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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主簿明修青云志,俏商女暗结雪恨心(3)

    颤抖着将蜂蛹和蛾翼放进瓷匣中,曲直激动站起。

    但一夜未眠,身体已跟不上精神。眼前洇出的黑斑,让他撑着桌子,稳了很久。

    理智开始随气血回流入脑:

    不对,这还不够。

    苏蒲儿是有可能喂养胡蜂不错——但她是如何瞒过胡统?又是如何助它们越冬?甚至,芝麻蛾有没有可能是真凶的栽赃?

    线索仍未串联成链,他要更多的证据。

    有如雪水兜头,他被浇得跌坐回去。

    不知沉默多久,直到室内的黑暗淡成深蓝,清晨的鸟鸣才惊动了那单手撑额之人。

    曲直睁开双眼,恍惚间,以为自己从泗潭回到了京城,此刻和过往无数次一样,是他挑灯夜读后,在书桌前醒来。

    但当然不一样。

    他已如愿取得功名,却再也不敢触碰那些名家辞赋了。

    那场天下文冠云集的琼林宴,饕餮了他的所有文心。

    苦笑着摇摇头,他开始收拾桌面。

    ——但不对。

    曲直看向周围,整理的手越来越慢。

    是真的很像。

    除了天色和摆设,还有什么,契合了他学子时期的记忆……

    它藏在腐臭和烟熏之下,清冽的、微甜、泥土、草……

    是气味。

    曲直看向那个在今夜带给他无数惊讶的蜂巢。

    烛心又被剪亮,顺着蜂巢繁复的纹理,曲直凑近细观。

    唐正说过,胡蜂筑巢不同于蜜蜂。它们没有蜂蜡,是采集各种植物的树皮、枝叶后,啃咬为“浆糊”,最后粘成类似纸板之物的。

    现在看来,果然不虚。灯光经过处,蜂巢的各层深浅、纹路不一,想是所用材料不同的缘故。

    曲直在一段颜色较为浅淡的“纸板”边停下。

    就是这里。

    如果不是夜探殓房、被蜂巢吸引;如果不是神思恍惚、想起过去;如果不是苦读时的记忆太深刻、太熟悉……

    谁会发现乱麻一般的巢板上,还藏着这条线索。

    曲直重新站起。

    这是松树和柏树混合的味道。

    筑巢必是取周遭材料而成——这些胡蜂曾经居于松柏林附近。

    子曰:“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于是后世文庙学堂,常广植松柏。

    是巧合吗?泗潭县的文庙距离自觉寺,步行盏茶可至。

    “诶曲主簿,马上就升堂了,侬去哈地方?”

    刚出殓房,门子就揉着眼追来。曲直紧捏袖中瓷匣,犹豫了瞬息:

    “芝麻蛾”这道证据,现在就可以呈上。

    但就在他探手入袖的同时,记忆随冰冷触感涌来——

    “……县令老爷。下官自知语不投机,但现在是不得不说:为向提刑立功而草草结案,恐怕只能本末倒置、弄巧成拙!”

    “曲直啊曲直,本县一向不同你计较,你却真以为举世皆曲,独你一人刚直了?今天就教你一句——竹高亦曲,木矮皆直!”

    “听下面说什么巡抚出马、黄河水清——却别忘了天下乌鸦一般黑!你道立功的本质是查清案件?呵,那指派巡抚的本质又是什么?——归根结底,是要完结旧狱,是要安抚民怨,是要——一个交代!”

    “现在胡苏氏就在这里。论理,条条证据都指向她;论情,夫妻相残,是茶余饭后最爱听的戏码;论势,她孑然一身,无人在意!此刻线索不足不要紧,等盖棺论定,罪状上写着谁、刽子手砍了谁,谁就是凶手,就是——交代!”

    “……粉饰太平,其崩速矣!恕下官突发恶疾,无法出席后日的公堂了!”

    “本县准了!把证据交接清楚,漏了一处,唯你是问!还有,论功之时……哼,也休怪本县‘突发恶疾’,忘记你姓甚名谁!”

    ……

    见曲直闭目吐息,门子一脸疑惑:“曲主簿?”

    “没什么。今日的公堂我不会出席。若是有人找我,烦请转告,曲直正在文庙参拜。”

    县令一意孤行,这个证据对公堂并无作用。好在县衙只有查案权而无判案权,当务之急,是在州府降下对苏蒲儿的判罚前,找到足以一槌定真凶的铁证。

    想通一切,曲直转身,匆匆向着衙外走去。

    文庙距离县衙亦是盏茶功夫。曲直气推人走,很快便到了“棂星门”前。

    松柏树影在靛蓝天幕下宛如一幅写意图。曲直扶正衣冠,同每个学子一样,垂首步入这片“文林”。

    泗潭文庙本身不大,不过因和县学组成“左庙右学”的结构,显得格外规整宽阔。临近过年,学生举子皆已回乡,他孑然走在文道上,不由想起琼林宴那晚,自己是如何冠颓袍落,独自步出园囿。

    收回思绪。渡泮池、过戟门……天下文庙格局皆类,他脚步不停,直接向着偏僻处去——

    胡蜂声噪,蜂巢若在必经之处,极易被发现摘除。若他是凶手,定会寻一个人迹罕至、避风防寒之地……

    恰在这时,一股微弱的暖意扑向脚面,曲直瞳孔微震,猛然看向头顶匾额:

    “尊经阁”。

    ——这处陈列经典的藏书楼,为防水浸火烧,特避湖离群而建;为免纸张涨缩变形,又特以空心砖瓦等物,恒其温湿。

    尊经阁大门紧锁,但学子自有“取经”之法。绕去一侧窗下,轻抬窗户下沿,确定是下部可外开的支摘窗后,曲直寻来一根顶端微翘的细枝条,先横着探入窗户下的细缝,再转为竖直一勾——窗户开启。叹息着文人之所果然是防君子不防小人,他撑壁纵气,提袍翻入。

    身周瞬间温暖起来。曲直搓搓手,妥善关好窗扇防风,然后便吹亮火折,开始转身探索。

    此处气氛和殓房迥异。芸香苦甜、樟木微辣,混合着墨嗅纸香,让人心清神定。

    这样的静谧之处,真的曾有胡蜂飞过吗?

    木质地板发出柔软的“咯吱”声,曲直在一楼稍转,便直奔二楼而去。

    ——据唐正所说,胡蜂筑巢不高则低。低则地穴、土窝,高则树杈、檐下。

    然而,沿二楼向阳侧的屋檐逐个看去,曲直却并没有如愿找到胡蜂结巢的痕迹。

    天色愈发亮了。打开窗的时候,已经能够眺见挑担推车的人影,沿着主街往县衙的方向走去。

    是早起的摊贩们,想在审判开始前占个好位置,赚些围观之人的零嘴钱。

    曲直心头焦躁蒸腾,他关上这扇窗,准备去检查背阴面。

    由南至北需要穿过层层书架,步至中途时,他却突然站住了脚。

    ——在他停下的地方,这座书架的最底层,有一个画缸。

    藏书阁中有画,本不稀奇。

    但以类相从,画作本该被收集在一楼。

    木板因为拖行重物而产生细微的震动。

    拉出画缸、推开缸盖的瞬间,曲直毛孔倒竖。

    这是……一座书坟。

    数不清的《辨玉赋》,或许还混了些其他乱墨杂页,胡乱堆叠、挤压、覆盖……在他的视角看来,活像是争先恐后地踩着彼此,想要逃离这个瘦长狭小的死牢。

    青色的霉点像是尸斑,在潮湿书皮上肆意增生。

    继续凝视这个乱葬岗,你才会发现,原来很多初看时的“墨迹”,组合不成任何凡字——因为它们本是被蛀空的乱纹!

    更诡异的是……

    造成蛀痕的虫子呢?

    在哪里?

    为什么不见了?

    ——闷死了?逃离了?是不是趁着无人之时,散去了楼中的任何地方,在视线死角,一口一口地扩张死亡?

    曲直大受刺激,竟不顾湿腐,开始在其中翻找。

    不,肯定应该有的,在哪……

    那些书虫,究竟去了哪里!

    远处传来唏嘘,传来欢呼,传来尖叫。曲直置若罔闻,只是不断地掏着、找着……

    直到一声呼唤,从下方响起:

    “曲主簿——”

    “曲主簿——”

    “曲直——”

    对了,这是他的名字。本能让曲直抬头,仓皇打开窗户。

    “啊,你原来在这!”

    看到曲直从二楼探头,县令长随松了口气:

    “余老爷找你——”

    “刚才升堂的时候,证人唐正——”

    乍然一阵寒气入喉,让长随呛咳许久,才断断续续地说出后文:

    “被、被书虫蛊死了!”

    仿佛被直觉拉扯,曲直猛然回头,看向那个隐于暗处的画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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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完曲直的回忆,提刑不住颔首:

    “文庙中有养虫的痕迹;距离案发两地又都极近;偏偏远离胡宅,而根据他人证词,胡苏氏是大门不出之人……”

    “所以你认为,是有人协助她,完成了作案。”

    见曲直承认,卞提刑突然大喝:

    “泗潭主簿曲直,你可认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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