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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庙会一睹凶命案,仁县令三质毒妇人(2)

    说书人话毕,场上场下,顿时寂静如死。

    若人在蜂下,那方才翻腾的蜂群、低沉的嗡鸣,掩盖了多少挣扎、几声哭救?

    若蜂由人驭,那女子的“火攻之计”,又暗藏了几分毁尸灭迹的毒心、拉人入局的歹意?!

    ……

    “呜哇!!!”

    直到无名婴童大哭起来,大家方如雄鸡破晓、大梦初醒。再摸额角背心,早教冷汗湿透了。

    ——“啪!”

    县令的第三下惊堂木,不为“止言”,而为“镇魂”。

    “胡苏氏,本县再给你一个机会。若现在将你的驭蜂毒计自陈,还可从轻论处。”

    被告之人缓缓将散发拨至耳后:

    “老爷仁善。”

    “不过……”

    从这句开始,她精神一弛,耷在脚后跟上。张嘴时妖气森森,活似被上了身:

    “有道是‘蜂麻燕雀瓷,金评皮彩挂’。说书人信口雌黄,那是出了名的。只说一件:章先生,”

    她悠悠然举起三根纤指:

    “你我近在咫尺,可看得清小女子比的是几啊?”

    “……”

    章云倏然绷弦,不敢对视堂上,只气声道:

    “……三……呃四……”

    胡苏氏又减去一根,那章云竟也未发觉,而是继续分辨道:

    “……二!”

    “哈哈哈哈哈……”

    胡苏氏的笑声绕梁回柱,一人笑得哄堂:

    “好好好,正是个‘不三不四’的‘二’!——余老爷、余大人,”

    她擦了擦眼角:

    “此人初时若无衙役护送,连堂上跪了个我都看不清,险些一脚踩来。现在又……哈哈……又不认三、不识四……”

    这下子,堂下也如破洞葫芦,四处“噗嗤”漏气;而县令则似个纳气的口袋,眼见着红胀起来。胡苏氏笑够了,接着道:

    “……县令老爷,侬找一位瞎子、骗子来证明奴家有罪,需知‘十八目’才凑个‘真’来,遑论这有眼无珠的,能有几分实话?…………唔,这话说得也是绝对了些,奴家绝无鄙薄目盲之意,得罪得罪……总之,这章先生说得是天花乱坠,偏又显然不是亲眼所见。只靠着这一面虚词、一腔臆想,就想给奴家定罪……”

    她看一眼坐在县令左首的官员:

    “知道的说您体贴入微,特择能说会道者、向‘大家’解释经过。不知道的……”

    压低了声音:

    “还以为您是毫无凭据,只能骗供……”呢……

    “无可救药!!!”

    那章云还在争辩着什么“皆有所考”、“曲主簿可证”,县令已一并打断道:

    “‘良言难劝该死鬼’。你既一心求死,本县也只好‘送佛到西’!来人,传证人唐正!”

    章云下,唐正上。他粗黄一张面皮、纸裘皱如树皮、躬腰贴近地皮。恭敬道:

    “草民唐正,见过余老爷。”

    县令免了他礼,扬声:

    “赶蜂人唐正。寻蜂集蜜多年,探深山、攀险峰,自受虫苦、换人蜜甜,其间辛苦难为外人道!却从未坐地起价、以次充好。正直、实心,在县中有口皆碑。待此事毕,少不得要在衙前‘旌善亭’留名的人物!”

    许因章云落了面子,他费尽笔墨介绍唐正:

    “最关键的,当年另一毒妇害人之事败露,关键处便是唐正作的证!今次再指胡苏氏,也算是……”

    他正欲说些“天道轮回”、“冥冥注定”之辞,但或许真是‘庙会生乱、吉消福散’,竟被一向恭顺的唐正开口打断道:

    “大人,还是快上证据罢。”

    “……”

    偏他声音不大、语气也佳,一张老黄牛面孔,东看西看,也只有“好心”二字。县令噎了片刻,到底没有发作,只讪讪找补:

    “呈证据!”

    一名细长衙役应声上堂。他双手高举的一根布条,观者一齐瞩目、共同讶声道:

    “腰带……?”

    县令看着胡苏氏,一字一顿:

    “这是死者胡统毙命时所系的腰带!”

    “布料柔软、针脚细密,是将上好的棉布对折、缝合而成。棉布费金、绣工费心,真是好一片贤妻心肠啊!然而胡统不露人前、却更为紧要的内衫,却是穿薄磨洞、无换无补。不禁让人猜疑,旁人所见、胡统所感的柔情蜜意,究竟是时灵时不灵,还是本就虚情假意、只做表面功夫?!最关键的是……”

    他大喝一声:

    “将腰带打开!”

    衙役自腰带缝合处一翻!——

    腰带本是皂色;胡统是被蜇死的,故其上也未染血迹。但众人自从得知其为凶证、遗物,寒日下无端便觉上有斑斑血迹、锈锈腥味来。

    待衙役眨眼间将其翻开,众人初时为动作一吓,但壮胆凝神看去,却未见什么关窍,只不过仍然黑色的一团罢了……不!

    待冷风推得乌云来、天地乍阴的一瞬,那晃眼的反光消失,围观之人才发现,腰带的中间分明有着什么!

    但……有着什么呢?

    两个词浮上心头,是刚才说书人说的……

    “模模……糊糊……黑黑……黄黄……”

    但又分分明明、清清楚楚!

    ——一只大得骇人的胡蜂,正悬在腰带中间,因着衙役翻开的动静,翅膀还在扇动,仿佛……

    正在飞呢。

    在人群骚乱逃跑前,唐正适时开口:

    “乡亲们莫怕,这毒物早被缝死在腰带上,且已经死去多时了。”

    说起与“蜂”相关之事,他一扫颓状、整个人立了起来,说话掷地有声,让人无端信服。本有见了胡蜂害怕的,听他说话、加之本也好奇,还是大多选择了留下。

    唐正开始解释:

    “诸位,小人是摆弄蜜蜂的,说老实话,对胡蜂、并不那般了解——但因是天敌,为了多保护下蜜蜂,对这毒虫多少有些认识。”

    唐正果然诚恳,一上来阐明实情,不隐瞒、不夸大。但没了噱头,却反倒让人能沉心听下去。

    “蜂,其实是极聪明的生灵。它们同人一样,也有君王,也有百姓。君王身居高堂,享万民之养,也承百代之重。”

    “不过,它们到底朝生夕死、生命短暂,是故来不及演化出七情六欲,所有的国务家事,都只有‘生存’二字而已——所谓‘万民之养’,便是吃食;而‘百代之重’,则是产子。”

    “不错,蜂的王,是雌的。蜂后一生只有‘吃’与‘产’二字……啊,严格说来,‘吃’也是为了‘产’,所以其实只有‘产’之一字罢了。有时想想,这不知哪位前辈起的名字并不好:这‘蜂后’之冕对比‘工蜂’与‘雄蜂’,虽听似有高低之差,其实真有贵贱之别么?毕竟也不见有什么权力,却显得做事应该了起来……若把‘蜂后’改作‘工孕蜂’,谁又能说不是更加贴切呢?”

    “……啊,自贱内难产去后,小人没个说话的人,就爱胡思乱想。一不小心,说开去了,万望见谅。”

    “言归正传,”唐正将大拇指凑近胡蜂,在大家倒吸冷气时停下,“这只胡蜂体型奇大、尾有尖刺——为防误认,小人还剖过它的腹部——内有胞宫,正是负责生产的蜂后无疑。”

    极突然地,他拇指一折,好似在模仿断头,又好似在发动命令:

    “而杀人的蜂群,正是为救蜂后而来。”

    这便是胡统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蜂群围攻至死的关键。

    之后,唐正又补充了蜂类会以独特“气味”互相定位、传讯之说,以此解释蜂群锁定胡统的方法。待众人悚然而呼,县令看着久未言语的胡苏氏:

    “试问除了枕边之人,还有谁能在贴身腰带上做下手脚?”

    “你自曝长姐通晓虫事之时,可曾想过这会成为你有‘驭虫’之能的一大力证?”

    “你机关算尽,却未料到当天本县为民祈福、广收香油、捐于佛寺!当你避嫌远走,胡统正巧听闻消息,将寄放他处的第二桶油搬出待收!也因此,你出言献策之后,这第二桶油才遍寻不着、反而出现在了胡统的身边,让你烧尸不成、反招猜疑!此间阴差阳错,怎不叫‘老天开眼’?!”

    “更有那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因胡统身边的第一只油桶免于烧毁,方教本县发现其中乾坤——”

    “那油层之下竟有一夹层,明明白白地放着一盘胡蜂巢!夹层的桶壁已被咬通,定是你心知胡蜂有穿树断木之能,故算准了它们破桶而出的时间,早早躲避!而能在油桶上做文章的,除了油翁之妻,也不作第二人想!”

    “你也不需狡辩什么动机:四邻皆知,胡统十分好赌,除却新婚蜜意之时,之后每有所得,必吆五喝六、空手而归!而你由奢入俭难,满足不了在上任主家养出的奢靡习性,就预备杀夫夺财!只看你方才狡辩之时,可留过半滴泪、伤过一寸心?反倒是振振有词、频频诡辩!”

    “动机、手法、时机俱全,所以本县才说‘毒之又毒、辩无可辩’!”

    ——“啪!”

    最后一记,敲下的仿佛不是惊堂木,而是胡苏氏棺材上的镇魂钉,生生将她的罪行盖棺论定:

    “胡苏氏!正因有你们这些杀人放火、故弄玄虚之辈,才让世上生出了无边的罪业、无尽的悬案!”

    “适逢圣上特遣杨大巡抚使,巡察各方、疏决滞狱。泗潭县也当禀此股浩气,一除奸邪,大扬正道!”

    满堂喝彩!

    一片叫好声里,胡苏氏微弱的声响几不可闻:

    “看来我的确是错了……”

    县令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江心补漏、为时晚矣!”

    但,如同蓄势的长蛇,胡苏氏瞪视县令,竟踉跄着站了起来:

    “我最错的,就是上了这个公堂,将清白和生死,都交予你们之手!”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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