肖薇的理想伴侣，当然是高富帅，可这三个字与丁锋沾不上半点边。所以，肖薇毫不犹豫地将丁锋拒之千里之外，说到底就是因为丁锋配不上她。

    肖薇大学毕业后，当了一名中学音乐老师，也如愿嫁给了一个富二代。可令她失望的是，富二代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之弟，虽然能给她富足的生活，却在精神上与她没有半点共鸣。老公风流倜傥，到处沾花惹草，肖薇是一个爱情理想主义者，眼睛里容不进半点沙子，最终与老公离婚，离开了那个虽然能满足她的物质虚荣但却给她带来精神痛苦和屈辱的豪门家庭。

    肖薇离婚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对女儿的培养上，女儿继承了她的基因，在音乐上很有天赋，但让她失望的是，女儿十分叛逆，从学校毕业后，她不听从母亲让她考公的安排，独自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闯荡，美其名日追寻心中的音乐梦想。可是，女儿非但没有功成名就，实现梦想，反而遭遇厄运，丢了性命，这让她自责不已，痛不欲生。

    肖薇对丁锋说：丁局长，你一定要抓住凶手，为我女儿报仇，要不然，我天天来找你，一辈子都会缠着你。

    “你说的是真的？”丁锋有些惊喜。

    “什么？什么真的？”肖薇一时没反应过来。

    丁锋说：“天天来找我，一辈子缠着我啊？肖薇，实话告诉你，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忘记你。你现在单身，没人照顾，我愿意照顾你，照顾你一辈子。”

    “你照顾我？你怎么照顾我啊？你自己有个家。”肖薇苦笑。

    丁锋说：“只要你愿意，我马上就离婚。”

    肖薇望着丁锋，心里有一些感动，如果有一个人痴心地爱了你二十年，你就算是铁石心肠也会被融化。但肖薇现在正经历着丧女之痛，她哪有心思风花雪月。肖薇再次拒绝了丁锋。

    十

    打火机上的指纹检测结果出来了，通过比对，它是属于一个名叫陈方的人。据调查，这个陈方是一家文化娱乐公司的法人代表。

    丁锋亲自部署并参与抓捕行动。这个长达十二年的系列杀人案就要告破了，他心里无比的激动，他要亲自抓住这个凶手，这个煎熬和羞辱了他十多年的凶手。

    丁锋怀揣一把手枪，带着白昊天等四名警察来到了陈方公司所在的写字楼。据线报，陈方此时就在公司里上班。

    进入写字楼之前，丁锋想了一下，指挥白昊天带着两名警察前往陈方的办公室，实施抓捕任务，留一名警察在写字楼门口进行把守，自己则只身前往地下车库，守住陈方的车辆，防止他驾车逃跑。

    几人分头行动。丁锋来到地下车库，寻找陈方的车。从进入地下车库起，他就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当他接近陈方的车时，这种预感越发强烈。

    当他靠近车子时，忽然，他觉得身后有人，他迅速转过身，就见陈方手里握着一把刀朝他胸口刺了过来，他急忙一闪，刀刺中了他的左肩。丁锋后退了几步，举起枪对陈方发出警告，可陈方置若罔闻，依然挥刀朝他刺来，不得已，丁锋抬手给了他一枪。这一枪正中陈方的眉心。

    陈方死了。

    随后，警方对陈方的住宅进行了搜查，他们在他家中厕所马桶的抽水盖里，搜出了一个玻璃瓶，瓶子里用福尔马林液浸泡着一个舌头，一个人类的舌头。

    经DNA检测，舌头正是苏雅婷的。

    十一

    陈方，年龄40多岁，独资开了一家文化公司，巧的是，苏雅婷正是这家公司的员工。

    据知情人向警方透露，陈方出身于一个富商家庭，名符其实地一个富二代，虽然文化层次不高，没读过多少书，却喜欢玩高雅，尤其痴迷音乐艺术。年轻时娶了一名歌舞团的女歌手，因为他身体方面有缺陷，无法满足妻子，妻子最终出轨了一名健身教练，这让他感到奇耻大辱。他愤然与妻子离婚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处于抑郁状态，陷入痛苦的阴影无法自拔。后来，他开了一家公司，当上了老板。公司一直不温不火，效益一般。据说，她公司的员工基本都是女性，个个能歌善舞。前些时候，他和苏雅婷不知什么原因在公司里大吵了一架，看起来两人有过节。

    陈方的情况与省厅专家描述的画像有一定的相似度，这更让丁锋确信他就是系列杀人挖舌案的真凶。虽然凶手被击毙，但案件终究告破，总算给了上级和广大市民一个交代。丁锋异常兴奋，自费请了白昊天和刑侦支队的几个骨干吃了一顿庆功饭。

    丁锋、白昊天和办案团队荣获集体一等功，市局为此专门召开了表彰大会，在会上，丁锋做了慷慨激昻的发言。在会场里众多激动和欣喜的笑脸中，有一张脸却始终是平静和淡漠的，他就是白昊天。

    白昊天坐在主席台下，望着台上正在激情演讲的丁锋，忽然觉得他是那样的陌生。白昊天刚调入刑侦支队时，丁锋是大队长。那时候丁锋在警界已是名声大躁，很多人都想拜他为师，当然，对丁锋膜拜有加的白昊天也是其中之一。最终，头脑灵活、做事干练的白昊天得到了丁锋的赏识。师徒两人在工作上配合默契，在仕途上也是携手共进。白昊天跟着丁锋的脚步，先后担任大队长、副支队长，丁锋下到县里后，白昊天接任支队长。

    白昊天觉得丁锋的变化，是从他担任县级领导开始的。有的人一旦有了权力和地位，就会渐渐迷失自我，一向严谨低调、严格自律的丁锋，开始醉心于应酬，在众人的吹捧和恭维下，在灯红酒绿中，他有些飘飘然起来，尤其是走上市局领导岗位后，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刚愎自用，好大喜功，独断专行，听不进别人的意见。

    是的，在这起系列杀人案的结案上，他就没有听取白昊天的意见。白昊天认为苏雅婷被害案有两个疑点，一是苏雅婷的舌头不是像其他被害人一样被一次性剪断的，凶手作案手法生疏；二是为什么陈方的家中只有苏雅婷的舌头？如果他喜欢收集被害人的舌头以满足其变态心理的话，那么其他被害人的舌头呢？所以，白昊天认为苏雅婷案件不能与其他案件并案，这起案件很可能是模仿作案。

    但丁锋没有听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