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强和宫默陪着太子折腾到半夜,终于将他扶回了寝室,李鹤轩看着冰凉的几乎未曾睡过的卧榻,又哀嚎了起来。
宫默摇摇头,宫强拉着宫默快速离开,“别了,再折腾下去,人都要被他折腾没了。我可受不起。咱哪吃过这个苦……”
“听说,你要找女人来着?”宫默打趣他,
“是这么想的,前阵子着实是羡慕极了,可现在……咱还是逍遥自在吧,这苦我可吃不起。”
宫默笑了笑:“迟早要吃的。”
“嗯?”宫强似乎嗅到了什么,“哥哥你是……有状况了?”
宫默的脸上笑意很淡,但分明是装满了心事。只是在宫强面前,他不愿再多说。
李鹤轩在榻上趴了好一会儿,又踉跄爬了起来,踩着夜色,摸到了丽正殿。
殿门口的侍卫吓了一跳,像见了鬼一样,揉了揉眼睛:“太……太子殿下。”
他可是听了一宿明德殿那边的鬼哭狼嚎,不用人来递耳朵,他也听出来了,那是太子殿下。
后来是消停了,可忽然间,这么一张惨不忍睹的脸陡然立在他的面前,他着实是不知该看还是不该看。
“太子妃已经睡下了。”
太子妃可是交代过的,谁也不许进来。这说的可不就是那边疯癫的太子殿下么。
李鹤轩摆摆手:“不打扰她,我就在这待会儿。”
“是……”
待会儿?这可把侍卫给整懵了,怎么待?和他一起在这站着?
“要不,臣去给殿下弄张椅子来吧。”
“嗯……去搬张小榻来吧。”李鹤轩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是……太子殿下。”
就这样,李鹤轩不但有了小榻,还有了厚厚的被褥,就这么大剌剌地睡在了太子妃的寝室外。
这一夜的荒唐,整个东宫的人也都知道了,一准是太子妃与太子殿下闹别扭了。
可是这个太子殿下,也是个奇人,丝毫不顾及宫中礼仪。心情不舒爽了,也要闹得如此惊天地泣鬼神。
是没人能管得了他了吗?
即便是不知前朝事的宫内奴仆们,自打太子侧妃那事起,也都知道了,这位从北疆风雪中归来的独太子,还真是没人能管得了他。
你看太后来过一回东宫吗?没有。就连皇后娘娘也仅太子侧妃殁的那日来过一次。倒是皇上来得勤。
是个人也能看得出来,当今皇上是有多宠这位独太子。不光是无人会管他,也更是无人能管得了哇。
虽说天光时,太子撤了小榻回了明德殿,可早起的奴仆们很快便议论得整个东宫都人尽皆知了。
齐玉娇也被搅扰了一宿,昨夜明德殿那边的声响不小,可她还是忍住了。在大是大非面前,她不能像太子那般任性。
可当红玉告诉她,太子殿下在她寝室外睡了一宿的时候,她彻底绷不住了。
“走,收拾东西,今日出宫。”
“啊?”
红玉串联起太子妃这么做的前因后果:“不……不是要躲太子殿下吧?”
“对,眼不见心不烦。他要再闹叫他自个儿闹去,我可没工夫陪他。”
她不在宫中,他做出多过分的事情,都与她无关。
就这样,等李鹤轩琢磨着太子妃该起的时辰,过来寻齐玉娇时,才听闻太子妃已经出宫了。
这可把李鹤轩的心又狠狠地戳了一下。
“何时走的?我怎么不知道。为何无人来报?”
侍卫吓得扑通跪地:“太子殿下先前下过教令,太子妃可自由出宫,所以,便无人……”
“我看你们是日子过太好了。”
李鹤轩气得要死,可又不能将气撒在无辜的人身上。东宫这些奴仆侍卫,说实话,确实是要比其他宫里的人舒坦。
太子妃不但善良心软,幺蛾子也比其他主子要少。太子殿下更是几乎不管这些,都由着太子妃纵容着。
侍卫心知肚明地闭了嘴,看着太子殿下气鼓鼓地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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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朱雀大街上从头走到尾,齐玉娇也没想好要去哪里。
她不能回家叫父母瞧了担心,也不能作为一个堂堂太子妃,而躲在宫外的客栈里。
思来想去,还是奔了西边的怀贞坊。
金喜珠万万没有想到,太子妃竟然玩起了离宫出走的戏码。她一边将太子妃迎入府好生安排周到,一边心中胆颤。
私藏太子妃,会不会有什么罪过啊?要是太子追来,会不会拿她质问啊?
更巧的是,今日刚好碰上一直未理睬她的梁世子也来府上了。二人正好前后脚。
梁值并不知其中缘由,只是觉得齐玉娇还是以前那个齐玉娇,做起出格的事来还是那么不管不顾。
他哈哈笑着:“太子妃这是与太子殿下吵架了?哎,我说你们,往前吵,现在都做夫妻了,怎么还吵啊?”
这可不是吵架这么小的事,这是大帝朝的江山社稷。
齐玉娇也懒得跟他解释:“你来做什么?”
“我?”梁值叫人将一件狐裘摆上桌,“我来给喜珠妹妹赔不是。”
齐玉娇一下就明白了,是关于金广福的事。金喜珠求着梁值放金广福,待梁值顺水推舟真放出来了,没过一日金广福便遭人陷害了。
利用金喜珠关押了金广福是他的错,放出来被害了,也是他的错。
“这是父亲新得的裘,母亲大人已经有了不少,于是我便向父亲讨要了过来,想着太子妃已经有了吉光裘,不然这就送喜珠妹妹吧。”
金喜珠高兴得不得了,也不是她没见过好东西。她什么裘都有,只是这是梁世子送的,那便比她府上的所有裘都要好了。
这时候她也开始大度了起来:“三叔自然是做了危害朝廷的事,才叫世子抓了起来,世子替太子殿下做事,臣女怎会不懂个中道理。是三叔的错,臣女只是自幼得三叔疼爱,才去求世子,并非怪罪世子。”
“三叔误入歧途,与奸人为伍,遭奸人所害,梁世子已经帮了喜珠,喜珠理应感激才是。”
说着金喜珠也叫人拿上来一件礼物。
“梁世子自幼喜在军营,而今又跟着太子殿下做大事,喜珠不懂家国大义,只盼世子平安。这件金丝软甲,赠予世子,愿世子与太子殿下做事的时候,能有个保障。”
金喜珠虽然大道理不懂,但是也知道梁值跟着太子做事,危险重重。有时可能要像她的三叔一样,面临生死。
“这件金丝软甲冬暖夏凉,可贴身穿着,并无多少碍事,世子若是方便,可日日穿在身上。”
梁值忙说使不得。倒不是他没见过如此贵重的东西不敢收,而是……这份心意,太重了。
他知道金喜珠对他的心意,可他无法给她一个承诺,哪怕一丁点希望,他都无法给。
可这件金丝软甲到底是触动了他,他难为地望着齐玉娇,盼着齐玉娇能将他拉出这自己也理不清的情绪里。
但他忘了,齐玉娇可是撮合他和金喜珠的头号人物。他求救的对象错了。
齐玉娇道:“这有什么使不得,不就是一件软甲嘛。再贵重,还能把你这个世子吃了不成?不会一件软甲就把你给吓着了吧?”
太子妃都如此说了,他还能如何,只能恭敬收下。不然还显得他未见过好物呢。
见梁值收下了,金喜珠的心里终于踏实了。这是她送给梁值的第一件礼物,也算是有了一个好的开始。
梁值收下礼物,又继续好奇齐玉娇怎么出宫来到金府,而且,还未带上那个跟屁虫太子。
齐玉娇本想着躲过去方才的问话,可还是被这个梁值抓着不放。
便道:“我就不能独自出宫了?难道在你眼里,我与太子殿下,就只会吵闹了不成。”
这一回,她还真没跟李鹤轩吵什么,她不过是想叫他纳妃,好减轻自己的压力。可李鹤轩不肯,还闹得沸沸扬扬。
不出一日,梁值一准能知道太子殿下发疯的事了。
只是这原因,她不能说。如今,只有皇上和薛神医他们四个人知道此事。
皇上应该也不会说,他要是以此对太子施压,恐怕太子能马上撂挑子不干了。太子的脾气,他如今也是知一二的。
梁值笑了笑:“也不是,太子妃与太子殿下伉俪情深,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太子殿下可舍不得与太子妃吵架。”
所以,梁值以为,太子妃大概就是出宫寻小姊妹散散心罢了。
可当齐玉娇说出她要在金府住上几日的时候,他是真急了,“怎么?还是吵架了?”
这可说不过去了。
“没吵。”
齐玉娇懒得理他,金喜珠有些左右为难,不知是该答应还是不答应。好像事情真的严重了。
答应吧,又怕回头太子殿下怪罪,不答应吧,太子妃要在她府上住几日,这是天大的荣光,这是真正地将她当作姊妹啊。
她求救地望着梁值,梁值见她小脸憋得通红,又不敢说什么,只好继续劝。
“要不我进宫寻太子过来吧,咱们四个一起去富龙赌坊再耍上半日如何?或者中午我请大家去酒楼吃上一顿也好。”
“我说太子妃,你不肯说,我也不问,但是太子心里是有你的,你这样让我担心啊。还是等我入宫去寻了太子殿下为好。”
不弄清楚,梁值心里是一万个不踏实。
“不用寻了。”
梁值一回头,正是李鹤轩。
“太子殿下。”金喜珠忙欠身行礼。
齐玉娇双眼由惊讶转为无奈,将脸撇过一边:“你怎么来了?”
“你能来,我不能来?”
李鹤轩一回去便命人去了厩牧署打听,很快便知道了太子妃的去处。
齐玉娇暗暗感觉失策,早知便不叫马车那么快回去了。她也是担心宫里的马车太招摇,既已来到金府,也不怕无马车可用。
“你当然能来,你们不是都来了吗?”齐玉娇看着梁值说话,也不去看李鹤轩。
李鹤轩熬了一宿,面色极差,不用说,二人定是吵架了。梁值朝金喜珠使了个眼色,二人便识趣地退下了。
金喜珠第一次见这种场面,不过还是比方才要松下一口气。
毕竟,比起太子和太子妃的吵架场面,她更怕太子妃住下了,她能不能担当得起后面的风雨。
李鹤轩看着对他冷冰冰的齐玉娇,加上昨夜的事,心中万千委屈。
“玉娇,你别这样,你饶了我吧。”
李鹤轩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从未想过要与齐玉娇吵架,他如何都是能让着她的。
可他没想到,齐玉娇竟然真的撇下他跑了。她不要他了,她离开那座皇宫了。
“我怎样?我拿你如何了?我不过是出宫寻喜珠游玩几日,怎好像说得我把你如何了一般。”
“你想玩,我可以陪你啊。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呢,我……”
他不敢提昨夜之事,不敢提齐玉娇将他驱逐在门外的事。可是出宫陪同,他是可以争取的。
“你若想在宫外住几日,我可以带你去我在宫外置的清静宅子,那宅子无人知晓,连父皇也不知道。早前,我就想过了,总有一日你会厌恶宫里,想出宫透气,但你的性子我也知道,不想叫国丈大人担心,又不喜人约束,于是,我便叫宫卫率早早办了此事。”
“你若想与喜珠叙旧,我们可以白日再来,但是太子妃落宿在金府,始终是不太好。”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齐玉娇要再说住在金府,确实也会影响金喜珠一家。
更何况,好奇心重的她,也想看看他置办的新府在何处,又是如何。
“那……便去瞧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