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无双——”
有人在大力摇晃，沈无双觉得头晕得很，很想叫她别吵。都到了地府了，让她躺着不好吗。
那女又泣道，“你别睡了！谢灵那个狐狸精，马上就要把大师兄夺走了！”
沈无双不由自己睁开眼。
对上姜茶的脸，愣了愣，“你怎么还没投胎转世？”
姜茶瞬间暴怒，哭也不装了，一把掐住沈无双的脸，往两边扯。
“你居然咒我！”
痛得沈无双瞬间嘶了一声，连忙起身拽开姜茶。摸上自己的脸。
好像不是地府。这痛感也太清晰了。
沈无双心里涌起怪异。
又想起刚刚姜茶的话，她抬眼，看到熟悉的弟子阁，心中已然有了大概。
她竟回到罗宗，谢灵刚入宗的时候。
沈无双捏了捏姜茶的脸，想起对方日后死在万魔道时的凄惨样子，瞬间一点气都没了。
沈无双，“姜小茶，你可要好好修炼，别满脑子乱七八糟的事。”
姜茶被这温柔到宠溺的声音吓得立刻一跳开，指着沈无双，一脸警惕，“你，你是何方妖魔鬼怪！”
沈无双平时散漫假温和，万事不入心。什么时候会这样说话！太可怕了！
姜茶打定主意，又道，“你要是再不从无双身上下来，我就找道尊除你！”
沈无双被她逗笑。拍拍床铺示意人过来，一边饶有趣味道，“前几日我抢了你话本，趁你沐浴借你二十灵石，你忘了？”
姜茶半信半疑，“你真是无双？”
沈无双捏着下巴，散漫而笑，“不然要我把你做春梦得事再复述一遍？”
姜茶面色羞红，蹭地一下坐下。“我信你！”
她奇怪道，“但是总感觉，你有哪里不一样了。”
沈无双惊叹她的敏锐，面上不动声色，“哪里不一样？”
姜茶道，“平时我若说大师兄和谢灵得事，你便黯然神伤。”
那都是她装的。
不过这话不能说，沈无双想了想道，“我看开了。要是她真这么喜欢沈师兄，我退出。”
姜茶惊呆下巴。
转头要说什么，却像是看到了什么一样，变得结巴。
“大，大——”
沈无双顺着扭头，看到弟子阁门口，站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是沈望剑。
他怎么会来？
沈无双心生疑窦，回想前世沈望剑屈指可数的几次回来，好像不包括这次。
目光落在他手里拿着的一个盒子，更是心生怪异。
这不是他要送给谢灵的回春丹？
而沈望剑背光而立，看不太分明，也不知道他刚才听到多少。沈无双想起刚才的话，产生一丝微妙的心虚，又很快抹去。
沈望剑光风霁月，不会计较她的混话。
下一刻两人听到沈望剑略微喑哑的声音。
“姜茶，我同无双有话要说。”
他话音刚落，沈无双都没来得及开口，姜茶便麻溜地离开了，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沈无双，“……”
而她没有多想的时间，她回过神，床边微微塌陷。
是沈无双坐了下来。
他身上清冷的雪松气息瞬间萦绕沈无双周围，让她浑身别扭，很想开口让人起来，但这种话面对沈望剑温和的眸光，被她咽回去，算了，他向来没有旁意。
她只能勉强压下想法，微笑道，“大师兄。你找我有事？”
手腕一凉。沈无双猝不及防凝滞片刻。
沈望剑竟猝然伸手握住她的脉搏。
哦，装病不去上课被发现了。
她回神，正要缩手，却被金丹期修为完全压制，不容她退。
不痛，但被完全压制，动弹不得。
青年面容清俊，搭在少女手腕的手指，也无一不线条流畅优美，虽然还带着点青涩，但已见日后俊秀无双的风骨。
虽隔着两世未见，沈无双却也不得不承认，沈望剑实在耀眼如珠美如秀玉，难怪众人仰慕。
沈望剑视线从紧握的手腕处收回，这才平静开口，戳破她的谎言“你只是着凉，经脉灵气未损。”
沈无双捻捻手指。
面不改色心不跳，“我心下忧虑，以为自己练功出岔子了。”
手下脉搏跳得纷乱，沈望剑抬眼看她，没有收回手，也没有立刻戳穿她。
握着的细腕柔若无骨，细腻生香。他恍神，想起前几日一道出游，她被别宗弟子桃枝砸头的事。
目光便不由徐徐落她脸上。
她容色本就上佳，眉眼含笑时更是摄魂夺魄，哪怕笑不达眼底，也让人恍神。不像刚开始揪着自己衣服还躲闪哭泣的小丫头了。
繁复精致的法衣微乱，露出精美白润的锁骨，泛着一点淡淡才睡醒的粉，健康漂亮。
在他的凝视下，只觉手下肌肤，都在隐隐发烫。
沈望剑几乎是立刻收回手，别开目光，声音温和却微哑。
“既身体已好，明日辰时寻我。”
沈无双愣住。
以往这话很常见，但她记得，从前几日开始，沈望剑更多指点谢灵，他们已开始渐行渐远。这个时候，宗内的人也渐渐被谢灵笼络。
沈望剑许久没听到回答，这才把目光扭回。
便看到沈无双目光纠结。
沈望剑声音平和，话语却不容拒绝，“就这样说定了。”
沈无双：？
她已经纠结了，照沈望剑与人为善的性子，看出来可不会强求她，怎么又要指点她功法？
而且，她功法可不是简单就能进步。
想到这，沈无双心下更冷。
索性躺倒翻身一卧，裹进被子里，闷声闷气道，“我不要。”
许久没有回声，像是走了。但沈无双竖起耳朵，许久没曾听到人走的声音。
沈望剑还在。
她只好继续闷着，心神却骤乱。
本来就没想好应对就骤然重生，沈望剑居然还如此霸道。有点怪。
沈无双又心想，虽然前世自己利用他，但自己不也倒霉了，这一世，两人就如前世一样，渐行渐远有何不好。
她的被子却被人掀开一角。
清新空气瞬间涌入，而青年正俯身静静看着她，一双眼清澈温和，却隐约透着别的意味。
两人呼吸都快交织一起。
沈无双立刻屏气，而沈望剑依旧无觉无察般，“嗯？”
沈无双，“……”
“戌时。”她不情不愿道。
沈望剑，“卯时。”
沈无双咬牙，“午时。”
沈望剑，“寅时。”
沈无双气笑，一把抓住沈望剑衣领，“你怎么不干脆让我子时来找，我觉也不用睡了，大师兄。”
她猝不及防出手，沈望剑毫无防备失去平衡，朝她倒下。
沈无双一惊，骇然伸手推阻。
而沈望剑反应也快，一下子撑在沈无双两边，两人衣角纠缠，他长发如墨，披散在她领口，蹭得她微痒。
沈无双愣住，正要开口。忽而门口传来尖叫。
“啊——”
沈无双扭头，看到门口练剑归来的弟子怒目而视，还有一旁身形一晃面容发白的谢灵。
沈无双低头，看着自己按住的有力胸膛，缓缓收回手，朝众人道，“我说这是个意外，你们信吗——”
谢灵掩面而泣，转头奔走。
众人鄙夷看着她。
沈无双，“……”
沈望剑已然撑起身离开，不忘把沈无双塞进被子隔绝所有人目光，动作温柔平和。
他这才看向众人，“体修课已然开始，你们想要逃课？”
众人遁走如鸟散。
沈望剑转身要走，却被一只秀气瘦弱的手扯住衣袍。
沈无双被他裹得整个人露不出来，好不容易艰难从被子里伸出手。目光倔强盯他。
“师兄，午时。”
沈望剑，“……”
他盯了她片刻。
抽走了衣袍。
沈无双顿时气的不轻。
她记得沈望剑堕魔前多么克制守礼，但这种苦修若落在自己身上，真真是苦不堪言。
要死。
沈无双想，她不如立刻死了算了，一了百了。
——
沈望剑走后，缓步走在山道上。
蓦然笑了笑。
沈望剑素有美名，但待人接物却有自己的准线，他不会以此获利，同样也不愿为难他人。
但他今天打破了规则。
他想起少女警惕躲闪的眼神，疏离冷漠的话。
“要是她真这么喜欢沈师兄，我退出。”
他想。
真是个骗子。
分明从始至终，都不喜欢他。
沈望剑静静抬步。
面前却被拦住。
谢灵跑得气喘吁吁，声音抽噎，整个脸哭的通红。“大师兄，你和无双师姐——”
少女眼中泪光闪烁，显而易见的希望。
沈望剑却不为所动，蓦然想起另一道倔强的目光。
他垂眼，目光温和，却带着极强的压迫力。
“无事翘课，十五鞭笞。”
谢灵面色一白。
而沈望剑已经抬脚就走，再不给她多说的机会。
谢灵气得一抖。原先以为这人温和雅秀，定然能好拿到手。本来一切都在渐渐变好。
她咬牙，念出那个罪魁祸首名字来，
沈无双。
沈无双打了个喷嚏。
许久没回弟子峰，一朝变年轻，居然哪哪都新鲜。她摸起新鲜到手的话本，转眼又去追天边掠过得青鹤。
不然就是捡起石子打水漂，惊掠一片灵鱼。
沈无双才觉，身体还算健康，竟然如此美妙。
而她装病纠缠大师兄沈望剑的事，已然一传十十传百传开了。
众人忙着去安慰谢灵时，而这边沈无双不过盯着自己指尖发呆。
她指尖正萦绕一道轻烟似的黑雾。正随着她的意念左右飘动。
方才她想内视神池灵识，动心动念之间，却出现了魔气。
看来前世死前献祭魔神，自己这一世竟然能把魔气带来。
沈无双懒洋洋伸个腰，收回了魔气，心想得来全不费工夫，有了魔气，日后暗中修魔也算方便。
沈无双本打定主意要同这些惹人厌烦的甲乙丙丁分道扬镳，却又想起不久后姜茶得那一幕。想想还是先韬光养晦，到了宗门试炼那回结束，再离开宗门。
在这之前就明修剑道，暗练魔道。
她想到这，又是生气。这沈望剑前世真是没用，她都把神魂献祭了，他居然还是打不过。
沈无双没好气地拿出玉简，把沈望剑联系给删了。
美美睡觉。
次日，东方既明，沈无双惊悚醒来。看了眼时间，轻手轻脚掠过呼呼大睡的姜茶。忙掐诀飞奔到桃花池下。
底下早有一人，肩上落花，茕茕而立，不知站了多久。
沈无双两眼一黑。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