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浓稠的黑色几乎要将人包裹。

    申城的繁华被黑暗驱赶到沿江一带，传闻中灯红酒绿的夜生活也只是独踞一方，似乎将郊区的生活带全然抛弃，偶有几盏星星点点的路灯试图突破黑暗，却也是于事无补。

    申城的高中下课的早，因着教育局的明面规定，并不能像外省一样将已经疲累至极的学生留下上晚自习，因而，这些地带成为了黑夜栖息的最佳旅店。

    黑暗像脏水，无孔不入的蔓延进上锁的教室，爬上讲台，爬上黑板，爬上课桌，映入某个惊醒的学生的瞳孔。

    当无边的黑色挤压进张晋云的视网膜，漫入他大脑的时候，张晋云并没有什么感受，他向来是胆大的，在他听见大门落锁的声音时，早做好了一个人留在学校住一宿的准备。

    张晋云是申城中和一中高三四班的学生，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成绩优异，在学校受老师喜爱，虽然为人有些孤僻，这也算不上什么，毕竟人非圣贤，谁能无过，你总不能要求一人既开朗又安静，这是全然矛盾的事情。

    张晋云之所以留在这里，还得从他家庭说起，他家父母不和，是众所周知的事，这几天在家闹离婚，又是吵又是砸，全然没个安生日子过，眼见高考将近，张晋云在家却没法复习，没法完成作业，便决定偷偷留在学校学习完再摸黑回去。

    他以前放学走的早，完全不知道教室在放学后是要落锁的，听见门卫在外锁门的声音，他才惊觉自己出不去了，下意识地躲了起来，隐瞒教师擅自留校是要背处分的，他可不想背着处分上大学。

    只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灯又是什么时候关的。

    啪嗒。

    张晋云特地坐在了靠近开关按钮的位置，一伸手就能够到开关。

    咦，怎么回事？

    开关已经摁下，但意料之中的光明却没有出现。

    难道今天停电吗？

    运气真够背的。

    啪嗒、啪嗒、啪嗒。

    张晋云又按了几下按钮，灯却全然没有要开的意思。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打算乘黑趴下就睡。

    啪嗒、啪嗒、啪嗒….

    是雨滴打在树叶上的声音吗？

    今天下雨了吗？

    啪嗒声没有停。

    听起来倒像。

    连绵不断的，开关灯的声音。

    张晋云猛地一睁眼。

    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乌云缝隙中透过一丝月光。

    不偏不倚地，正好让张晋云和那东西对上眼。

    那是一双张晋云一辈子都忘不掉的眼睛。

    漆黑的瞳孔里，雾气朦胧地镶嵌着另一只瞳孔。

    啪嗒一声。

    什么东西掉在了桌上。

    是一根手指长的肉色木棍。

    或者说。

    是张晋云自己的手指。

    那真的是他的手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